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書元充滿感慨地看著眼前的畫卷,這一件寶物其實還沒完全落成,尚不能立刻使用,但剩下的不過是水磨工夫了。
真可謂是時也命也,再來一次的話,易書元自己都沒把握能成。
但看著眼前泛著朦朧光輝的畫卷,易書元感慨的同時,心中也升起無限的喜悅。
喜的不止是得成這樣一件絕世寶物,更喜自己的修行在這番絕境中又有突破。
“有時候道顯之處往往出乎預料,有時候早有預料卻也缺乏一份勇氣,今日算是二者皆占。”
修行有順其自然的時候,也有需要一爭的時候,今天也算是易書元在順其自然的情況下奮勇一爭,爭的是自己的氣數,也爭到了蒼生的生機。
當易書元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喃喃自語間幾乎是下一刻就心有所感。
一陣陣朦朧中的氣息浮現心神深處,這種尋常人乃至很多修士都察覺不到的變化,或許就是功德所匯吧。
這種情況下,易書元再看向遠方那條處于地下湖邊緣的蛟龍,那種可怖感似乎也淡了一些,顯得比之前明亮幾分,只是那蛟龍自己顯然是毫無所覺。
見到那位仙人看過來,蛟龍此刻雖然渾身都和散架了一樣,但還是忍著痛楚游了過去,很快來到了易書元的身邊。
“沒想到你有這等法力,那天還真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蛟龍既是感慨也是驚駭,看著易書元托在身前依然展開的畫卷,明白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寶物,而且也幾乎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煉成的。
但共同經歷了之前的危機,蛟龍也是服氣的,那種一線生一線死的情況,還能順勢而為做出如此應對,只能說仙道確實不凡。
“我叫江郎,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是那一座仙山福地的高仙?”
“鄙人易書元,也就是個閑云野鶴之輩。”
這種時候,大大方方把名字說出來也沒什么問題。
話語間,易書元手中的畫卷合攏,被他收入了袖中,隨后向著地下湖出口游去。
“我們出去吧,還不知道外頭怎么樣了呢!”
蛟龍此刻也跟了上去,既然石塔都已經沒了,他自然也不需要恪守不出。
片刻之后,一人一龍先后從八角井處飛出。
“昂——”
水霧遮蔽了龍影,但一陣嘹亮悠遠的龍吟聲還是傳了出去,即便是常人也隱約聽到異樣的鳴叫聲。
只不過現在的長風府百姓沒有多少人關心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聲響,因為到處都是哭喊和尖叫,到處都是混亂一片。
天空的烏云依然很鉛塊一樣厚重,幾乎透不下多少陽光來,雨勢雖然已經小了一些,但也是相對之前,現在仍舊是瓢潑大雨。
整個長風府城都發了大水,地勢高一些的地方還好,地勢低一些的地方屋子都幾乎有一半被淹沒了。
所幸雖然發了大水,但水勢除了開頭十分嚇人,后面并不算太湍急,是慢慢上漲的,所以給很多百姓留下了逃跑的空間。
有人拿著那種大木盆,上面坐著孩子在劃著,有人在相互接力,將一些重要物品以及老弱送出低水區。
一些老城墻上頭成了不少百姓的暫避之所,搭滿了臨時的窩棚,城北地勢高的地方也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看到這一幕,易書元心中修行上帶來的喜悅也淡了。
蛟龍是什么想法易書元不清楚,但易書元卻想到了上一世,若是上一世,子弟兵或許已經到了。
而在這里,長風府衙自己都還顧不上,大多都是靠著百姓相互救助。
一片昏暗之下,又顯得更加艱難,就連火把燈籠也點不起來。
這種大災,又是遮蔽天光,也有一些邪祟冒頭,長風府的一些地祇鬼神有的四處搜尋,有的則施法穩住一些急流。
各處亂成了一片,卻好似只有長風府這一方地界獨自在應對,甚至都不見龍族援手趕來。
“我損耗太大,法力不濟,還望江兄以龍族妙法治水!”
易書元這說得是實話,他幾乎法力枯竭,現在靠著一股身中靈氣維持身形,能施一些法術,但沒有什么大法力影響大地和天空。
懸浮在易書元身邊的蛟龍見此情景,本也有所觸動,一聽這個“江兄”,心里頓時一喜,抬頭看向天空。
“我先把雨停了!”
說罷,龍軀裹著霧氣升天,飛向天空中的鉛云。
不過這云不是普通的云,蛟龍到高空之后才發現,這種烏云蓋頂的情況,是恐怖的水澤精氣成團。
這團云在天空形成一個漩渦,將一切氣數都吸附在內,甚至還在漲著水汽,簡直有幾分像天劫之云。
“昂——”
龍吟聲中,蛟龍的龍軀在天空幾番攪動,剎那間厚重的鉛云卻始終不散。
蛟龍頓時怒意上涌,已經在易書元面前夸口了,這要是連雨都停不下,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下一刻,蛟龍也不管自己身軀狀況了,強忍著痛苦直接張開龍口,對著那厚重的水汽之氣吞噬而去。
“昂吼——”
我吞,我吞.
龍影在天空不斷攪動,龍吟聲和雷霆聲混雜在一起,云層卻好似不斷向著更遠處擴散,似乎沒有任何成效。
但在半空中的易書元看來,卻是已經奏效了,因為云層明顯變淡了,大地上的光亮都提升了一些。
相對應的,這恐怖的水澤氣息,終于不再匯聚,而是開始擴散.
到這一刻,氣數向外顯露,龍族一些相關的老龍,以及一些道行高到一定程度人,忽然便察覺到了異常。
有人驚駭有人疑惑,有人算著變數,有人已經算完卻面露迷茫,只不過最危險的時候早已過去,現在不過是尾聲。
雨水一小下去,長風府內的水位立刻就呈現下降的趨勢。
直至雨水徹底停下,天空的云層某處破開了口子,陽光得以照耀下來,一下子將長風府城照亮了許多。
“太陽!出太陽了——”“雨停了——”
“出太陽了,嗚嗚嗚.”
“雨停了,雨停了!”
城中諸多百姓頓時叫喊起來,看見出太陽喜極而泣的更是不在少數.
天空中一條蛟龍感覺自己已經快要被漲爆了,所幸終于盼到了云層那一頭有龍族的氣息來了,即便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緣由,但還是在欣喜過后忍不住心中咒罵。
他娘的來這么慢,若不是老子命大,怕是收尸的時候見不著一片完整的鱗!
“昂——”
隨著龍吟聲傳來的,還有回蕩在天際的質問。
“究竟出了何事?你為何在天上而沒有守著禁地?”
老子差點沒命了!
氣歸氣,江郎還是回應道。
“封禁松動石塔破碎,引動了災劫,不過已經解決,此事說來話長,快先助我治水”
有新到的幾條龍影加入,天空中的水汽迅速消散,整個長風府很快迎來了晴天。
此刻的易書元已經落到了城墻的某處,就在一些喜極而泣的百姓身邊,他看向空中,明顯能看到不止一條龍影。
之前期待著見龍族,這回一見就好幾條。
隨后易書元望向城墻內外的地面,水位也在迅速下降.
直至半日之后,除了一些低洼地區還剩下最多小腿深的積水,整個長風府城的洪水終于逐漸退去,城內城外則是一片狼藉。
被大水所困的驛報士卒則加急趕往承天府,將長風府洪災的情況呈報御前。
楚府之中也被水淹了,但因為處于地勢較高的位置,水最深的地方也就是到人的小腿。
不過楚府中的人基本也全都撤去了更高的地方,畢竟之前那架勢明顯是水勢越來越夸張的情況。
這兩天所有人都很焦急,楚航更是吃不下睡不著,和家仆友人一起從家中搬來一些大米,雖然很多都受潮甚至浸濕了,但時間尚短,接了雨水沖刷一下直接架起鍋熬粥。
受災的人太多,很多人都來不及搬糧食,如楚家這樣在城墻上搭了窩棚熬粥施粥的人并不在少數。
這種忙碌才能給楚航一點心理安慰,畢竟在灰勉的提示下,他覺得這場大水和他關系很大,即便平日里再沒心沒肺,這兩天也十分痛苦。
這是自己的家鄉,很多都是相熟的父老鄉親。
“干柴不夠了!”“在火邊烤著,一會就干了!”
“粥里面撒點鹽,撒點鹽!”
楚航和幾名窯廠的匠人這會正在熬粥。
忙碌的時刻,忽然聽到城頭有人在呼喊“天晴了”,他看向人群,再看向天空,不知不覺云層已經開始消散.
人們紛紛停下手頭的事,不少人呆呆望著城中,也有人一起歡呼。
“也不知道易先生怎么樣了?”
楚航喃喃著,藏在他身上的灰勉十分自信地說道。
“先生肯定不會有事的,天晴了就說明先生快回來了!”
水退得比人們想象中更快,僅僅小半天時間,城中久不見天日的街道,有很多重新沐浴在陽光下了,只是大部分地方都沖來了破碎雜物,城里看起來十分亂。
就和其他城中百姓一樣,楚府的人也十分急切地去往自己家,想要盡快做出補救。
楚府中的水也已經退了,府內受到的影響相對已經比較小了。
半天后,楚航和楊本才各自拿著一個大掃把清潔著院中的淤泥和雜物。
一直時不時留意大門的楚航忽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精神一振,拿著掃把就迎了過去。
“易先生!”“真是易先生!”
楊本才也抬起頭來,看到易書元后也驚喜一聲,而灰勉已經猶如一道灰光竄回了易書元的身邊。
易書元雖然有些疲憊,但在外人眼中依舊神色如常,看到楚航和楊本才也露出一絲微笑。
“易先生,沒什么事了吧?”
楚航極為擔憂,生怕夢中的大災劫還沒過去。
易書元點了點頭。
“已經沒事了!”
這話是對著兩人說的,不過在楚航的耳邊,又有易書元低語之聲傳來。
“長風府的隱患已消,你以后也不會做噩夢了,不過這事以后伱最好不要再向外人提及。”
易書元剛剛傳音完畢,忽然心有所感,看向天空。
一條龍影在空中盤旋之后落到了街上,化成了一個穿著藍領白底深衣的男子快步走了過來。
“易先生,你回來就好,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楊本才在邊上這么說著,卻見易書元看向了外面。
那快步走來的男子正是蛟龍所化的江郎,他也聽到了楚府之人對易書元的稱呼,所以到了近處便開口道。
“易先生,可叫我好找!這事你得為我作證啊,嗝否則我,嗝.”
“江兄沒事吧?”
易書元關切了一句,但江郎趕忙擺手,雖然身體很難受,但比起之后的事情那都是小節。
“沒事沒事,還是后面的事要緊,嗝這忙你得幫吧?”
易書元當然明白江郎指的是什么,出了這么大事,守塔之龍難辭其咎的,他與這條蛟龍也算患難的交情,于情于理也該幫忙,遂點頭回應。
“放心,此事易某定會幫你說個清楚!”
“那,嗝,那就好!嗝,嗝,嗝”
得到易書元的承諾,江郎心中大寬,表情略微痛苦地連打了好幾個嗝,看得不明情況的楚航和楊本才一陣擔憂。
“易先生,這位是誰?”“他沒事吧?”
“嗝沒事,在下,嗝,江郎,和易先生是過命,嗝,的交情”
江郎還不忘和門前兩人拱手。
“哦,幸會幸會!”
楊本才和楚航也一起回禮,殊不知眼前之人乃是一條蛟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