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那張掌柜便殷勤了幾分,微微的愣神也就是一瞬的事情,隨后趕忙伸手作請。
“薛道長,老先生,里面請!”
“對對對,老先生請!”
薛道人當然也是更熱情幾分,雖然有句話叫做人不可貌相,但眼前這老先生儀表風度似乎也不差啊。
“多謝了,多謝了!”
老翁再三感謝,然后才隨著兩人一起進入室內,張掌柜立刻吩咐下人做事。
“再添一副碗筷,溫著的酒快點取來,來來來,薛道長,老先生,都坐都坐!”
白發老翁點頭在桌前坐下,視線則不由被一邊桌上的銅錢所吸引,之前薛道人和張掌柜準備吃飯前也依舊在欣賞著這銅錢的。
薛道人留意到了老翁的視線,不過不等他說話,張掌柜已經接過下人遞來的酒壺,專程走到他和老翁身邊,為他們一一倒酒。
“老先生儀表堂堂,怎么會在這入夜后的大雨天氣獨自流落在外啊,哦,光顧著說別的,都還未請教老先生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啊?”
這問題也是薛道人想知道,而老翁拿起倒了酒的酒杯嗅了嗅酒香,微微點頭,似乎答非所問。
“酒香淳厚,當是陳年佳釀。”
此變由心,然此變也隨緣,由心而化,隨緣而變,化為白發老翁,似乎并無什么特別神通,但以應對北海黑龍而變,觀卦幡而變,本就在當時的易書元心間自有所感。
這一刻,這種感覺也漸漸細化,隨著心中玄妙而把握手中,也是所謂悟道之靈犀一點。
隨后老翁抿了一口酒,又將之慢悠悠一飲而盡,眼睛微微瞇起,仿佛在享受著酒味在口腔彌漫,品味咽下之后的回甘。
這只是桌上兩人能看到的,而在老翁心中,借酒通感,更是猶如“見證”此酒誕生到如今釀造傳承的一種韻味。
傳承不絕不斷精進,這也是一種生機勃發的感覺。
也或是是直到這一刻,易書元隨緣而化用來對抗真龍的一變也才算完整。
等喝完了酒,張掌柜又要倒酒,卻被老翁攔下。
“不勞你費力,老夫自己來便是。”
老翁伸手直接從張掌柜手中拿過酒壺,獨自倒上酒水,隨后又飲一杯。
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老翁毫無拘束,一杯接著一杯,居然就這么將一壺溫熱的酒都給喝光。
最后幾滴酒水落到杯中,喝干了酒杯中的酒,老翁這才摸摸沾染了些許酒水的胡子,手指放到嘴邊又嘬上一口,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同桌的兩人在這期間都沒說話,此刻張掌柜和薛道人各自面面相覷,一旁侍立的下人也好奇地看著。
這時候,老翁似乎才從回過神來,臉上露出尷尬和慚愧。
“是老夫無禮了!”
“不不不,老先生好酒量啊,快,再去取酒!”
“是!”
張掌柜吩咐旁人去取酒,老翁此刻才開始回答了之前的問題。
“老夫姓虞,單名一個康字,親朋皆遠四海為家,如此暢快喝酒倒也難得,多謝兩位邀請了!”
說話的同時,老翁用食指沾沾自己的口水,在桌上寫下一個“虞”字。
“呃,呵呵,老先生只管敞開肚皮喝就是了,來來來,也吃些菜!”
一些酒水而已,雖然是確實是佳釀,但也費不了幾個錢,張掌柜自然是可以大方些。
而一邊的薛道人則是留意到了老翁也在留意桌上的銅錢,心中驀然靈機一動,幾乎脫口就問了一句。
“老先生一直看這銅錢,莫不是認識?”
虞翁撫須微微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
“我年事略高,走過的地方也不少,曾經遠游外域,到過很多常人一輩子都不曾到過的地方,這錢嘛,我聽人說起過,但今日才見到真的,本以為是當初所聞只是玩笑,如今方知天下之大也!”
一聽這話,張掌柜顯得更加激動,忍不住追問起來。
“虞老先生,還望賜教這錢幣出自何方!”
虞翁右手撫須左手拿起一個銅子,瞇起眼睛似乎是思緒流轉,之后侃侃而談。
“弘興,乃是大庸的年號,老夫游歷時曾與一位過路先生同飲敘談,聽他說起過,這大庸乃是一個大王朝,當初正值弘興盛世,所以老夫觀此銅錢,想著弘興通寶便是那邊的錢吧.”
“大庸?”“大庸.”
薛道人和張掌柜的反應略有不同,后者沉思良久道。
“我倒是似乎在一本奇異志見過這個名字,似乎是十分遙遠的國度,應該立國很多年了吧?”
虞翁看了張掌柜一眼,他倒是沒想到這人還聽過大庸的名字,隨后臉上露出笑容。
“確實如此,或許常人跋山涉水,終其一生也難到達吧。”
“老先生可否多說一些”“是啊,在下也十分好奇.”
張掌柜和薛道人都這么說著。
“那自然是知無不言,不過現在腹中饑餓,這.”
“噢噢噢,用餐,用餐!”“來來來,我等動筷子!”
“老爺,酒來了!”
那邊下人又端著酒過來,這次是兩壺,虞翁面前一壺,張掌柜和薛道人身邊一壺。
幾人吃喝之間聊天,說得也不只是老翁的事情,也說著薛道人和張掌柜的一些事,而這老翁見多識廣,天文地理無所不通,也讓兩人極為敬佩。
一頓酒下來,虞翁對兩人的了解也更為深入,關鍵是對于這位薛道人的了解也算透徹了。
當然,張掌柜和薛道人也成功被虞翁“放倒”。
張家的待客廂房之中,一張通鋪大床上,薛道人睡這邊,而虞翁躺另一頭。
之前門口幡旗和廳外的背箱此刻也被放到了屋中,是張府的下人送進來的,反正屋中的人在下人看來是已經爛醉如泥。
這時候,灰勉跳到了那幡旗處,用爪子指著底端。
“先生,原來之前這幡旗是斜插在地上的,竹竿子底下套著鐵尖尖呢!”
躺在通鋪上的老翁呼吸綿長,氣息吞吐之間如若細微的鼾聲,此刻則淡淡回應一句。
“這還是一件法器,只是火候差太遠了。”
說話間,虞翁伸出一只腳,隔著薄被子踹了踹睡得極沉的薛道人。
“薛元,你剛才可是說要驅邪縛魅匡扶山河之正道,老夫可就當真了!”
薛元正是薛道人本名,之前酒桌上,他與張掌柜也算是各自做了介紹。
此刻的薛道人明明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但此刻似乎是因為老翁的一踹讓他變得半夢半醒了,迷糊之間聽到問話,便也迷糊之中本能回答。
“學道之人本心如此,有什么當真不當真”
“哦,倒也是!那是除去多少了?”
“見一個除一個.”
夢呢般的對話簡單而又短暫,室內很快只剩下兩位醉酒者的呼吸與輕微的鼾聲。
第二天清晨,薛道人醒來,穿戴整齊出門之后左右找尋一番,除了張家下人外沒見到昨夜的那位老先生。
見到薛道人出來,有一個下人跑了過來。
“薛道長,老爺已經去當鋪了,家中準備粥飯小菜,您用點吧?”
薛道人便問了一句。
“昨晚的老先生呢?”
張家下人笑了。
“哦,老先生起得最早,和老爺道別過后就已經離開了,道長,您移步廚房吧,都擺在那呢.”
但此刻薛道人卻無心吃飯,立刻追問一句。
“走了?走多久了?”
“呃,也沒多久吧,也就一刻鐘不到吧.”
“一刻鐘等你家老爺回來了,替我謝謝他,薛某有事,就不吃了,告辭!”
薛道人立刻沖回了屋中,拿起自己的東西又沖了出來,以極其矯健的姿態,在張家人驚愕的眼神中沖出了院子。
一到外面的街巷上,來往的人并不多,前頭不遠處就是縣衙側邊的高墻。
薛道人憑借直覺,選一個方向沖了出去.
小半個時辰之后,一處大街的街口,薛道人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哎呀!你昨晚喝這么多做什么!”
喝酒誤事喝酒誤事,今天薛元氏認識到了。
那昨夜的虞老先生分明是個高人,自己卻因為貪杯竟然就這么錯過了,此刻薛元心中的懊悔實在是有些難以言說。
一個背著幡旗背箱的道人懊惱在街頭拍自己的額頭,這一幕還是引得附近幾個路人多看了幾眼,但也就是如此了。
懊悔了一陣子之后,薛元也只能接受現實,當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他卻又回想起另一件事。
昨天聽到的聲音,果然還是令薛元較為在意的,雖然那方位是在縣衙。
這么想著,薛元緊了緊背箱,去街角的飯館鋪前買了兩個包子,然后又匆匆回縣衙的方向去了。
也就是薛元買包子的這家鋪子處,鋪面內部最里面的一張桌子邊,白發虞翁就坐在這里喝著豆漿啃著包子,一只手臂的后面,灰勉也抱著一個包子啃得不亦樂乎。
同時灰勉還含糊一句。
“算他有點正念!”
薛元當然不知道其實買包子的時候,若是進鋪子吃,多往里面走幾步,就能見到找尋的人,這會他一邊吃著包子一邊急匆匆往縣衙處趕。
大約是大街上人流開始多起來的時候,薛元也到了縣衙所在,不過這次在另一邊官邸之門所在。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這畢竟是縣衙,昨天的感覺也可能是錯覺,該怎么驗證呢,直接去找縣尊大人?
不會被抓起來挨打吧?
正在這時候,一邊卻有一輛馬車過來,薛元趕忙退開一些,而官邸那邊的門也打開了,馬車似乎是過來接人的。
在薛元思索的時候,忽然心頭微微一跳,他看到了官邸之中有兩名女子走了出來,先后上了一輛馬車。
在看到其中一名女子的時候,薛元覺得有些不對勁,她臉色很差,印堂微微發黑,只乍一看就給薛元一種穢氣纏身的感覺。
這衙門里面還真有邪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