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師雍離開和樂山之后,在山中大雨停下之后的清晨。
一名身穿白色羽衣之人出現在了韓師雍此前躺著的山坳中,他面容輪廓較為柔和,但一雙眉毛比常人略長,彎彎的在兩側上挑一小節,額頭一點紅色鮮艷非常,正是白鶴化形的易書元,也算是一種變中之變。
因為大雨引動了山洪,韓師雍躺過的地方早已沒有什么額外的痕跡,不過易書元此刻還是彎腰下去,在泥漿之中伸手探了一下,然后捏著一條焦黑繩索提了起來。
哦,不是繩索,是一條已經焦黑的蛇。
這蛇可沒有王朝氣數加身,更沒有韓師雍的運氣,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只是焦黑的身體內有一樣東西卻并未碳化。
隨著山風一吹,易書元手中焦黑的蛇都化為了碎末,黑色粉末隨風而去,而他手中則還留下一粒橢圓形的事物,好似一塊晶瑩剔透的紅色寶石。
在這寶石之中,一陣陣紅光偶爾浮現,如流水似烈火。
“這大蟾蜍走倒是走了,還給我留下了一份大禮。”
死蛇自然是那條藥王蛇,此蛇本就是以火毒著稱,又吸收了大蛤蟆灑出的精血,龐大的火之精氣最終全都匯聚到了蛇膽處,成了此刻易書元手中的火紅寶石。
這時候,易書元忽然看向一側,天空劃過兩道火線,原來是石生踩著風火輪飛到了此處。
此刻灰勉已經恢復了原本的狀態,趴在石生的頭上一起看著下方山坳。
“那是師父么?”
石生這么問著,但灰勉也不能完全確定,畢竟它也沒見過先生變成這樣的,遠遠望去,那氣質上比原來的樣子還要更像仙人,但山中到處都殘存著妖氣,似乎和那人又更為融洽一些。
“從衣服上看,應該是先生,但似乎又不太一樣.”
易書元看著天上笑了笑,收起赤紅蛇膽之后雙袖一甩,一聲鶴鳴之后化為了白羽鶴振翅而飛。
“那就是師父!”“廢話!”
和樂山的事情沒有大肆宣揚,不論是白羽道還是府軍都是如此。
那天之后,除了廖文質和其弟子等白羽道的人外,府軍的一營兵馬回來了八成,剩下的兩成則是失蹤了,多半是在大雨山洪之中出了事,或者淹沒在了和樂山的沼澤中。
韓師雍回來讓廖文質立刻把和樂山那邊的弟子全都撤了回來。
一天、兩天、三天.
一直過去了將近一個月,韓師雍就一直在云露府白羽道的宮觀之中不出來。
他就這么靜坐在室內,掛起了簾子,遮住了所有光線,使得靜室處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室內唯一的光源就是香爐中的一炷香,每當香要燃盡的時候,韓師雍就會重新點一根續上,就這么坐在黑暗中看著香頭的火星。
這段時間沒有妖王蛇的火毒,也沒有其他至陽之物,但韓師雍體內的陰冷感卻沒有再出現過。
那一夜雷霆風暴之中如入油鍋的痛苦記憶再次浮上心頭。
“原來趙元嵩根本沒來,或許他早已經死了吧,那么所謂仙緣我得不到么?所謂登仙梯不存在么?”
韓師雍喃喃著,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他的腦海中又有不同的畫面浮現,那是冰雪騰云而起的恐怖巨蟒,更有那和樂山中有吞天驚雷之勢的巨大蟾蜍,以及那振翅九天的白鶴
“若是不成,另辟蹊徑”
一個月的時間,讓他空蕩蕩的身體逐漸充盈起不一樣的生機,也讓他從渾渾噩噩之中漸漸清醒過來,而此刻更是有一股特殊的氣息從肉體之中浮現,時而如冰時而似火.
韓師雍的眼神變得比以前更加銳利,身體的感覺也比以往更加好,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也在不斷滋生壯大。
國師一直不出現當然也造成了一些影響,而這一天,京城的皇帝派人前來了。
韓師雍所在的屋子沒有什么外人敢靠近,這一個月送飯的道人也就是將飯擺在門外,很多時候到收走的時候飯也是原封不動。
不過今天既然天子來問,那廖文質身為國師親傳弟子,只能硬著頭皮過來打攪了。
韓師雍的屋外沒人,只有內院的門口有兩名弟子守在這里,廖文質獨自走到屋前,湊近了門聽了一會卻聽不到什么聲音。
“師尊?師尊您還好么?”
靜室內盤坐的韓師雍一下睜開了眼睛。
“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攪我么?”
聽到韓師雍的聲音傳出來,廖文質心頭松了一口氣,趕忙解釋道。
“師尊,弟子也不想來打攪師尊,但陛下派遣使者前來詢問情況,并且希望您能夠回京啊!”
“陛下派人來了啊”
韓師雍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隨后腳步聲到了門口,廖文質趕忙后退幾步,等門一開就向內行禮。
“弟子拜見師尊!”
行禮之后的廖文質得不到回應,微微皺眉之后小心抬頭,看到韓師雍正站在門前看著他,那眼神略微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心中微微一顫,廖文質趕忙道。
“師尊,陛下派使者前來請您回京城呢!哦對了,弟子還為您搜羅了一些能解寒毒的物品,不知道”
“不用了,這就回京去了,帶我去見見天使。”
“是!”
廖文質趕忙應聲,帶著韓師雍前往宮觀前殿見京城使者。
只是大約半刻鐘之后,韓師雍還在那邊詢問天子使者一些事情,而廖文質則偷偷又跑回了后院,回到了自己師尊的屋子外。
看著昏暗的屋內,廖文質猶豫一下,悄悄摸入屋中,來到了韓師雍打坐的蒲團前,香爐中的香剛剛燒完沒多久,室內還殘存著檀香味。
只是在這種檀香味之下,廖文質似乎還嗅到了一絲其他的味道,讓他身上不由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難道真的是妖氣!
廖文質打了個激靈,不敢動任何東西,更不敢在此久留,趕緊走出門去,將門輕輕帶上,只是神色卻顯得異常不安。
但當廖文質走出那個小院范圍,神色就又恢復了正常。
當京城使者回驛館去的時候,韓師雍就下達了命令,準備回京城了,當然這次回京也不再是他一人獨自神行而去,而是要擺開屬于國師的架勢。
白羽道的云露觀內,廖文質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師父,您回來了?”
“嗯!”
廖文質轉頭看向弟子,這屋子有練功的靜室,也有兩間臥房,他一般都和弟子住一起,方便指導。
“終于要回京城了,云露府雖好,總是沒有京城舒服的,在這待了這么久,我還真想念那的.”
“想什么?”
弟子捂了捂嘴,尷尬一笑。
“沒什么.”
廖文質搖了搖頭,取出自己的法器,打算給自己算一卦。
“咔嚓.”一聲,手才捏到卜卦的龜殼上,后者就已經裂開了,而這裂痕就像是出現在廖文質的心頭一樣,讓他產生不好的預感。
“阿正。”
“在呢師父!”
廖文質抬頭看向那邊收拾東西的弟子。
“這次你不要回去了。”
弟子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也停了,滿臉地不情愿看向師父。
“我還留在這?”
廖文質站了起來,走到了弟子跟前,十分認真地看著他。
“你不是說有時候會想念鄉下親人么?你.想不想退道還俗?”
“啊?”
弟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看著師父一臉認真的樣子,心中一下子慌了。
“師父,弟子哪里做得不好,是學術不勤,還是犯了什么錯,是因為沒護好府軍,還是別的什么,您說出來,弟子一定改,一定改到您滿意”
退道還俗豈不是被逐出師門,這不光是孝不孝的問題,更是榮華富貴的問題。
身為國師徒孫,阿正的權勢地位也非同一般,早已經過慣了榮華富貴的日子了!
廖文質了解自己的弟子,眼神中帶著一些柔和。
“我白羽道的目標是于社稷匡扶大晏,于自身則修道成仙,忠于社稷忠于道心,但也并不是沒有情感,更不需要舍棄七情六欲,為師算了算,伱已經快六七年沒有回鄉了吧?”
“是,是有七年了”
廖文質點點頭。
“太久了,該回去看看,這次在和樂山險死還生,以后我們降妖除魔鎮壓天下,說不定還有險境,回去看看吧。”
聽到這,弟子才安心了一些。
“我還以為師父您要逐我出師門呢,嚇死我了,我聽您的,回去看看,那我回去多久啊?”
廖文質笑了笑。
“我給你準備點金子,呆個一年半載的,你為家中長子,替你家中剩下的兄弟姐妹將人生大事辦妥,為你父親辦個六十大壽,也就差不多了,此乃孝道,一定要盡心!”
“這,給我爹慶壽好辦,但別的”
“少廢話,拿了錢趕緊滾!”
廖文質拍了弟子的腦袋一下,后者連聲稱“是”,捂著后腦的時候發現手中多了一些票據。
好一會之后,阿正離開了師父的屋子,揉著腦袋的同時又不由微微皺起眉頭,回頭望了一眼那邊的院子。
師父不會是預料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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