墨家人得了簽文自然是要找人解簽的。
順天娘娘廟也算是茗州城中香火不錯的廟宇了,廟外解簽的人肯定是不缺的。
雖然墨夫人這會還沒到行動不便的時候,但已經提前體會起大肚婆的姿態。
所以廟祝老嫗匆匆跑出來的時候,墨家人才剛剛出了廟外。
廟外解簽的人擺著好幾個攤位,各個都標榜自己神機妙算,能解簽能算命。
墨家可是大戶人家,這一出來,每一個解簽的先生都望著呢。
只不過相互之間也是有些默認的規矩的,更不好和店小二一般吆喝著招攬生意,多是客人問起才會開口。
廟祝見此情形,直接追了出來。
“墨老爺,墨夫人”
聽到廟祝的聲音,墨家人不由轉過身去,看著對方匆匆接近,想著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落下了。
“墨老爺,墨夫人”
廟祝走近兩人之后依然是一副笑臉,她用嘴努了努廟外一個角落的樹下。
“喏,那邊那人啊,解簽的手段較為高明,兩位可以請他去看看!”
墨老爺看看那邊的樹下。
“那邊?似乎沒什么顧客的樣子啊.”
確實,其他位置上要么是有人在談,要么是有人在邊上坐著,那邊那個角落有些偏,也沒什么人過去。
“人少或許是討人嫌,未必是沒本事,呃呵呵,兩位若是不信,那老身也就不說什么了,老身廟里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話已經講過了,廟祝也就不再多說了,而且她自己也不好胡亂說。
遠處的樹下,擺著小桌子小凳子的攤位上,那個老頭看看廟祝在那嘀咕著指這邊,頓時臉上鐵青,準沒講自己的好話。
等到廟祝回去了,正好兩人的眼神對上。
“哼!”
老頭哼了一聲。
“哼!”
廟祝在廟門口同樣哼了一聲,也沒什么好臉色,兩人瞧了一眼就各自別過頭去。
墨家人在那面面相覷,墨夫人將信將疑道。
“相公,要不就去廟祝說的那邊吧,她總不能害我們吧?”
“可是那人若真的高明,應該是客人絡繹不絕才對,娘子你瞧瞧那邊,一個人都沒有.”
這說得墨夫人也猶豫了。
“那還是去咱們常去的那邊吧。”
墨家人向著最靠近廟門口的位置走去,那邊也是客人最多的攤位,那個解簽的先生都已經撫須露出笑容。
不過跟在墨夫人身邊的丫鬟看看回了廟中的廟祝,再看看那邊形單影只的解簽攤位,湊近墨夫人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
“夫人,我覺得或許還是去之前廟祝指的攤位好一些。”
“彩蓮,何出此言啊?”
墨老爺倒也沒有呵斥自己夫人的貼身丫鬟,只是納悶的問了一句。
“老爺,我剛剛瞧著廟祝和那邊相互瞪眼,似乎是不太對付.”
墨老爺頓時眼睛一亮,再次瞧了瞧那邊樹下。
那位先生和廟祝關系不太好?但廟祝卻還是推薦了那一位,那怕是真的有本事的!
“夫人,咱們還是聽廟祝的吧,畢竟咱們捐了這么多香油錢,她定是不會害我們的!”
“嗯,聽相公的!”
于是本已經快到攤位面前的墨家三人又轉身去往另一個方向。
那個最近的解簽攤位處,解簽的男子都已經快速處理了面前的客人,給墨家騰出位置來了,卻見人家居然轉向了。
“這”
解簽的想要站起來問一問,但礙于身份還是沒有動,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郁悶。
另外較近的兩個攤位上的人則偷偷發笑。
三十多步開外的樹下,較為孤單的解簽攤位那,老頭明顯愣了一下,這墨家人居然來自己這了?
老頭下意識狐疑地看看廟門方向,難道那老太婆良心發現了,給自己介紹生意?
哼,準沒什么好事!
雖然心中一直在嘀咕,但墨家人來了,老頭還是露出了一副笑臉。
即便面對其他客人的時候老頭大部分時候面無表情,但墨家人到底不一樣點,還是得給個笑臉。
“幾位是算命呢,還是解簽啊?”
攤位后的老頭穿著一身隨處可見的灰色道袍,頭發沒多少卻還梳著個發髻插著個木簪子。
衣著上雖然差了另外幾個攤位一籌,但氣質上卻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夫人請坐,我們是解簽。”
墨老爺扶著墨夫人在攤位前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將手中的簽文遞了過去。
老頭點了點頭接過簽文紙,一看上面的簽詩,他都不需要問,就知道是子嗣方面的,頓時侃侃而談起來。
“上上簽啊,嗯,夫人這是已經懷上了呀?”
這都不用算,看墨家人這攙扶得小心翼翼的樣子就知道了。
“呵呵呵呵,確實是懷上了,今日特來廟中還愿的。”
老頭點了點頭,簽詩上都是好話,也就是一個正常的上上簽,他也就以正常的好話挑著說。
這種簽又是這種詩文,基本也沒啥壞的地方了,一頓彩虹屁吹就是了,等于是送錢來的。
“此卦接竹引泉之象,凡事謀望大吉也,墨老爺,墨夫人這是”
老頭一邊撫須一邊笑言,只是話到這里卻頓住了,看了這么久,他忽然從墨夫人面向上看出點什么來。
“這是什么?”
“哦,這自然是事事順遂了”
老頭微微皺眉,只望婦不望夫,難免不全,他又看向了墨老爺,隨后微微皺起眉頭。
這兩位都是富貴面向,而且墨家在茗州城也是素有善名,求的簽也是上上簽,怎么會有些不善之兆啊
“呃,若是方便的話,墨老爺和墨夫人能容老夫細看面相和手相嗎?”
“嗯,先生看便是了。”
“我的也要看?”
墨老爺有些納悶,不過老頭自有一套說辭,笑著解釋一句。
“這腹中胎兒命系父母,光看胎兒的簽文不看父母之相,還是有些不全的!”
墨老爺微微點頭,果然廟祝推薦這位一位相師還是有點道理的。
老頭這會也打開了腳下的小木箱子,翻出一張符紙放在桌上用力一點。
“嘩啦”符紙微微一亮之劫化為黑色粉末,而老頭的指尖已經多了一團若有若無的淡淡光芒。
老頭直起身子,以手指往自己眉心一點。
一瞬間,老頭眼前一暗,就像是稍稍暈了一下,隨后視線恢復清明。
露了這一手,頓時讓墨家人眼前一亮,真高人啊!
不過老頭面色平靜,只是也就平靜了一會。
再看向墨夫人的時候,老頭頓時覺得身上有一股電流從腳后跟直接竄到頭頂,只讓他覺得頭皮發麻。
墨夫人原本富貴的臉上,纏繞著一股晦暗不明的氣息,老頭根本看不清什么,但只是覺得隱約能聽到一種呼嘯之聲。
老頭再看向墨老爺,這邊倒是沒什么特別的,但也和墨夫人的氣息關聯在一起。
該死的老太婆,果然沒好事啊!
唉不對啊,那怎么會是上上簽的呢?
老頭皺起眉頭,猶豫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墨夫人,方才求簽的時候,是對著順天娘娘虔心禱告再求的吧?”
一邊的丫鬟立刻說話了。
“這話說的,我家夫人還能不虔誠么?當然是咯,就是簽筒壞了”
老頭微微皺眉,趕緊追問。
“怎么回事,可否細說一下?”
“先生,這和解簽有關系么?”
“唉,墨老爺有所不知,尋常相師解簽只看簽文,但需知萬事萬物皆有關聯,求簽之人身邊發生之事也是需要了解的。”
被老頭這么一忽悠,丫鬟便說了。
“也沒什么,就是求了兩次,第一次.”
聽完這求簽的過程,老頭已經眉頭緊鎖。
就算老頭之前好話說了一籮筐,但墨家人又不是傻子,也能覺出不對了。
而之前那一手確實在常人眼里十分神奇。
墨夫人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頭的笑臉也裝不住了,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又追問一句。
“墨夫人是何時得知有身孕的?懷胎幾月了?”
“夫人和我們都是前天知曉的,已三個月了。”
老頭看了看說話的丫鬟,又看向墨夫人,皺眉道。
“三個月?為何今日才來還愿?”
墨夫人解釋道。
“并非我們有意拖延,而是此前找大夫沒有看出身孕,我還以為自己有什么疾病,直到前天才有大夫探出喜脈的.”
墨夫人說著又趕緊補充一句。
“絕非有意怠慢順天娘娘,先生,可是惹了順天娘娘不喜?”
老頭擺了擺手,開始細細推算氣來,但全都毫無結果,卦象亂得很。
三個月?把不出脈來.
墨老爺有些急了。
“哎呀,先生,您可是看出點什么來?有話不妨直說,縱然是壞消息,也得給我們個準備不是?”
不過老頭卻沒說話,而是站了起來。
“幾位稍等,我進廟里一趟,馬上就回來!”
說完這句話,老頭將手頭的東西往桌上一擺,匆匆沖向了順天廟。
墨家人在原地面面相覷,但這會怎么可能離開呢。
在憂心忡忡之中,卻見那老頭很快就氣鼓鼓地回來了,左邊的臉上還多了一條抓痕。
“呃,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
老頭捂著臉回了一句,不止簽筒碎了,連簽都裂了,這種事情要不是他沖進去問,還被蒙在鼓里呢!
但是呢,簽正!
面對上墨家人,老頭的神色卻又沒有剛剛那么難看了,鄭重其事地說道。
“墨老爺,墨夫人,你們的孩子可不簡單吶,常人懷胎好一些的也就是個大富大貴之相,而這孩子,神靈難測啊!”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處,難道”
看到了墨家人的臉色,老頭怕他們想岔了,趕忙開口解釋。
“不不不,這孩子必定天生不凡,命數不清而風雷從之,以天人之姿形容也不為過啊”
老頭心里有些話沒講,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種命數雖然看不透,但若是在亂世中甚至不敢聲張的。
看到墨家人面露喜色,老頭趕忙繼續說道。
“幾位莫要高興得太早,這孩子生來貴不可言,如今開始顯現氣數,必遭天妒而召來災禍,搶其氣數阻其降生!”
“啊?”“這,這可如何是好?”
老頭眼睛已經亮了起來,雖然有些不禮貌,但克制不住地忘墨夫人腹部瞧。
“此子也只有修行高人能化解其難,老夫不才,還是有一些道行的,定會保其降生,將來咳咳”
“先生放心,將來必有厚報!”
“唉,墨老爺誤會了,我是說,嘿,將來這孩子,若能拜我為師,定是能悟出真道,那是大大的不凡啊!”
老頭說話還盡量保持平靜,內心已經激動到不能自己。
筒碎簽裂上上簽,命數不清風雷哮,如此的天生的靈慧不凡,等了這么多年,終于老天開眼了,讓自己遇上了這等資質的孩子!
若是能繼承自己衣缽,或許真的能代己追夢,成就神仙中人!
墨家人還沒說什么呢,老頭已經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沉聲開口。
“老夫縱然拼了這條老命,也要保這孩子平安無事,什么妖魔鬼怪也休想來搶來害!”
三月都不顯胎象,偏偏在我回了茗州城半月之后顯露胎氣。
不正是因為這孩子天生靈慧,懵懂之中已然預感到老夫我在了么,知道我能保他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