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書元自然不在意灰勉的尖叫,倒是伸手將窗戶直接開大,用定風鉤將窗子固定。
“轟隆隆”
遠方一陣陣的悶雷給常人的感覺可能是隱隱的壓抑,而給易書元的感覺則又有不同。
天地之間的種種變化往往蘊含著一些隱晦的信息,而天象尤其如此,而這雷更像是某種前奏,對應的未必是人。
石生被師父嚇了一跳之后,見窗戶開大了也望向外面,不再看向已經遠去的池慶虎一行,而是和師父一樣看著遠方的天空。
“師父,這雷聲聽著有些不對勁。”
易書元低頭看了看趴在窗口的石生。
“哦?那你倒是說說不對勁在哪?”
石生想了下便開口道。
“雷音沉悶遁云而不顯,徘徊不去隱有躁動之意,或許是有大妖孽要現世,但氣息晦暗不明,天地氣機便也在暴躁中徘徊!說明若我憑感覺的猜測為真,那么妖孽要么是極善藏匿能避天劫,要么就是還沒誕生。”
說著石生又補充了一句。
“但是方向應該就是那個方向,天道有感是不會錯的,師父,我說得對不對?”
易書元輕輕點頭,但還是解釋了一句。
“大致上是沒錯,不過以為師和天劫對抗的經驗而言,所謂藏匿能避天劫其實是不存在的,劫數會顯化也會轉化,能避的了一時卻避不了一世。”
說話間,易書元已經掐指算了起來,雖是劫中氣息模糊,但此刻卻有氣機一閃的感覺!
只是這種感覺終究是一閃而逝,讓易書元不由眉頭緊鎖,他一方面想要暗中跟隨池慶虎他們的方向離去,因為在正常直覺當中,池慶虎一方更接近破局之人,應該關注著他的情況。
但是另一方面,易書元卻總有種感覺,讓他不太想這么急離開這里。
“石生。”
“在呢師父!”
易書元看向石生道。
“你靈覺不差,去云露府方向走走,是跟著池慶虎還是去找趙氏母子都隨你,不過要留意一下氣數的變化,看看是否真有妖孽現世。”
“是師父!”
易書元又看向窗臺上的小貂。
“灰勉,伱以云萊大神的身份上一趟天去,看看雷部是哪位天神在巡視,問問下界是否有什么特別之處。”
“那他要是問起來,我不能說我只是路過吧?”
灰勉這么一問,易書元白了它一眼。
“你這么機靈,肯定懂什么叫隨機應變嘛!”
灰勉點點頭。
“也是!那先生您呢?”
易書元神色若有所思。
“我便暫時不走。”
“哦”
石生和灰勉對視一眼就先后離去了,走的自然不是門,而是眼前的窗戶。
術士學習法術就和武者學習武功一樣,精力有限天賦不同,也即是所謂的術業有專攻。
但這句話放在韓師雍身上則未必準確,他自小不論是習武還是學術都被稱為是天縱之才,在旁人眼中他一生也算順風順水,如今更是位高權重。
可在韓師雍自己眼中,目標向來只有一個,那便是脫離凡塵登仙問鼎,屆時是上天宮還是游四海,是下幽冥還是探輪回,一切都隨心所欲,一切都逍遙自在。
只是這個目標即便是對于自負如韓師雍這樣的人來說,也是太過遙遠了。
也正因為遙遠,韓師雍認為,為了縮短這種距離自然要用盡一切辦法,也是他如今成為南晏國師的原因之一。
越是接近權力頂峰,越是感受到一國氣數,韓師雍對皇帝的信任有所感動的同時,也越明白借勢的好處,甚至自身修行都快了極多。
尤其是當年得到了歸元丹之后,韓師雍對仙道的信心前所未有的強,對仙道的渴望也前所未有的強。
或許時至今日,他想成仙還有一些更為迫切的理由,或許是一種莫名的感覺,也或許是一些更明顯的事。
此時此刻,羅岐府城白羽道的宮觀之中,大晏國師韓師雍下榻的屋外一直有白羽道弟子守衛,宮觀各處更是布置了一些陣法。
而獨處一室的韓師雍雖然在打坐靜定之中,但他的氣息卻有些急促。
韓師雍盤坐的蒲團外放著一個深色的大肚罐形狀的竹簍子,上頭還封著竹編的蓋子,并貼上了一張符紙。
隱約間,在竹簍子內部有一些輕微的嘶鳴聲,以及爬行摩擦的聲音。
就像是面前竹簍子中的聲音影響了韓師雍,他的氣息也越來越急促,臉上浮現了細密的汗珠。
終于,韓師雍身軀一顫,從打坐運功中醒來,視線也望向了面前的竹簍子。
“還是不行.”
韓師雍喃喃一句,然后用左手卷起右臂的袖中,隨后揭掉竹簍子上的符紙又打開蓋子,將裸露的右臂整個伸入竹簍子之中。
“嗬,嗬,嗬,嗬嘶.”
某一刻,韓師雍渾身一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臉色也變得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身軀的顫抖也劇烈了一些。
“嘶呃嗬”
一段并不長的時間之后,韓師雍的身軀逐漸安穩下來,臉上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呼吸也平靜了不少,帶著一絲笑意望向了竹簍子。
透過竹簍子細密的縫隙,隱約能看出其內部,一條起碼有兩指粗的赤紅之蛇正咬在韓師雍的手臂上。
又過去許久之后,韓師雍手臂輕輕一抖,直接將蛇口抖開且并未傷了它的牙齒,手臂也從竹簍子中抽出來。
“呼”
韓師雍長出一口氣,他渾身舒坦的同時再看向小臂上不止一處的牙印子,神色也不由再次嚴肅起來。
藥王蛇的毒雖然效果卓群,但卻并不是可以一直持續的,韓師雍已經明顯感覺到這股如火般的毒性呈現下降的趨勢,或許等毒性弱到一定程度,直接殺蛇食之會又有顯著效果,但那之后就沒有第二條藥王蛇了!
這么想著,韓師雍再次將手伸入竹簍子內,不過這一次并非是讓蛇咬他,而是輕輕觸碰蛇頭,用手指撫摸著它。
而這條藥王蛇竟然也十分服帖地伏低了身子,任由韓師雍撫摸,就像是小狗小貓讓主人順毛撫摸一樣。
“可惡的丁飛雄,當初若是能直接得到完整的歸元大法就好了!”
若是易書元此刻在室內,甚至亦或是無法和尚在這里,或許就明白韓師雍剛剛那種詭異狀態的緣由了。
歸元功和歸元丹相輔相成,沒有歸元丹,歸元功幾乎難以煉成,但沒有歸元功,服下歸元丹似乎也不是沒問題的。
易書元曾對無法和尚說過,服下雪蟒蛇膽可能招來不祥,那會他扯謊說古籍上看的,實則是看到了無法和尚的氣數,但至少出發點是正確的。
而服下歸元丹會招來的不祥,實際上在南晏武林也是有人傳的,但這不妨礙大家的搶奪。
這種奇物本就難得,在丁飛雄將多余的丹丸送人之前,他的傳承中也沒人出手這么闊綽過,所以也只知道常人吃了延年益壽力氣大增。
在韓師雍這,如今是得到了另一種印證。
這或許也和制成這些丹丸的雪蟒本身有關系,畢竟雪蟒這種異獸本就各不相同,想要成妖都極為困難,在冰天雪地之中妖修行漫長歲月,自然也有了不同的特質。
但這些都沒法求證,現實是,沒有完整的歸元大法,韓師雍吃了歸元丹之后確實十幾年內有使不完的精力和元氣,但某種奇特的影響也越來越深。
韓師雍輕輕撫摸著赤紅色的藥王蛇,仿佛能感受到蛇的情緒。
相傳金山門數代人飼養這妖王蛇已經超過百年,以各種毒蟲毒物和特殊手法飼育,期間有各種驚險的時刻,妖王蛇也幾度在死亡邊緣徘徊,都被金山門悉心照料著撐了下來。
百年歲月過去,妖王蛇也已經不單單是一條特殊的毒蛇,而是不知不覺之間有了一些靈性。
所以此刻妖王蛇既有一種興奮,又有一種強烈的恐懼。
韓師雍臉上露出微笑,對于藥王蛇每一塊鱗片的收縮都感知清晰,低聲以嘶啞的嗓音出聲道。
“乖,乖,不怕.”
黑底立白鶴的法袍此時穿在韓師雍身上,多少顯得有些諷刺。
大晏崇尚白鶴,以鶴為國鳥,白羽道同樣尊崇仙鶴,而鶴與蛇乃是天敵!
Ps:哈,沒想到這么晚,實在是回來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