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天帝的質問,易書元沒有選擇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開陽水神。“開陽水神年朝生是如此說的?”年朝生面對易書元的眼神下意識就閃躲開來,但這種時候也不能退縮了,趕緊向著天帝道。“帝君,不能聽信他的開脫之詞,此人身在神霄殿卻目無敬意,實乃仙人傲慢之態,且此人竟然還帶著妖孽進入神霄寶殿,玷污這天界圣地,不可輕饒!”“先生您放他一馬,這家伙還血口噴人......”灰勉習慣性收束聲線細語一句,卻被神霄寶殿中一位神人立刻發現,抬眼看來的時候,灰勉立刻有一種渾身微微發麻的感覺,連動都不敢動了。易書元輕輕拍了一下肩頭,灰勉頓時覺得一股柔和溫暖的氣息拂過身軀,又馬上好受起來了。曹玉高在雷部之中開口道。“年朝生,你也不必急躁,天庭之中若只是能各執一詞,豈不成了罵戰?還請帝君施法,還一個事實真相,看一個清白分明!”照妖鏡都拿出來了,曹玉高也根本不急了。天帝同樣不急。“開陽水神切勿急躁,易道子乃仙道高人,自然不能輕下斷論,需得叫人心服口服,免得日后讓人詬病,二位請至照妖鏡前。”果然是照妖鏡么?易書元心下好奇,幾步間已經走到那大鏡子之中,卻見鏡中的自己清晰無比和外界一般無二,倒是灰勉藏不下去了,在照妖鏡中的小貂站在易書元肩頭十分明顯。在場大多數神人都明白這景象的意義,此乃仙道修真之人,表里如一真我自在,無垢無病!但僅僅幾息之后,鏡中之人似乎又有一些變化,隱約有一道道功德華光從鏡中身影處散發,照妖鏡微微抖動了幾下,鏡中易書元的身影居然逐漸淡了下去.....最后只有一只小貂好似站在一股帶著淡淡華光的清氣之上。易書元皺眉看著照妖鏡,不會壞了吧?“嘶.....”一些神人微微吸氣,就連天帝的眼睛都睜大了幾分。好家伙,仙人不愧是最能藏的,沒想到今日竟然真引出了這樣一尊仙道高人,這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灰勉則極為滑稽,看看鏡子內又摸摸易書元,再看看鏡子內,仿佛在反復確認。天帝此刻站起身來,向著照妖鏡一指,下一刻,照妖鏡綻放出一陣陣華光,鏡中易書元的身影頓時又浮現幾分,明明并不渾濁,卻總是清晰不起來。天帝收回法力,看向一邊還沒有挪步的年朝生。“開陽水神,到照妖鏡前面來!”年朝生猶猶豫豫地走了過去,在接近易書元的時候眼神難掩戒備和懼怕,他還在想著如果對方突然怒下殺手,天帝來得及救自己嗎?不過直至走到照妖鏡前,易書元都沒有任何反應,也讓年朝生松口氣。只是在照妖鏡中的年朝生,此刻已經妖氣升騰黑霧彌漫,一條雙目微微帶著紅色的大鯰魚好似在渾濁黑水之中游動,僅僅身上帶著一些神光.....這些混合著神光的污穢幾乎浸染了照妖鏡的半邊,卻在接近那一片清氣的時候瞬間瓦解。“嗚唔...”誰在叫?年朝生的視線從易書元身上收回,轉頭看去卻見到鏡中一個龐大的妖孽正在嘶吼。這是.....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會這樣,我是開陽水神,我是水神,怎么會顯露這樣的影子?年朝生臉上充滿不可置信,也帶著驚慌恐懼,他看向周圍,看向天帝,各方神只全都面色嚴肅,就連天帝的臉色也變了。“是他,定是他施法害我,請帝君明察,此人仙道修為極高,定是他施法影響了照妖鏡,請帝君明朝——”年朝生指向易書元,隨后嚇得逃一般走開照妖鏡,直接在大殿上向著上方天帝跪下。“求帝君明察,求帝君明察——”天帝看著下方不斷跪地磕頭中的年朝生,言語淡淡道。“確實需要明察,否則叫人看了我天庭的笑話!”“易道子,本君借照妖神鏡以天衍神光施法,請勿要抗衡,還事實喇說出這話就代表著天帝要動用大法力了,不過這件事上,不可吝惜。“神君請便!”易書元也離開了照妖鏡,這還不如照普通鏡子自在,看不到自己的影子總覺得跟個鬼一樣。至于年朝生那邊,天帝多余的話也不說,年朝生也根本抗衡不了他施法。這一刻,天帝手心匯聚起一道神光,隨后向著年朝生處一指,光輝猶如一道七色彩虹,撞過年朝生的身軀,又拖著彩色軌跡撞過易書元,同樣穿身而過,再次撞向陸雨薇,又飛出大殿,撞向外頭被看押的鯰魚精和夜叉.....這華光最后飛回殿內,直接打入了照妖鏡中。這一刻,照妖鏡再次華光綻放,其中呈現出一道道虛影并逐漸變得清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因為一個本該落水溺死的婦人,一條游過的鯉魚在水中化為一個女子,從腳上取下一個腳環,借寶物施法,將女子救活并送上了岸....種種影像不斷閃動,也不只有對錦鯉的追捕,甚至還見到了鯰魚精吞過落水之人,見到鬼物攝取陽氣。甚至有地方風俗惡劣,敬獻童男童女給河神,年朝生倒也沒有吃,卻很享受那種被懼怕敬畏的感覺,但其干兒子卻吃得那一個痛快......這可謂是不查不知道,一查翻出何止一件事。只不過影像之中易書元始終不清晰,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最終又到了泊云港河神廟,三柱清香落下,廟宇震動神像傾覆.....至此刻,天帝把手一招,收回了那一道神光。到了這一步真的一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而且這年朝生的事也遠不止最初那么簡單。本以為借此能一展天庭公正和決心,又能借此點醒開陽水神讓其回歸正道,再處以重罰,但尚能保留這一神位,現在看來是不用想了,否則真就天威不在了。其實這事若不鬧到現在這一步,或許還有回旋余地的。天帝心中默默嘆一口氣,看向了年朝生。而年朝生已經呆滯在一邊,渾身抖得厲害。“好你個年朝生,好你個開陽水神,好你個鯰魚得道,枉本君如此信你,不惜大動干戈巡視四境,不成想你才是那為禍一方的妖孽!”“帝,帝君......我,我.....”年朝生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辯解,顫抖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修了這么多年,為什么會這樣,我是開陽水神啊!到此刻,易書元也算明白了,開陽水神是真的認不清自己。常言道,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但此話適用于萬事萬物。這開陽水神年朝生并不是真就多虛偽,而是真以為自己就一直是對的,不知不覺已經惡業叢生卻還不自知,靈臺早已經被蒙蔽了,直至此刻才在恐懼中清醒。“傳本君旨意,開陽水神年朝生不修神德惡業纏身,誅其神位,送斬妖臺處斬,殿外妖邪五雷滅之!”有神人越眾而出,拱手接受旨意。“領法旨!”年朝生好似魂魄歸位,驚覺之下就要大聲求饒,誰知直接一道華光從遠方攝來。“帝君,啊”這華光如同鎖鏈,纏繞住年朝生之后,帶著他倒射出神霄寶殿,殿外的妖物和鬼物也差不多,直接被光芒攝走。先后有數位神人追著那光芒一起離開神霄寶殿。看殿內神人和天帝淡定的樣子,易書元知道并不是有人救走了年朝生。頃刻間,年朝生已經好似飛出了天庭之外,在天際罡風和亂流之中到了一處云臺之上,這里是一片獨立的云層,云層周圍的空隙甚至還能遙遙看到下方大地。而在這云中高臺上立著一把巨大閘刀,臺門之上篆刻著三個神光熠熠的大字,正是斬妖臺。年朝生一落地的那一刻,高臺周圍已經有一位位神人顯化。“斬妖臺,斬妖臺......不,就算要死,也是去斬神臺啊,我不是妖孽,我不是妖孽,帝君”年朝生喊得撕心裂肺,但此刻天際遙遙見不著天宮深處。只不過那種凄厲的喊叫聲也并非傳不到神霄寶殿,因為易書元此刻站在殿內就能隱約聽到年朝生的哭喊,哀求著就算死也要去斬神臺。“可恨,亦可悲!”易書元不由低嘆了一句。天帝自然也聽到了年朝生的呼喊,不由點了點頭。“誠如此言啊!易道子,此事我天庭公正否?”開陽水神也算是此方天庭在下界數得上的水域大神了,今日殺之,不得不說其實對天庭多少也算是損了幾分元氣的。因為接下來開陽大運河的水域正神之位,也并非天庭想讓誰當就能誰當的。這水神正統的形成,是很復雜的,有水中修行之輩爭奪,也有人間共同供奉,更有人世朝廷承認,還有天庭敕封亦或是龍族認可,更關鍵是勾連水脈.....若一切沒有任何外力影響,甚至可能因為民間繼續參拜,又照著愿力所期望的方向誕生出另一個年朝生來。易書元看向天帝,想了下后說道。“公不公正也不是易某能一言斷之,早有逝者今不能言,亦救未來無數,天地紅塵之間,有多少事能說得清呢?對易某而言,或許是多了一個故事吧.....”其實易書元現在非常想去看看斬妖臺那邊什么樣的,過程如何,只是如果現在說出這種話來,搞不好會有什么誤會,所以只能按耐住好奇了。在斬妖臺上,年朝生已經被繩索綁縛,身子不能動彈地被壓在斬妖臺上“轟隆隆”雷鳴聲起,雷光閃爍,那邊的鯰魚精大夜叉已經先后神形俱滅,連個慘叫都沒發出來。年朝生還在不斷哀嚎,只是動靜小了很多。一位神人站在旁邊宣讀剛剛飛來的神諭令箭內容。“奉天帝法旨,處斬原開陽水神年朝生,念其舊苦辛勞,魂魄得以投往地府。”“謝帝君恩典.....”年朝生喃喃地說著,此刻脖子擺在斬妖臺上,眼中滿滿都是曾經的自己,曾經自己也勇猛精進,曾經也志得意滿.....“斬”神人高喝之中閘刀落下,鮮血灑出云層化為一蓬雨云。“轟隆隆”天空霎時間電閃雷鳴。隨著年朝生身首分家,身上殘存的神光妖氣也盡數隕滅,身體更是化為一條巨大的鯰魚。元氣殘余化入天地,雨云也在頃刻間不斷延伸擴展,傾盆大雨即刻落下.....也是這一刻,開陽大運河近萬里水域之畔,大大小小的河神廟中,各個河神像無一例外,盡數崩裂倒塌,讓不知多少香客驚慌不已.....而在泊云港數十里開外,有山野村人望向天空,只見天上有一團云氣從天而落,最終“轟隆”一聲,似有巨物墜落大地。有好事者前去找尋,最終發現竟然是一顆巨大的鯰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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