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風雪已經停了很久了,之前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嬰孩這會也停止了哭鬧,大秋寺的人紛紛從各處殿中走了出來。
大佛殿的僧人打開寺院大門,入目的是已經被積雪覆蓋一層的寺中景象,外圍之前還沒完全補上的寺院外墻又塌了,而且塌了一整段。
人們茫然了一會,還是幾名僧人最先反應過來,紛紛跑向山門方向,隨后是諸多百姓乃至是一些兵丁。
塌去的寺院外圍此刻反倒是方便了眾人,不需要跑出山門記載那一塊,只是透過這倒塌的院墻,人們就能望見遠方。
那邊有一輪金色的光輝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顯得十分顯眼。
這無疑是極為怪異的天候,但更多人內心震撼于天氣的異常時,更牽掛那個一直主持大秋寺事務的老僧。
“無法大師呢?”“大師他”
“只怕是”
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很多人心中都是這種念頭,很多人也明白這應該就是事實。
整個大秋寺都有些消沉,天氣的寒冷讓眾人都縮著身子,而無法大師的離開也不只是心中悲傷,也有更濃郁的不安。
但片刻之后,如清和如行等幾位僧人先一步發現了什么,那山下雪地中有一個衣衫襤褸之人正在走來,其身上隱約還有一層淡淡的金輝。
很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但很多人再細看的時候卻又不見了那金輝,只剩下一個老僧在沿著山道前行,最終拾階而上
大秋寺現今還留下來的那些僧人心中充滿喜悅,卻不只是喜悅于無法大師還活著,他們知道無法大師已經得悟真佛之道。
如清和尚先沖到大秋寺鐘樓上,拉開木柱撞鐘。
“當當.當.”
鐘聲之中,無法和尚上山了,在大秋寺眾僧和許多人的簇擁下回了寺廟之中,更有僧人趕忙脫下自己的僧袍披到老和尚身上。
“無法大師,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風雪天啊?”“大師您下山去所謂何事啊?”
“發生了什么事啊?”“事情是不是都過去了啊?”
人們激動也不安,亢奮中有數不清的人不斷問出問題,但基本關切點也就那幾個。
那位麒麟軍的主公和幾位隨行者也壓在眾人之列,那主公也略顯激動。
“無法大師,這怪異天氣可是妖物作亂?”
人們常說天下大亂必有妖孽,如今的大晏絕對比天下大亂有過之而無不及,也確實聽過一些妖怪之類的傳聞,而今日這一切的怪異則是親眼所見了。
若是妖怪所為,只要望一望這無邊雪原,就知道這可是比傳聞中的那些所謂鬼妖作亂要夸張得多。
無法和尚手持佛禮一直前行,臉上始終是恬靜之色,到此刻立于大佛殿前,無法和尚的視線掃過僧人百姓,也看過那些軍士將官和上位者,終究還是開口解答,
“此前風雪,乃是有大蛇走冰雪掀起災禍,如今大蛇化蛟卻也被度化,心中戾氣已消,一切皆已過去,諸位施主不必驚慌!”
說完,無法和尚抬頭看向殿中大佛,隨后躬身禮拜佛像
大蛇走冰雪?
也就是說,真的是妖怪?
化為蛟龍?度化?
很多人心頭驚愕,而那麒麟軍幾位上位者更是心中巨震,這一切是老僧故意這么說,還是確有其事?
出家人不打誑語,但也沒少見和尚騙人,可是眼前這一位怕是真的
眾人或驚愕或復雜或欣喜或未明的心緒中,大佛殿內卻又有一種奇怪的聲響。
“咯啦啦咯啦啦啦”
無法和尚抬起頭,許多人也下意識聞聲望去,卻見殿內大佛身上起了龜裂,僅僅幾息之后。
大佛像上“啪啦”一聲,原本包裹佛像的金箔盡數破碎,在殿中徹底化為金粉消散。
無法和尚直起身子,看向殿中似有所悟,而其余人則多是茫然。
不論有再多疑惑,有再多不解,大秋寺也有太多事等著處理,很多事本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縱然無法和尚親自解釋過,也是愛信的信,不信也無所謂。
鏟雪清理,整頓垮塌窩棚,修繕倒塌院墻和建筑,整個大秋寺很快忙碌起來,就連麒麟軍的兵士們也一起幫忙。
到了這種時候,自然也不會有人再提及什么大秋寺僧人私藏金銀又以買糧問罪的事情了。
非但如此,那麒麟軍主公更是將那降生于大秋寺的嬰孩收為名義上的義子,愿意庇護大秋寺安寧。
至此在大秋寺絕大多數人心中,一切危機都已過去。
當然,雖然天災人禍都過去了,但這么多冰雪也讓氣溫維持在一個相對較冷的區間,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恢復。
而堆積的大雪在不斷融化中,也為其實已經小旱一段時間這一塊土地帶來更多生機,方便人們耕種。
只不過在閑暇之余,或者在勞作之時,無法大師降服妖龍庇護眾生的事情還是經常被議論。
甚至也不只是在大秋寺,總會有難民去往道興府城,或者離開大秋寺歸往家鄉,不論本身是信還是不信,冰雪異象中的事還是非常不錯的談資。
一段時日之后的夜晚,所有人已然安眠的時刻,無法和尚坐在大佛殿外打坐之時,忽然心有所感睜開了眼睛,卻見面前站著兩個人。
月光下兩人身形容貌都分外清晰,一人白衣俊美風度翩翩,一人身形微胖生著麻臉,二者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氣息有別于常人。
很淺很淡,幾乎不可見,但確實存在。
無法和尚心中升起明悟,這是.妖氣!
原來鶴施主并非先天武者,而是修行的妖類,能以佛禮指點迷津,足見縱然是妖卻是正道高人!
“我佛慈悲,多謝兩位施主此前出手搭救!”
無法和尚行了一禮,就算除開此前鶴施主的指點,他也就知道他們是自己的恩人,也是大秋寺所有人的恩人,這不光是推測,更是一種直覺。
“嘿嘿,老和尚,不該多謝謝我,這小白臉可沒怎么出手!”
無法和尚站起身來也不廢話,向著大蟾王又躬身行了一個佛禮。
“多謝施主!”
“哈哈哈哈哈好說好說!你若能見到那位替人接生的冪籬仙子,告訴她我蟾尚一人斗四龍的英姿就行了,至于細節嘛,你的事一說再提那么一嘴,她自然能算出來!”
和尚微微點頭。
“老衲記下了!”
易書元臉上帶著笑容,看向老僧背后的兩側,因為大蟾王的笑聲,也把披著被子縮在那禪坐卻又睡著了的兩個僧人吵醒了。
也不再多說什么,易書元看向無法和尚道。
“和尚,我們來道個別,這就準備走了!”
若只是一般的凡俗僧人,察覺不到兩人存在,那直接走也就走了。
但大蟾王和易書元都明白,無法和尚自回來之后就明白一直有高人在附近,加之二者心中對這和尚也有敬意,所以離開之前現身一會也有必要。
無法和尚微微點頭,只是下了臺階相送幾步,如清如行兩個僧人也趕忙在此刻起身。
兩妖三僧在寺中前行,一直走到了前方山門,易書元和大蟾王并不飛舉而走,只是就這么前行。
易書元心中思量著事情,大蟾王則不時四下張望一下,他們不說話,老和尚也不言語,兩個僧人則是不敢出聲打破平靜。
“和尚可還有什么疑惑?”
易書元忽然這么問了一句,身形也就此站住,不過無法和尚聞言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見此,易書元微微一笑道。
“其實我聽一位高人提及過一件事,和尚你權且聽一下吧,佛門高僧有一種法衣叫袈裟,伱或許聽過,卻不知道世間有真袈裟者寥寥無幾。”
“愿聽施主解惑!”
聽到此言,易書元腦海中劃過上輩子的一些事,隨后才繼續道。
“佛衣百衲,真正的袈裟乃是百衲衣,納袈裟者碎布得自眾生,一緣一度得衣一片,匯聚眾緣納成袈裟,便可為法衣了!”
此間佛門有袈裟之說,卻無百衲之言,但無法和尚聞言心有所悟微微點頭,再行了一禮。
“多謝施主,老衲記下了!”
大蟾王心中詫異,這白鶴懂的不少啊,這么想著,已經確認了寺中沒有其他修行之輩的他也沒什么興趣多留了,便開口道。
“好了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吧?那我們就此別過了,鶴兄,找地方繼續喝去”
正在此時,猶豫許久的如清和尚卻開口了。
“鶴施主,貧僧有一事尋求解答,不知可否為貧僧解惑?”
易書元看向如清,而一邊的無法和尚則微微搖頭露出微笑,如清見此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無法大師那日禮佛,而佛像金身破碎,可是佛陀怒而不受此禮?我問大師,而大師只是笑而不語.”
“哈哈哈哈哈哈.”
大蟾王笑了起來。
“我倒是什么事呢?不用鶴兄說,我來告訴你,唉,這老和尚也是,有什么不能說的呢,用你們佛門的話,不用著相.”
這倒不是著不著相的事,而是可能對其余僧人沖擊太大,但無法和尚倒也沒反駁。
而大蟾王則笑嘻嘻道。
“大秋寺大佛殿供奉的泥塑,縱然貼了金箔也終究是泥塑,已經受不起你口中無法大師的弟子禮了,哈哈哈哈哈,走了!”
說完這話,大蟾王不等別人開寺院之門,就向著倒塌院墻處一躍而起,易書元隨后跟上,二者就這么騰空虛度而去,飛上了天空消失在眼前。
如清如行愣愣站在原地,也不知心中震撼于兩人飛天多一些,還是震撼于大蟾王臨走時那句話多一些。
遠方的天空,御風而行的易書元看向身邊的大蟾王道。
“蟾兄,你我也就此別過吧。”
“啊?
我們不另尋一處地方暢飲一番?”
聽到大蟾王的話,易書元笑著推脫。
“鶴某是真的還有事未處理,他日有機會再見吧。”
“你有什么事?若是不好處理蟾某也可以幫忙嘛!”
大蟾王嘿嘿笑著,但易書元也不多言,只是搖頭道。
“其實是易先生的事,不便多言,還望蟾兄見諒!”
“易道子仙長的事啊.唉,那我就不多問了,他日若是想找我,便去和樂山吧,若我還在那邊的話,嘿!”
易書元行了一禮,大蟾王也回了一禮,二者不在多話,于空中分別。
“唳——”
一聲鶴鳴傳來,另一個方向的大蟾王回頭望去,鶴云喬重新化為了白鶴,向著南方飛去了。
“嘖嘖嘖白鶴與我天生相克,倒是成了朋友,我與龍族同為水族,倒是結下了梁子,還有那老和尚,也是有趣”
這么喃喃著,大蟾王也向著大秋山深處望了一眼,那條才化成白蛟如今不得人形,還躲在這山中鞏固靜修,起點也比一般龍高一些。
另一邊,白鶴飛遠之后,灰勉一下從鶴羽中鉆出來。
“呼可是憋死我了!這大蛤蟆靈覺太敏銳了,我都不敢隨便說話,這次的事可太精彩了,還有那招從天上捅下來的巨柱,那叫什么?”
“法天象地!”
“好名字好名字!唉,可惜沒有近距離看到!”
灰勉萬分可惜的樣子,易書元鶴目朝前眼神中帶著笑意,調侃道。
“你修為確實精進不小,可終究還是不夠,誰讓你不是云萊大神就是一只貂兒,若是你多幾重變化,不就不用憋著了嘛?”
“哎呀先生您說得輕巧!對了,這下該去天斗山了吧?”
灰勉說著也想起來正事,頂山草成熟在即,是真的不能耽擱了。
“是啊,該去天斗山了”
易書元說著又回望一眼,顯露世間的妖魔好滅,人心中的妖魔卻難除,大晏亂世也不知何時能終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