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
蕭玉之看著牢房之中癲狂的囚犯,眼睛不由微微瞇起,裝瘋賣傻的人多了去了。
不過這會不論是真瘋還是假瘋,也都已經沒什么影響了,因為案件已成定局,這個牢中的妖僧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牢房中的頭陀或許是看清了蕭玉之是能主事的人,沖到靠近他的地方,手伸出柵欄不斷揮動。
“大人,大人我要改供詞,我要改供詞——是貂,是靈貂——”
這會灰勉和齊仲斌早已經走了,但頭陀心中的恐懼卻無法磨滅。
蕭玉之根本不想理會這人,轉身就走,只是走了幾步眉頭不由緊鎖,腳步不由放緩,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提到貂,蕭玉之就不得不想起當年見過的一只,也是易先生身邊的那只貂,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么一只小東西胃口卻奇大。
那會石生和那只小貂收拾飯桌殘局,石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多吃點正常,那貂兒的小肚子卻也好似無底洞。
這么想著,蕭玉之又啞然失笑地搖了搖頭,隨后快步離去,怎么可能有關系呢
“大人,改供詞啊——不是老鼠,是灰白相間的靈貂啊——”
牢中疾風一閃,蕭玉之剎那間已經出現在了頭陀的牢房門前.——
卷宗上的細微修改對整個案件影響并不大,不過案件本身或者說大朝會上的事還是很轟動的。
即便這些事絕大部分官員都不可能隨意亂說,但畢竟是大朝會的時候發生的,此事還是在承天府城中不脛而走。
又過去兩天,到第三天清晨,昨天處理完最近公務的蕭玉之快步穿行在承天府的街道上。
“聽說沒,那天秋季大朝會,出了大案子,有皇子犯了謀逆大罪!”“啊?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據說下毒想害死天子!”“什么?”
“竟然敢害天子?”“這太混賬了!”
“噓”
“你們知道什么啊,這確實是大事,但是大朝會天子先見的可是本朝天師!”
“天師?”“噢噢,就是最近傳得很玄乎的那個老天師?”
“那不是瞎傳的嗎?”
“瞎傳,我姑媽在劉老爺家幫廚,那邊家里人都知道了,劉老爺回來之后說了,天子宣老天師覲見,當著文武百官重新冊封呢!”
“對對,我也聽說了!據說那是靈宗皇帝時期的老天師了,少說一百二十歲了!”
“哎呀這豈不是神仙人物了?”
“誰說不是呢?”
作為一個武功高絕且對耳竅修行十分注重之人,街道兩邊有人閑聊,有攤販和顧客切切私語,甚至一些飯館酒樓內低聲議論,哪怕這些人聲音都壓得很低,但很多在蕭玉之耳中也較為清晰。
有時候一些案件的偵破,也會在這種百姓們不經意間的閑聊中得到令人意外的線索。
很顯然,皇子謀逆雖然已經是天大的事了,但對于老百姓而言,更關注的還是大庸天師。
蕭玉之不由加快了腳步,最終來到了城中天虛觀所在的位置。
不過剛一到天虛觀外,蕭玉之就被嚇了一跳,往日里香火只能算是一般的天虛觀,今天一到這,外頭已經停滿了車馬,甚至都已經多到停不下了。
一些來天虛觀的馬車很可能在繞了一圈之后會去別的地方停車。
若是易書元在這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感慨,這他娘也能有沒停車位的苦惱。
不過蕭玉之是步行而來,自然不擔心怎么停馬車,而且那些自己能有馬車的也不需要自己停車。
除了停滿了車,天虛觀大門處也是人來人往,知客道人都快要忙不過來了。
蕭玉之剛想過去,就聽到有人在問知客道人。
“道長,老天師是不是住在這里啊?”
知客道人不知道已經回答了多少次這種問題了,但此刻還是不厭其煩和顏悅色道。
“老天師之前是住在這里,但是最近太多人來了,太多香客往客舍那邊亂走了,打擾了老天師休息,他就走了”
“啊?那去哪了?”
“這貧道就不知道了。”
問話的男子頓時滿臉失望,有一些氣惱。
“這些人,不在家好好待著,全都一股腦來這打擾老天師做什么啊!唉!”
道長臉上笑容不改,心中卻想,你不也是么.
蕭玉之皺了皺眉,也不打算問什么人了,還是快步隨著人流進入了天虛觀,隨后又很快找到了道觀后方的客舍。
這里也不難找,畢竟多的是香客過來,就算老天師不在這了,可還是有很多人想來看看。
蕭玉之到了之后不由微微嘆了口氣,隨后去觀中大殿隨便尋了一尊天神上了上香就走了。
不過想了一下之后,離開了天虛觀的蕭玉之卻并沒有立刻就回承天府衙門,而是直接去了譚府。
以蕭玉之的腳程,不過片刻就到了譚家門外,這里和天虛觀不同,自然沒有太多馬車擁堵。
很多老百姓并不知道了一些特殊的訊息,就算知道,也沒什么人敢隨便來譚家這邊的。
蕭玉之直接去到譚府門前,門房和譚家護衛自然看到蕭玉之過來了,只是此刻的他并未身穿公服,所以打算過去自報家門。
但沒等蕭玉之到跟前,門房已經有人迎了出來,拱手對著蕭玉之行禮。
“原來是蕭總捕,您是來找我家老爺的?”
蕭玉之笑了笑,回禮道。
“是也不是,請問譚公是否在府上,另外老天師是不是也在府上?”
門前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
“既然是蕭總捕來問,我等便也不隱瞞了,不但老爺在,老天師也在,但是總捕頭不能進去。”
“為什么?”
蕭玉之詫異一聲。
“難道不能通報一聲?”
“這,蕭總捕,您別為難我們了,確實不能進去.”
正說話呢,一個家丁匆匆從譚府深處跑出來,正好來到了門前,一看到蕭玉之在這,頓時露出笑容,對著看過來的三人道。
“有請蕭總捕入內!”
一聽到這話,兩個門房兼護衛都微微詫異,隨后又反應了過來,又覺得理所應當,自覺就讓開了。
“蕭總捕,請!”
蕭玉之心中一喜,對著兩位門房護衛拱了拱手,隨后就同來人一起入了譚府。
實話說,蕭玉之這么多年在京城,縱然總是因為要案往外頭跑,可是也得有半數時間是在承天府的,不過他來譚府的次數屈指可數,算上這一次,前后也就來過三次。
此刻入府,還是有種入感慨,雖然譚府比不上皇宮大,但前宮的氣勢磅礴不能比,可就家居環境而言,甚至勝過后宮。
也難怪會有人編排那種童謠
“蕭總捕頭,這邊請,在花園湖心池亭!”
“好!”
隨著兩人穿過花園門廊,蕭玉之看向遠處時,眼中瞳孔微微散大一些,譚府中一個大花園內有一個湖泊,湖泊中央有一個亭子。
但蕭玉之并非震驚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建池子,而是池子中心的亭子內,當今天子赫然在座。
“皇上.”
“蕭總捕,隨我過去就是了!”
“呃,好!”
蕭玉之這下難免就有些緊張了,不過也不慌亂,順著小路穿過花園,又從護欄池道去往亭子,期間湖中眾多魚兒紛紛在護欄下相隨。
顯然這里的魚兒是常有人投喂的,其中甚至有一些金色乃至帶著紅色的魚兒,就尤為顯眼。
亭子中的幾人也已經都側目看向了蕭玉之。
蕭玉之不敢再分心,匆匆走到亭前,躬身長揖行禮。
“臣,蕭玉之,拜見陛下!”
皇帝笑著說道。
“果不出老天師所料,咱們的承天府名捕來了!蕭愛卿免禮!過來吧!”
“謝陛下!”
蕭玉之起身,走入亭中又看向那個仙風道骨的老人,這應該就是老天師了。
“蕭玉之見過老天師,見過譚公!”
“哈哈哈哈.蕭總捕多禮了,你的事老夫也都知曉!”
譚元裳看向蕭玉之道。
“蕭總捕可是為了案子來找譚某的?”
蕭玉之覺得不好實說,便點頭道。
“改了一點卷宗口供,也特來譚公這邊求證一下,就是那妖僧口中的鼠妖,他又變卦為靈貂,不知譚公可知道此事?”
“哦,確實如此,并非什么鼠妖,而是一只靈貂.”
皇帝看了看蕭玉之。
“此等小事也值得伱總捕頭親自跑一趟?”
譚元裳則笑著道。
“蕭總捕這是認真盡責,況且此案重大,他自然不敢馬虎的,是吧蕭總捕?”
說話間,譚元裳深深看了蕭玉之一眼,他記得這位總捕頭也是元江縣人士,專門為了靈貂來一趟么,或許他認識易先生!
齊仲斌此刻倒是開口了。
“蕭小友除了公務,也是來找老夫的,便在之后找你分說吧。”
聽到這話,皇帝臉上若有所思。
“那來了也不用著急走,便也在這待一會吧。”
蕭玉之趕忙謝恩。
“謝陛下!”
亭子中的三人一個比一個分量重,以往到那都分外耀眼的蕭玉之,此刻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人,他靜靜站在一旁,和天子的侍衛站在一處,不敢隨便說話。
而亭子中說的事也另蕭玉之感到心驚。
最初還是尋常談天,說的一些趣事,也說得是這次的案件,到后面,譚元裳忽然間語出驚人,另皇帝都為之錯愕。
“你說什么?”
面對皇帝有些失態的神色,譚元裳面色平靜地復述了一遍。
“我欲將譚家一切產業皆捐獻朝廷,包括這座譚府!”
不光是皇帝失態,蕭玉之和在場侍衛以及侍立的太監總管都面露驚色。
“譚公.您可是在說胡話?”
太監總管不由這么問了一句,譚元裳臉上則露出一絲笑容。
“我已經想過了,想了很久,或許比你們以為的想得更久,人人皆知我譚家富甲天下,一族富庶橫跨兩朝,這么多年來也做了很多顯眼的事,有些太顯眼了.”
齊仲斌在一邊神色平靜地撫須,而灰勉則出現在了他的肩頭,低聲傳音道。
“這譚元裳還真舍得啊!”
皇帝此刻忍不住開口道。
“無需有此等顧慮,朕即可下令,再有敢傳那兒歌者收監,背后挑唆者處斬!”
譚元裳看著面前顯得比他還蒼老的皇帝,笑著搖了搖頭,眼神中不再是布衣看天子的敬畏,而是長輩看后輩的那種關愛。
“陛下,譚某老了,也累了,更不想在日后牽扯到皇族和朝野的勾心斗角中去,我與先帝一世至交,也是看著你長大的,我譚元裳的精力,也就這么多了.”
這一瞬間,皇帝心中竟然產生了廢立太子的念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