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新春佳節,但也是天寒地凍,而且今年嶺東道各州自洪水開始后氣候十分異常,入冬很晚,而入冬之后又很冷。
大通河作為一條曾經的大河,如今水位很低,更是罕見的出現了大部分流域都結冰的情況。
而在這種情況下,嶺東大地上也沒有下幾場雪,就算下了雪也不厚,不能被白雪覆蓋的大地上,在冬季呈現一種枯黃的色調。
不過這些對于嶺東百姓而言都還不算什么沖擊,之后的事情就是得等待春耕了。
時至今日,易書元越來越有一種預感,此事乃節氣之劫中的一種,可他易書元現在一直留在嶺東,反而似乎成了一種不利因素。
既然如此,易書元便干脆離開,當年石生和他一起度過的雨水劫,這次如果從一開始算的話,齊仲斌便算趟上了處暑吧。
正月初一,天階之上出現了一位踏云仙人。
這天階更像是一種接引法寶,讓處于本方天庭管轄的各處都能更方便找到天路,當然前提是天階會為你而顯現,要么憑本事,要么憑身份,如果沒這些條件,上天界也不是簡單的事。
當然,這對于如今的易書元來說都不算難事。
天階盡頭的天門前,守門天神視線不時就會掃向各方,忽然間天階盡頭踏云飛來一人,一看之下心頭一驚。
易書元到的,守門天神已經拱手行禮。
“原來是易道子仙長,請問仙長來此有何貴干?雷部的神將如今巡查在外,暫時不知何時返回。”
其實是不是巡查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般而言,驚蟄以前,雷部相當于半休假狀態,用不著點卯,除非有任務,否則也不是誰都會待在天上。
易書元也不瞞著什么,回禮之后直言道。
“易某想有事想請教一下天帝,不知方便不方便。”
神將面色一驚,易道子找天帝,難道又是什么大事?
“不過是一些私事求教,并非什么大事。”
易書元解釋了一句,神將的面色才稍稍緩和。
“仙長請自去神霄寶殿方向便是。”
搞半天你不是要帶路啊?
易書元點了點頭,踏云飛過天門,直奔神霄寶殿。
整個天宮中如今倒也算不上冷清,各處都有神光顯現,更有一些天女不時飛過,見到易書元之后,有的只敢遠遠望一望,有的神人干脆會上前打聲招呼。
顯然現在的易道子,在天宮中也不算是一個陌生人,至少就連普通天兵也多半能認出他來,嗯,前提是不變化。
直接去找天帝是很不合規矩也很不禮貌的,所以易書元還是先去找近侍天官。
白衣神官依然是什么事都不緊不慢的態度,沒有帶著易書元去往神霄寶殿,而是去了另一處地方。
這是有個天上池邊,池水中種著成片的荷花,下界很多地方都冰凍大地,而這里的荷花開得正鮮艷,顏色也比下界的更加出眾,甚至有的隱隱泛著金色光輝。
“易道子請,帝君就在那里,我便不過去了!”
易書元看著白衣神官離去,也沒什么好緊張的,他也不是第一次上天界了,而且之前是什么場面,現在都是小意思了,平常心平常心!
荷花池邊有一個不太像亭子的樓閣,四面透風,僅有一面屏風在側,有些像是當初太陰宮的那種屋子,只是要小一些。
在易書元走來的時候,天帝已經起身,雖依然是一身金邊黑袍,但未戴冕冠,身上也無什么耀眼神光氣數變化,只是以一個平常的笑容拱手道。
“倒是沒想到易道子今日會來,快請坐!”
“神君,叨擾了!”
這比之前幾次見面更自然也更隨意,也是易書元比較喜歡的氛圍,回禮之后沒什么拘束,就在閣中桌前坐下。
桌上有一些精致的糕點類食物,也有冒著淡淡熱氣的茶壺,旁邊沒有什么侍奉的神官天女,在易書元來之前只天帝一人而已。
“神君倒是比易某想得逍遙自得,有雅興在此品茶賞花。”
“哈哈哈哈哈”
天帝笑了起來。
“易道子以為,本君就該坐在神霄寶殿,一面高高在上享受人間香火,統御天界眾神?”
“那倒不是,畢竟神君也非廟中泥塑。”
天帝笑容不改,提起茶壺為易書元倒茶,此刻的他也并無什么天界帝君的架子。
易書元本來想客套一句什么“不敢當”之類的話,不過念頭一起就散了,隨便吧,沒必要這么累,說不定這樣天帝也覺得累呢。
所以只在天帝倒完茶之后,易書元才說了一句“多謝”,便直接端起來喝了一口,品味一番之后覺得天帝喝的茶也就那樣吧。
“易道子在大庸嶺東待了許久,可曾見到一尊神?”
易書元還沒說明來意,天帝倒是先開口問了。
“神君說的是那明靈滅厄顯圣真君?”
“正是,巡游天神找不見此神蹤影,易道子可曾照面?”
易書元笑了笑。
“見過幾次,也交流過幾次,對其也算了解吧。”
天帝精神一振。
“哦?那么依易道子之見,此神是否會接受天庭敕封呢?”
“那要看神君如何考量了,若是敕封之后隨叫隨到,這似乎不太好說。”
天帝笑了,聽這話的意思,易道子確實和那顯圣真君認識了,而且情況也和預想中差不多。
“本也沒想過隨叫隨到,不過是編入我天界神冊便好。”
“那神君隨意便好,想必來年的嶺東大地上,會有一些真君廟,屆時隨便派遣一名天官下界敕封便是了。”
天帝笑著搖了搖頭,這種事自然不可能隨意,不過易道子輕松的言語讓他明白,這事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復雜。
易書元這會還在想著天界會給他安排位置呢,想想還挺有意思的,就算聽調不聽宣,甚至可能調也不聽,但天宮內怎么也得有一處宮閣吧?
不過這些話易書元不太方便問。
“對了,易道子此番前來有何事需要了解?”
“正要請教神君,那碧秀國中有一片山域名曰天斗山,此山似乎長久以來未曾出現山神,山中有一精怪修煉日久,天界何不降下一道敕封法旨,助其成就山神之位呢?”
“天斗山?”
天帝沉思了片刻后才看向易書元。
“非是不愿,只不過一來,遵循天道自然,下界修行之輩當自成,不過此言當然并不絕對,只是天斗山有些特殊,此山并不算多宏偉,也不算太廣闊,可山勢厚重地脈延綿,周邊亦無太多凡人生息.”
“曾經天界也嘗試下界敕封,但并未成功,反而徒耗功德氣數,便也不再過問,等候山中眾生自修。”
天界的敕封也不是隨隨便便降下一道旨意那么簡單的,敕封法旨是真的有用的,對于一些自己苦修的存在而言,甚至可能是關鍵時刻舉足輕重的決定性力量。
這一點,哪怕是有江河水澤之君的龍族,也未必比得上天庭。
所以一道天界敕封其實也是很珍貴的,人間認可和天界認可都是很重要的,顯圣真君這種需要天界主動巴結一下的畢竟是少數。
這敕封也分兩種,如黃宏川那樣本就已經勾連山勢地脈,又有人間香火的山神,天庭的敕封就是多一個名頭,也多一條路子,本身敕封法旨相當于寫個名字。
而去開陽大運河敕封蟹將軍,就是真正蘊法非凡的敕封符詔,這種不是輕易會給出來的,受封者自然也受益非凡。
易書元來討的,當然是后一種。
此刻聽天帝的意思,天斗山確實有些特殊,曾經也去封過,但顯然沒成。
這種事情對于天庭來說其實是有些丟面子的,所以在隱約對山勢特殊有所察覺后就不再提及了。
“原來是這樣,那么若是多一些耗費呢?”
易書元已經抓到了關鍵點,或許天界并不是封不了,而是不愿意。
天帝此刻也十分坦誠。
“如此做未必就是好的,遵循天道,或許將來借此山勢能破出一尊大神!”
這就有些悖論的意思了,山勢壓著地力不通,除非有山神管理地脈,但地脈不通就修不出山神,只能留于山中表象。
你說要破出一尊大神,得條件支撐得起修煉,練到能破開此山勢的必定是大神,但現在伱也練不下去啊。
“神君,實不相瞞,易某就是來討一道敕封符詔的。”
“嗯,本君可以給,不過天條運轉并非本君獨自說了算,所能給到的敕封之力,也就是敕封這等山神的極限了。”
天斗山在天界的山脈目錄里算不得大山,只能算中下游。
“所缺的敕封之力可是功德?”
天帝神色平靜的看著易書元,看來這天斗山對易道子很重要啊。
“易道子似乎另有想法?”
易書元笑了。
“還請神君御批符詔!”
話都到這份上,天帝也就不再多言,一道神光打出后沒多久,白衣神官帶著一份白色卷軸和一應文房之寶來到了這里。
此物非尋常布匹,看著光澤好似白玉,但偏偏質地柔軟,泛著一層淡淡的光輝。
天帝也不廢話,直接在桌前運轉神力,持筆之刻自有金墨從筆尖滲出,隨后一道敕封法令在其筆下呈現于這特殊的卷軸之上。
最后一筆落下,所有金色文字光芒一閃而逝,隨后整個卷軸散發出一陣陣隱晦的華光。
不過這還不算完,隨后卷軸懸浮而起,天帝在其上一點,頓時有一道道氣息匯聚過來融入卷軸,只不過并不穩定。
天帝向著卷軸拱手一禮,下一刻卷軸上華光隱遁,懸浮在空中靜了下來。
“這便是一道敕封符詔了,只不過就算給了那天斗山的精怪,他估計也成不了山神,他的已經耗盡潛力了!”
易書元提到老藤頭的時候,天帝就已經明晰這精怪的跟腳。
“那也未曾!”
易書元走到了天帝身旁,后者微微皺眉看了他一眼,隨后讓開一步。
而易書元此時整了整衣冠,向著符詔微微躬身一拜。
這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禮,但那懸浮的敕封符詔上,金色的文字卻漸漸再次浮現光輝,這一次的光輝似乎有些不同。
華光并不耀眼,卻一點點在增強,其后更是有金色從文字上蔓延,好似金文脫色又好似符詔墜入金漆,直至整個符詔從白玉之色化為一片淡淡金黃。
下一刻,華光一閃而逝,再次隱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