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狹小的廚區甲板上,楊本才將手中的魚平放在地上。
這條錦鯉似乎也終于意識到自己要被人殺了,原本除了嘴巴偶爾開合的它也蹦跶了兩下,結果被楊本才一下按住,用菜刀的刀身往魚的腦門上重重的“啪啪”拍了兩下。
這下魚徹底沒了動靜,似乎是被拍暈了。
隨后楊本才拿刀刃往魚腹部那么一抹,結果沒抹開,再一抹,還是沒割開。
“唉?這刀鈍了?”
楊本才拿起菜刀看了看,用手指摸了摸刀刃,視線開始四下搜尋,在那邊角落發現了磨刀石。
楊本才立刻去拿了石頭,磨完刀之后又回到了剛剛的位置。
“楊兄,我看還是算了吧,這魚我瞧著有些怪異,哪怕刀鈍了一些,也不至于剖不開的。”
楊本才眼看這魚還是沒什么動靜,應該也被刀拍死了。
“殺不殺的現在也已經遲了。”
說著,楊本才再次按著魚身去剖魚腹,但是這次魚突然抖了一下。
“嘶哎呀”
楊本才放下刀捂住了手,拇指下方開了一道口子,鮮血不斷流出,一滴滴落到了甲板上,也落到了錦鯉身上。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這條錦鯉這會開始在甲板上跳動,易書元看得分明,那滴落到魚身上的血也在這過程中被鯉魚接入口中。
“哎哎,楊兄,你的魚”
易書元在邊上提醒一句,楊本才一看,這魚蹦跶蹦跶著居然快要到木欄邊了,他下意識想要去按住,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噗通”一聲,魚已經跳回了水里。
楊本才捂著手,看看地上被涂開的血跡,再看看旁邊的易書元。
“別看我,在下怕殺魚,剛剛可不敢接近。”
“三兩啊”
楊本才欲哭無淚,再看看手就更是悲傷,三兩銀子扔水里了,自己手上還開了個口子。
邊上有一個年長的船工過來,他也要準備晚飯,像是也看到了魚逃走,便搖著頭說道。
“像這種魚啊,以前我跑船抓住了都是放生的,逃了也好。”
聽到這話,楊本才忍著痛看向了老者。
“老伯,不是說吃錦鯉前程似錦嗎?”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傳出來的吃了得好運,沒見幾個發達的!”
老船工這么說一句,也將手中的提著的大胖頭魚擺到了甲板上,用菜刀一下拍暈,順手就剖魚去臟,這動作比楊本才利索多了。
“你們這兩個后生公子,真要吃魚一會就來我這吃吧。”
“多少錢?”
楊本才這么問了一句,感覺這船上干點啥都得要錢。
不過老船工笑了笑,看向了易書元。
“就沖這后生本想買這魚放生,這頓算我請你們的。”
“哎哎,那說定了啊!不過他肯定也不是放生,只不過被我先買了才這么說的。”
“那多謝老伯了。”
易書元也笑著拱了拱手,他也不反駁楊本才,而是側頭看向船尾的水面,那條魚似乎還在附近。
天色漸黑,大船上也都開火吃飯,做飯雖然都在一個地方,但不論是菜肴還是吃飯的人都分成了好幾波。
除了一些個人自備口糧的乘客在前端底下的貨倉內自己解決,另外還有三波吃熱乎飯的。
代表船東的三人在休息艙內自己吃,船工這邊分成兩波,有十幾個人圍著吃的,菜肴多一些,其中也包含了一些買餐食的乘客。
而易書元和楊本才蹭飯的老船工這邊,則加上他們也一共才七人。
內倉被人多的一方占了,易書元等人就在船尾廚房邊上吃,雖然三面透風,但至少頭上有頂棚,不用擔心下雨。
而且菜就放鍋里,下面爐內還有木炭,一鍋咸菜燉胖頭,菜肴一直熱氣騰騰的,看著就暖人。
“嗬,嘶呼.好吃,嗬”
楊本才的手已經包好了,這會不見半點不方便,夾著熱乎乎的魚肉就往嘴里送,被燙得哈氣但還是直呼好吃。
易書元吹吹魚肉送入口中,同樣覺得鮮美非常,尤其是這環境這氣氛,更是讓滋味凸顯三分。
“嘿嘿,還不錯吧?孟叔跑很多年船了,手藝可不是蓋的。”
“老伯好手藝!”“沒錯,真好吃!”
易書元和楊本才先后夸獎,使得做菜的老船工笑容滿面,其他四個船工也嘿嘿笑著,各自夾菜扒飯。
“這種冷天,就得吃個熱乎飯才舒服!”
“可惜沒有酒”
老船工這么嘆了一聲。
聽到這話的易書元想了下,便灑脫笑道。
“誰說沒有,我那就有,稍等一下,我去取來!”
“真有?”
“那是自然!對了,給我留點魚,可別吃光了!”
“易兄快去,這么大條魚哪能說沒就沒!”
易書元點頭笑了笑,起身把碗筷放在自己的凳子上,然后快步沿著船邊朝著前方走去。
只不過到了前頭,易書元并沒有下貨倉內,而是伸手一招,桅桿頂端此刻已經在收攏星光月華的寶葫蘆就飛了下來,被他抓在手中。
易書元袖中滑出折扇并展開,從葫蘆內傾倒出一些酒水,直接就澆往折扇的扇面,這酒落入扇面既不打濕紙面也不從邊上漏出來,就好像直接灌入了扇子中。
倒了一些之后,易書元再次將葫蘆一拋,重新飛回了桅桿頂端,手中的折扇微微一拋再伸出手去,等折扇落下來的時候,落到他手心已經成了一個柱形的白瓷酒瓶。
船尾處吃飯的人等了沒多久,就見到易書元快步走了回來,手中還提著一個小酒瓶。
“酒來了”
易書元聲調提起,也將悶頭干飯的眾人吸引過來。
“就等伱了,酒碗都準備好了!”
“來來,快坐!”
旁邊的船工殷勤地幫易書元把凳子上的碗筷拿起來,請他入座。
易書元坐下之后揚了揚酒壺。
“酒碗準備好,酒不多,也就每人一杯的量,但酒很烈!”
“有的喝就不錯了!”“對對對,不嫌棄!”
眾人都拿出了容器,用的是茶杯暫代酒杯。
易書元拔開瓶塞,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就飄了出來。
“好香的酒,光是聞一聞都要醉了!”“聞得我流口水啊!”
“來,老伯,你先來!”“唉好!”
易書元站起來為老船工倒酒,大半杯之后就停下,然后再陸續為其他人倒酒,到自己這的時候也正好剩下半杯。
“請!”“請!”“來喝!”.
眾人笑嘻嘻地碰了碰杯子,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只覺得酒水含到口中辛辣無比,咽下去如同一團火,但卻帶著一股甘甜回味,身子也一下子更暖了。
一小口酒下肚,喝酒的人額頭都滲出一層細汗。
“好酒啊!”“這酒太好了!”“是啊!”
“易公子,這酒不便宜吧?”
易書元也將抿了一口的酒杯放下來,笑著說道。
“便宜不便宜的,也就是一杯酒,菜不論價,酒也不論。”
“哈哈哈哈,好好好,今日老漢我一番無心之舉,反倒占了便宜了,多謝公子!”
老船工是識貨的,這酒后勁十足熱力翻涌,怕是什么名貴的藥酒了!
“易兄,這是什么酒啊?”
楊本才也這么問著,這種酒不可能沒名氣的。
“這個嘛,叫日月乾坤酒,不過是個人所釀,釀酒人說,這酒集日月星光和天地元氣于一爐,再輔以名貴藥材共釀,不容易喝到的!”
“易兄你這就鬼扯了.”
“唉,楊兄,是那釀酒人鬼扯!”
“哈哈哈,反正我們今天都沾了孟叔的光!”“對對,哈哈哈!”
“來來來,吃菜喝酒!”
不算猛烈的爐火將眾人的臉照得通紅,不知道是因為炭火還是酒力。
爐上大鍋內的菜肴熱氣騰騰,圍著的人盛飯吃菜,那一小杯酒水雖然不多,但極為耐喝,七人吃得極為開懷。
這時候內倉里有人從前門出去,到了甲板站上了圍欄,對著河面撒尿。
船尾那邊歡聲笑語的似乎也吃得十分熱鬧。
忽然間,尿尿的人身子猛得一抖,趕緊從欄桿上下來,望向河面,竟然隱約能看到河中央有一個模糊的白影在飄著。
“哎呀!”
尿尿的人嚇得低呼一聲趕緊沖回了艙內。
在后面吃飯的人易書元此刻也停下了筷子,耳邊隱約能聽到一種沙啞的聲音。
“招來.招.來.在何方.速現身.”
此刻在大船邊上,那個之前船工打魚的小水灣里,那條金紅色的鯉魚似乎受到了驚嚇,小心游到了大船邊上,貼著船底躲藏。
而在運河河面上,周圍一些船只中都有一縷縷白色氣息如同肉眼不可見的白色煙霧一樣,向著河中心飄去。
大船的船尾,喝了酒的幾人身上一陣陣燥熱,在易書元眼中他們的人火氣一陣升騰,此外并沒有其他影響。
但船上其他地方卻也有一縷縷白色氣息飄走。
在吸陽氣!
“你們吃,我去解個手!”
易書元突然開口要去解手。
“速去速去,晚點就沒菜了!”
“一定!”
易書元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匆匆走向船的前頭。
等周圍沒人了,易書元才定睛瞧向河心,水面的薄霧中又一個披頭散發白影在移動,這白影有形有手,但沒有腳也沒有臉。
“是什么東西?”
“不知道啊先生,怪邪乎的”
灰勉的聲音從易書元衣服內傳來。
“哼!”
易書元冷哼一聲,左手已經抓住了從袖內滑出的撫尺,隨后揚起撫尺輕輕在船欄上一拍。
“轟隆——”
一聲巨響如晴空響雷,在天邊回蕩,這雷聲破邪,水面上的虛影都霎時崩滅了。
易書元皺眉盯著河面,果然是虛形幻影,那么誰吸走了陽氣?
在水下么?
這時候,內倉的前門被人從內部打開了,那個賭鬼帶著幾人罵罵咧咧地從里面出來,見到易書元站在這里也沒理會,而是走到欄桿邊望著河面。
“哪有什么鬼?”“在哪呢?”
“唉?剛剛明明有的啊”
“你他娘的傻了吧?大晚上的疑神疑鬼,把霧看成鬼了?”
“這位公子,你可見了鬼?”
易書元掃了一眼那人,搖了搖頭沒說話。
那幾人便又罵罵咧咧回去了。
這時候,易書元卻走到了另一側船舷,看向下方的水中。
“它是在找你吧?”
船邊水面處,一條紅影漸漸浮現,向著水面吐著泡泡,眼睛完全不像是魚的,看向上方船邊探頭的長發男子,眼神中充滿了驚駭。
這人,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