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比較晚了,易書元當然不可能再讓易家人為他準備晚餐,推說已經在外面吃過東西了便回屋去休息。
在床上躺了沒多久,叼著個大雞腿的灰勉就從窗戶那邊竄了回來,就落在床頭啃了起來。
“先生,那蓮花真的在小船上啊,一個孩子用網兜就能把那蓮花給摘走?”
灰勉的問題一出就把握到了關鍵,易書元當然也明白其中的關系,看了它一眼道,順手從灰勉捧著的大雞沒腿一側啃過的地方撕了一塊雞肉下來,放入口中品味一下。
“這孩子的父親當初同何欣是雙胞胎,于他們母親腹中也受到了胎中月華靈氣的影響,到了他這一代或許算是有幾分靈性卻也并不突出.”
說著易書元繼續道。
“靈物生而不凡,天道無私不奪其氣數,然天道亦無情,難容俱全,花結三朵太過,只容其一,沒有那孩子,也會有別的事,或許被某條草魚吃了也是可能的。”
這句話倒也不是說不能結三朵,就像易書元的道,成道會異常艱難。
“所謂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遂全道之功無量德,但反之亦然,道蘊至深則劫重!”
這句話易書元等于是淺淺點出他自己成道之路的始末,他倒是也露出了笑容,這么一想,自己似乎也可以算是有一種得天獨厚的靈物特性,攜道而來全天地,開花顯道卻也困難重重。
灰勉啃雞腿的動作都停下了,它的思緒深不到易書元那個層面,但對一些事也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這荷花很不凡咯?”
“很不凡!”
易書元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那這次能開花?”
灰勉還記得之前和江珠兒討論了一陣的事情,知道這紫壁靈藕開花過程可謂是命運多舛,至今就沒成功過。
易書元一聽也不好下定論。
“這次或許還真的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娥江水族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現在易書元已經明白,尋常修行各道中所謂的奇花異草是不能和頂山草相比的,天斗山山勢地脈得天獨厚,關鍵是那一座倒塌的山峰來得也巧,又有大妖山神一起悉心守護,才有頂山草成長的可能。
紫壁靈藕的蓮花很可能是同頂山仙草相似的靈物,那么想要長成可不容易。
這么想著,易書元又掐指一算,此類靈物確實不好把握其氣數,但直覺上似乎還是很難成。
“先生,您帶著小琳去見他前世之母,到底是個什么結果啊,別把她弄得迷茫到前世今生不分啊,不然師仙子還不殺到元江縣來找你拼命啊!”
“那倒不至于。”
說罷,易書元也不再多言,蓋上被子閉上眼睛,享受著安逸的睡眠。
雖然說的是會再去找杜小琳的,但顯然這個再去找并不是馬上就會去,之后易書元就一直在西河村中,根本沒有再動身的打算。
馬上要過年了,加上今年易書元也回來了,易家要張羅很多事,易書元也要一起幫忙。
而且年前寫寫畫畫的事情也比較多,易阿寶還沒回家,那么需要易書元出手的情況自然也不少,總之易書元還是比較忙的。
倒是灰勉終于耐不住性子了,這一天清晨直接出村了。
一艘兩丈小船,白日行舟晚上靠岸休息,速度上自然也快不了太多,所以好些天過去了,那何家的小船也不過是才到了梧州的羅縣江段。
小船的頂棚之上,杜小琳就盤坐在那邊,但船上的何家人都看不到她。
在船邊的水面下,一條背上背著一只灰貂的江豚在緩緩跟著,小船上的人同樣沒人留意到。
“唉,你是娥江水府的總管,沒事出來不會有問題么?”
“不礙事的,既然已經知道荷花在哪了,其他水族便也正常歸位了,我娥水長久無事,水族雖眾,只要平日規劃妥當,我就算在水府也是在書閣看書,不需要我過問太多。”
“哦學到了!”
灰勉點了點頭,想想自己在伏魔宮一脈的位置,確實也要向江珠兒多學學。
“那怎么規劃的呢?”
“很簡單啊,其實和人間很像,兵歸兵事,文歸文路,但我們修行之輩和人間也有不同,多能并重文武統籌協調,所顧的便是下屬各道的細節.”
正在聊著呢,卻見那個小男孩從船舷邊探出來,一手捏著兩朵花苞,一手則將陶罐中的水倒掉,伸長了手臂在江中舀新水,他在給花兒換水呢。
而在這過程中,小船已經已經接近了羅縣港,隨著小船漸漸靠岸,船速也緩慢了下來,仿佛只是眨眼間,碼頭繁忙嘈雜的聲音也愈發明顯。
江珠兒停止游動,話音也止住了,一豚一貂隔著水望向遠處的正在找小碼頭靠岸的小船。
“灰道友,這花如果我去拿回來怎么樣?”
“折都折了,氣數已斷,拿回來又有什么意義?”
這不就和妄圖讓已經魂魄消散的人回魂一樣么?
“我看那兩朵花苞依然嬌嫩蒼翠,輔以靈氣妙法,說不定能接回去呢”
一聽這話,灰勉便想到了此前易書元在睡前所說的,便也高深莫測地說了一句。
“我勸道友最好不要這么做,我不是說不許你拿回來,而是即便拿回也不必設法續接。”
灰勉此刻的口氣和正常聊天明顯有些不同,也讓江珠兒上心了,好奇詢問一句。
“此話怎講?”
嘿嘿,灰勉心中一笑,淡淡說道。
“靈物生而不凡,天道無私不奪其氣數,然天道亦無情,難容俱全,花結三朵太過,只容其一,正是所謂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但反之亦然,道蘊至深則劫重,想保住最后一朵,道友乃至是姚娥娘娘最好也別動剛剛的念頭。”
此話一出,天空電光閃爍,緊接著就是一陣沉悶雷聲。
“轟隆隆——”
把灰勉嚇了一跳,江珠兒則更是心中一震,這灰道友剛剛淺顯之言,竟然點破天機!
更關鍵的是,三言兩語之中,分明暗指那靈藕之花的不凡!
這跟隨在易道子身邊的灰貂只怕是也大有來頭!
“灰道友,伱剛剛所言”
“可不敢講了”
不過這會灰勉同樣被嚇得不輕,有沒有搞錯,先生和我說的時候就沒事,收心收心!
雷鳴聲同樣也讓羅縣碼頭乃至整個羅縣縣城內的人都心中一驚,人們或出門或止步,或是有意尋來,或是下意識抬頭,紛紛抬頭看向天空,這可是真正的臘月冬雷了。
一處碼頭上,何家的小船剛剛靠岸,船上人忽聞雷聲也是都抬起了頭。
“怪事,大冬天的怎么打雷了?”“難道要下雨?”
“別管這些了,都收拾收拾準備回家了!”
有人攙扶著艙內老婦人出來,一步步沿著邊上的臺階往碼頭岸上走。
“娘,小心些!”“嗯!”
除了一個漢子一會還要單獨劃船去另外的位置停靠,其他人都在此處下船,那抱著陶罐的男孩亦步亦趨地跟在人群身后。
羅縣的港口比元江縣的更加熱鬧,雖然還是比不上一些大港,但大船小船數量不少,加上直接同縣城接壤,也就形成了一定的碼頭經濟,顯得十分熱鬧。
何家人就住在城中偶爾還能見到個別熟人。
小男孩小心捧著陶罐,卻也有一種顯擺的心思,有時候見人留意他陶盆中的東西也會露出笑容,心想大家肯定都沒見過冬日荷花。
到碼頭一處做早點的攤位處,船上吃住了這么多天的何家人才終于能坐下來在這吃一頓安逸的。
“哎呦,這是荷花吧?大冷天的哪長的啊?”
小男孩正啃著包子呢,聽到邊上的聲音,頓時抬頭看去,卻是一個衣著考究的男子。
“就在娥江上長的,才出月州那塊我就看到了,順手就摘了,難得吧?”
男子頭戴方帽穿著對襟綢袍,向著側目而來的何家人點點頭,隨后又仔細端詳著陶盆內的花苞。
這花苞雖然沒有開,卻有種嬌艷欲滴的感覺,綠瓣之內隱隱透出淡紫色,顯然也不是尋常品種。
聽到小男孩的敘述,男子不由點頭道。
“確實難得,可愿帶我去尋一下那荷花所在?哦,在下定會給合適報酬的。”
“不愿不愿,根本就是小孩子瞎玩弄來的,不知道究竟在哪,就算帶你過去,娥江這么大,找到猴年馬月,馬上過年了,誰去啊”
一個婦人拉了拉自己的相公,隨后趕忙解釋一句。
“這位官人,我們舟車勞頓才回來,實在不愿折騰了,還請見諒!”
男子點了點頭。
“那這兩朵花苞,可否”
“這兩朵花苞我買了,這位小公子,賣給我可好?”
一個突然出現的聲音中斷了男子的話,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竟然有一個女孩出現在了陶盆邊。
女孩只比小男孩高一點點,但衣著鮮亮,容顏更是精致,見之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甚至讓剛剛問荷花的男子都生出幾分驚艷感,簡直妥妥的美人胚子。
“這位小姑娘,這花可是在下先看到的,你家大人沒有教過你要知先后,懂禮數么?”
“那誰說先來就一定能買呢?”
杜小琳絲毫不懼這個大人,眼神平靜地看向對方,比何家大人更有底氣的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
“你這丫頭伶牙俐齒的”
兩人在這邊爭論,另一邊的小男孩卻漲紅了臉。
“不賣.”
“啊?”
“我說不賣!這是我寶貝,我才不賣呢!”
杜小琳笑了笑,看向身邊衣著華美的男子。
“聽到沒,人家不賣!”
“哼!我不和你這小丫頭一般見識!”
男子說了一句,甩袖走人,杜小琳回頭看了男孩以及何家人一眼,也準備走,卻被小男孩叫住。
“等等!”
“嗯?怎么了?”
小男孩漲紅了臉。
“姐,姐姐,你喜歡,那,那送你一朵.”
杜小琳頓時樂了,想了下就順手接了過來。
“行吧,謝謝了!”
說完,杜小琳就捏著花走了。
小女孩一走,何家大伯就發出笑聲。
“阿輝,為什么不賣大人要送小姑娘啊?”
何家大人以為孩子人小鬼大了,不過小男孩卻撓著頭道。
“就是覺得那姐姐很親近,像親人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