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揭了皇榜,立刻就會被當地的官差重視起來。
在皇榜張貼天下之后,各地揭下皇榜的人越來越多,消息自然也是第一時間傳回了承天府,速度快的甚至是在皇榜下發之后的一個月內就已經傳回承天府。
這些訊息是第一時間集中到了司天監那邊,然后由司天監向皇帝匯報。
盡管已經預料到一定會有人揭皇榜,司馬瀟還是沒想到速度這么快,只得遵照皇帝的吩咐第一時間去宮中匯報情況。
御書房中,得到皇帝召見的司馬瀟站定之后先行禮后匯報。
「啟稟陛下,長風府、青州兩地已經有人揭了皇榜,并且響應者為數不少,足有十幾人。」
皇帝面露喜色。
光是一眼看去,蕭玉之好似錯覺般感受到一股灼灼熱力,那丹爐似乎還在燃燒!
港口有一個碼頭已經支起木械,顯然是準備卸下那尊大丹爐。
皇帝這會顯得和顏悅色,司馬瀟猶豫再三只能硬著頭皮說了。
「俞大人!」
俞子業只不過是稍晚一會到御書房,還沒進去就能聽到里面君臣之間的爭執聲,也不由在外頭微微搖頭。
蕭玉之看向繁忙的港口,忽然看向遠方一艘大船,那大船中央的甲板上有十分令人在意的東西,乃是一尊下方墊了很多木板的大丹爐。
御書房中,皇帝一聽太監來報說周顯德帶著一群大臣過來,當即就拉下了臉色。
司天監名義上屬于禮部,而禮部又在左仆射管轄范圍,見到這一眾官員,司馬瀟趕忙退到旁邊幾步,向著他們躬身行禮。
周顯德須發花白身板略顯佝僂,但此刻一群官員都是大步前行,看到司馬瀟一個個面色冷漠。
當年入冬開始,不斷有所謂高人涌入京城,有的是隨著地方官差一起來的,有的是自己跋涉到京城的。
「來的高人肯定有,魑魅魍魎怕是也不少,不可掉以輕心!」
「陛下,微臣和司天監同僚估算認為,此次皇榜昭告天下,響應者怕是會超出預計,屆時諸多法師高人匯聚京城,只照著原先的安排怕是會生出亂子.」
「嗯,難為你了,剛剛可是周相過去了?」
這個周顯德可以算是十分崇拜楚航,上位之后處處想向楚航學習,雖然只學了個形似,但不得不說他的存在對于朝廷還是正向居多。
話音頓了一下,司馬瀟才繼續道。
蕭玉之本來已經退下一線,如今算是刑部的名譽總教頭,可這段時間京城較亂,他竟然親自出來了,承天府衙幾大名捕自然全都匯聚過來。
進去明是幫皇帝吸引火力,暗則是保這些直臣一手。
民間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是皇帝要為江山社稷祈福,開水陸,有的說是皇帝要求仙問道追求長生不老,有的說是要「群仙斗法」.
總之百姓們大概都明白京城要熱鬧了,而且很多人也抱著好奇心期待著,期待能見到一些真高人真神仙,也期待老天師能夠出現。
這話皇帝聽著就心情愉悅,能人來得越多越好,此刻面對司馬瀟他倒是盡顯開明。
這也嚇得廣大趕到京城的「法師」們有不少都不敢輕舉妄動,雖然這次算是天子在京城擺開大席,但想吃這碗飯可得掂量掂量自己。
俞子業說完之后就快步走向御書房,這群去御書房的人當中有幾個過于耿直,絕對會和皇上起沖突的。
在剛剛走出御書房所在的文慶宮的時候,司馬瀟遇上了以尚書左仆射周顯德為首的一群官員。
「我也見到了,其身上沒有那
種武者氣血升騰的感覺,我試探過一手,有內力但不強,可他卻接得住我那看似輕柔實則運勁的一掌,或許就是所謂法力了!」
司馬瀟目送俞子業遠去,也是微微皺起眉頭。
「周相,還有常大人李大人他們都過去了。」
周顯德只是看著俞子業沒有說話,眼中露出一些思索,而他旁邊的禮部尚書卻忍不住開口了。
一個個官員離去多是冷哼一聲,沒有誰回應司馬瀟,更不可能有人回禮,他們去的方向是司馬瀟才離開的御書房。
「好,司馬大人,勿要松懈,這一場會比較亂!」
那就是欺君之罪,京城街上被斬首者都已經有三人。
從承天門前街走向后方,又走到城門口,一路向外部港口進發,一路上只是看著并不出聲的蕭玉之終于開口了。
「大多都是些想要來混的,有的則是不入流的術士,沒什么能看的手段,但也確實有看不透的!」
司馬瀟趕忙道。
司馬瀟離開御書房的時候不由微微嘆了口氣,皇上越是和顏悅色,他心中就越是發緊。
「司馬大人,你剛從御書房出來?」
在司馬瀟剛剛直起身子目送那些官員進入文慶宮的時候,卻有一個人從他身后快步走來,司馬瀟一看頓時心頭一驚,趕忙再次向著來人行禮。
有捕快想了下回答。
有的法衣光鮮亮麗,有的則略顯破敗,接觸到這些捕快的眼神,其中多數都會下意識避開。
俞子業點點頭。
「下官自當盡力.」
和徒弟們皆走在街上,蕭玉之神色平靜,幾位名捕則目光如電,放眼隨意一掃,就能見到一些個身穿法袍的人。
「各方法師之中定也有渾水摸魚欺世盜名之輩,不可不查,也需要一個具體的章程。」
這段時間京城的案子也在迅速上升,不過京城的公門人也不是只吃干飯的,幾大名捕盡數出動,各種假法師真匪類拿下了許多。
這等盛會也不只是有法師會來,商、儒、俠、匪之流,天下的好事之徒都會來湊熱鬧。
幾人邊走邊說,多是幾個名捕講蕭玉之聽,很快就到了承天港附近。
皇帝說了一大堆要求,基本是表明了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不錯,前天司天監派專人從府衙接走一位法師,氣息就十分令人在意。」
司馬瀟甚至能夠想象出一旦自己搞砸了,腦袋分家血濺幾步,車裂或者腰斬會是什么個感覺,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回陛下,暫無老天師的訊息,至于揭皇榜之人,地方都會陸續前來京城,只是微臣有一個顧慮。」
「嗯!這些個各方法師,可有見到什么真高人?」
「司馬愛卿但說無妨!」
蕭玉之沒有蓄須,下巴上只有一些胡渣子,冠帽之下的鬢發花白,但身形挺拔魁梧,步伐依舊有力,眼神也沒有身后徒弟那么咄咄逼人。
而當看到周顯德等人的樣子后,還不等人說話,皇帝的臉色就已經十分不快了。
「如此快就有了消息,他們何時會過來?可有老天師的訊息?」
司馬瀟面露尷尬,等眾人離開才慢慢直起身子,臉上又露出一絲苦笑。
司馬瀟點點頭。
說完,俞子業行了一禮,轉身快步離去,只是在他轉身前,除了看到幾人怒目而視,竟也看到周顯德向著他回了一禮。
「師父,前一個月京城比較亂,甚至出了一些命案,如今已經控制住了!」
既是陪著蕭玉之巡視京城,也算是在老師面前匯報一下情況。
俞子業只是在外頭聽了幾息就不敢逗留,立刻請外頭的太監傳話,隨后得召后進入御書房。
「不要說了!」
當年楚航一系官員失勢,在其后一到兩年中,楚航門生故吏在京師有要職的幾乎被肅清。
俞子業拱手行了一禮。
「俞某這等小人物,如何敢奢求青史留名啊!倒是諸位大人一起到御書房說事,難免有結黨營私之嫌.周相,還有諸位大人,俞某還有公務,就不奉陪了!」
當然捕快也不會見人就抓,還是要講證據的。
當今的尚書左仆射周顯德剛過五十,看著卻能有個六七十歲。
但說實在的,有句話叫做楚氏門生遍天下,朝中楚航教出來的官員似乎是都已經被換了,可是不代表楚航的影響力就沒了。
「周相他這等女干佞小人,您回禮作甚!」「就是,他簡直欺人太甚!」
「哼!」
蕭玉之一大把年紀了,如今卻親自帶著公門好手巡視京城,也是因為心中有擔憂。
朝廷中的派系斗爭司馬瀟當然也是清楚的,但他觀俞大人的氣色,再看他剛剛的神態,似乎憂心甚重,一點不像有漸漸得勢的喜悅感。
但俞子業也沒說什么,只是大步遠去了。
「司馬大人,皇上現在信任你,也只能靠你把把關了。」
所以這會見到捕快,不少「法師」下意識就會回避一下,不回避的也盡量讓自己看著低調一些。
冬月中旬,天氣越來越寒冷,蕭玉之身著久未穿過的府衙差服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身邊則跟隨著四名承天府名捕,也都算是蕭玉之帶出來的后輩兼徒弟。
在承天府的各處集市和街頭巷尾,京城的百姓們越來越常見到一些身著奇裝異服,亦或者一看就是法袍的種種高人。
仙道真修以及各方神人是不屑于響應的,但揭大庸天子皇榜的人確實不少。
「呃,是啊.向陛下匯報揭皇榜的事情,響應之人怕是不會少.」
俞子業腳步一頓,轉身笑著搖了搖頭。
「俞大人,當陛下的應聲蟲是能得寵,但你不想想史書上會怎么記你么?」
等到再出御書房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后了,俞子業是和周顯德等人一起出來的。
一群對一個,兩邊出來之后涇渭分明,臉上都是面色不善,一起走出文慶宮后,周顯德忽然止住腳步看向俞子業,他身邊的官員自然也是駐足,但俞子業卻沒有停下。
司馬瀟當然明白這老相等人想的是什么,估計都把他當成弄臣,甚至可能以為他在蠱惑皇帝,但司馬瀟自己是有苦說不出,他總不能違抗皇命吧?
周顯德制止了旁人,嘆息著從另一條路離去,其余人自然也就跟上了。
承天府衙門的大牢內這段時間關押的所謂「法師高人」也在迅速增加,有的所謂法師騙過了前頭的官員到了面圣階段被司天監的人當場揭穿,那就不是下獄那么簡單了。
也是差不多的時刻,蕭玉之又看向港口另一處碼頭,似乎有什么令他覺得不適的感覺一閃而逝,但視線看去卻又并無所獲。
沿途百姓都會下意識避開這些公門人,哪怕是有眼尖的認出其中個別名捕,但接觸到對方嚴厲的眼神也都不敢上去套近乎。
周顯德脾氣沖,但自問還不至于昏聵,俞子業剛剛其實是明顯解了圍的,群臣逼諫若皇帝聽勸還好,若是不聽,逼諫之人會如何?
不論愿意還是不愿意,有些事已經不可更改了。
最近的捕快立刻開口回答。
從皇榜發出到現在已經三月有余,朝廷基本也已經定調,司天
監主持天子觀望,將會有一場「鑒法大會」,屆時天下高人各顯神通,能得天子青睞就大富大貴。
「司馬愛卿勿慮,朕會命禮部官員配合司天監,也會命承天府衙和禁軍大營配合你們,但你也得給朕審慎對待」
當然,皇帝的招攬也不是誰都夠資格的,純粹來坑蒙拐騙的人可得掂量一下。
「近日狀況如何?」
「下官明白!」
隨著時間推移,各地揭皇榜的消息紛紛傳向京城,而京城的百姓也漸漸多有在茶余飯后此事。
「是!」「是師父!」
在蕭玉之移開視線后,原本他所望的方向,一艘大船的船艙內,有人不由拍了拍胸口。
不愧是大庸京城,隨便一個老捕快的眼神竟然如此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