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一天晚上齊仲斌去的也不只是一個地方。
最近京城有些事確實是所謂的法師搞的,也有一些則不是凡人所為,一起清理清理吧。
第二天清晨,承天府衙門的捕快就又到了一處大宅,一同在的當然也少不了禁軍。
又有法師死了,這次死得更詭異,守衛的禁軍沒任何事,甚至那法師的弟子也睡得很踏實,沒聽到任何動靜。
良久之后,承天府衙的捕快和負責此地的禁軍軍官一起從屋中出來,幾人明顯神色十分凝重。
「明顯是被火燒死的,床上也有掙扎的痕跡,卻沒有點燃床鋪,更是沒人留意到.」
「是啊,這次比上次還棘手,雖然就死了一個人,但出手的那個可是高明太多了!」
承天府的名捕本來就經驗豐富,而禁軍的軍官這幾個月接觸了太多的術士,沒經驗也硬生生學到不少。
「不過,那些個弟子怎么一點也不傷心啊,付兄,有沒有可能是他們自己私下害死了師父?」
禁軍都尉這么問一句,來調查的付新博點了點頭。
到場的四名捕頭正是蕭玉之的四個徒弟,看到師父在那查看尸首,此刻面露慚愧地上前行禮。
其實承天府衙也不能說毫無建設,已經破了不少案子,也抓了不少法師,只是相對而言,沒破案的那些影響更大而已。
「我知道,我親自上書,讓刑部加大一些力度吧!」
畢竟承天府尹歷來不只是一個衙門官員這么簡單,在大庸是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的,三品即可為相,而承天府尹是正四品。
「這位也死了?」「天子都知道他的名字,這若是問起來如何交代啊?」
「并非沒有這種可能,不過在我看來,更多是因為這位法師性子怪癖,對門下弟子都不算太好,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新舊傷.罷了,帶回衙門查一查還是要的。」
那些明顯是被扭斷脖子的也就罷了,有些像是干尸一樣的則著重查看,直到看到昨晚的尸首,蕭玉之才停了下來。
「大人,此事不可不重視啊。」
「說是還在調查.」
「唉,京城里有許多道行深厚的法師,為了鑒法大會的名次和天師之位相互傾軋,承天府的捕快們再厲害,管得也都是凡間事,少有此類偵破經驗的」
如今司馬瀟在外人眼中是妥妥皇帝跟前的紅人,前途無量的主,他和一開口,周圍頓時安靜了。
「蕭捕頭!」「老總捕!」
這么說著,付新博神色還是依舊很凝重。
「就是,給他們師父丟人,若是刑部蕭總教頭還在承天府衙當差那會,早他娘的該破案了!」
當今的承天府府尹甚至親自出來見蕭玉之一面,也算是足夠重視了。
當然,府尹大人也就是出來寒暄幾句,真正的案件情況還是得了解卷宗。
在蕭玉之回到承天府衙后沒多久,他的四個弟子和衙門中的一些好手就都聚集到了一起。
因為天氣寒冷,近日普遍是水結冰的溫度,所以尸首可以多存放一些時日,最近命案的很多尸首都在這里。
「承天府衙和禁軍那邊怎么說,有結果了嗎?」
司馬瀟看過文書在那嘆氣,一邊的司天監其他官員也湊了過來,當看到上頭的名字和地方的時候,頓時都是一驚。
司天監官署所在,坐在桌案前的司馬瀟也是剛剛收到了消息,昨天晚上死的法師不是一般人,是曾經他向天子著重匯報過的十四位法師之一。
府衙門前值守的衙役見到這
位老人,全都露出激動的神色,四人紛紛向著老人行禮。
司天監監副頓時露出不滿的表情。
「師父.」「弟子無能.」
一群人到了停尸房,已經在里頭的蕭玉之抬頭看向門口。
四個捕頭和一眾領班捕快好手紛紛入內,向蕭玉之說明近期的情況,尤其著重說了前幾日的命案和昨晚的命案。
位置不是衙門的卷宗文庫,也不是什么休息的地方,而是衙門的停尸房。
司馬瀟也沒別的辦法,暫時只能這樣了。
當天下午,承天府衙外,來了一位身穿捕快服飾,頭戴鑲著金絲邊高帽的老者。
「嗯。」
聽到有官員這么問,前來匯報的小吏只能如實回答。
蕭玉之搖了搖頭。
「不礙事都進來,說說情況吧!」
昨晚明明師兄弟四個一起出手,帶上整個承天府的官府好手巡查一夜,沒有察覺到任何動靜,偏偏還是有人死了,而且死得這么詭異。
旁邊七嘴八舌,本就是心煩的司馬瀟不勝其擾。
「好了!」
情況已經有些不可控了。
尤其最近連續兩天的案子,一個死得人多,一個死得詭異。
「還在調查,還在調查,每次都是這種話,什么承天府四大名捕,名頭吹得響當當卻不頂什么用!」
上次蕭玉之穿這身衣服在京城巡視的時候,還是為了震懾一下宵小,幫著看看城中的情況,而這次是真的接到了刑部的命令,讓他暫時回承天府衙幫忙查案。
「就是,該讓蕭總教頭出來主持衙門案件偵破!」
蕭玉之一邊聽,一邊查看著最近命案致死的尸體。
「師父,這就是昨天晚上的尸首了.不過昨晚除了抓了一個露宿街頭的法師外,我們四個都沒有察覺到異常,甚至那處宅子我們也曾經在附近巡查過」
蕭玉之瞇起眼睛看著面前焦黑的尸體,這尸體上的感覺和之前的那些尸體完全不同。
「前面那些尸體殘存著一絲邪異污濁感,而這一具,好個堂堂正正灼熱光明」
蕭玉之其實也不清楚具體怎么形容,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師父,您的意思是,二者出手的人不同?」
「非但不同,而且這一個.出手的人路數很正啊.」
蕭玉之這么說著,但包括四個弟子在內地人都是面露疑惑,他也不解釋什么,直接下達命令。
「今晚我陪你們一起巡查一番,你們四個留下,現在其他人都去休息吧,給你們兩個時辰。」
「是!」
蕭玉之一聲令下,諸多捕快齊聲應和,隨后很快都離開了。
再看看身邊的尸體,蕭玉之也走出了停尸房,四個徒弟則跟在身后。
他們沒有去休息,而是又去了府衙大牢,看了看最近被抓的那些法師,其中也包括了顏守云。
只不過隨便盤問幾句之后,蕭玉之就很快都排除了那些被羈押之人的嫌疑,大概率和最近的命案都不相關,但和別的尋釁滋事之事肯定脫不了干系,也不必急于釋放。
當天晚上,蕭玉之親自帶人巡查承天府,上百名京城捕快和數量更多的禁軍待命。
別的還好說,主要就是得把那天一口氣殺了幾十人的術士給抓住,那家伙危險性太大,若是接近了皇上則更加令人不安。
只不過這一夜風平浪靜,什么都沒發生,到了第二天白天了也沒有接到什么報案。
隨后一連幾天,蕭玉之幾乎是只在白天打坐運功半個時辰,隨后晚上
都帶人巡查京城。
但說來也怪,自蕭玉之回到承天府衙門坐鎮之后,京城再沒有出現什么大案,至少沒有出現那種法師死亡的棘手案件。
司天監和禁軍以及承天府衙的人私下都說,那是曾經的老總捕,如今的刑部總教頭的威名鎮住了。
那可是疑似先天境界的高手,江湖上有句老話是,一至先天百無禁忌,術士最怕的就是這種功力登峰造極的武者,因為一切邪法都不起作用。
就這樣一直到了臘月二十九,蕭玉之依然帶人每天巡查京城,基本是白天大部分時間在,晚上則一整晚都在。
幾乎整個京城與治安相關的人都認為,是蕭總教頭的出現,才使得京城諸多法師之間的亂象平息了,哪怕蕭玉之的四個徒弟也是這么認為的。
雖然這樣想要破案也很難,但至少說明那些宵小之輩還是有忌憚的。
一晚上過去,巡查的人紛紛去休息了,蕭玉之沒有和弟子們一起去吃早餐,而是找了個由頭自行離開。
只不過蕭玉之早兜了一圈之后,卻來到了承天府的大牢。
大牢守夜的獄卒一見到是蕭玉之走下來,瞌睡一下子就醒了,趕忙上前行禮。
「見過總捕頭!」
「嗯,帶上鑰匙跟著!」
「是!」
蕭玉之這一句話說完就向大牢深處走,門口獄卒也不敢說什么,抓起掛著的鑰匙盤就跟上。
一直走到大牢的中部,蕭玉之停下腳步,看向一側的牢房。
牢房里頭,躺在床上原本是睡夢中的顏守云似乎察覺到什么,睜開眼睛看向了外頭。
一見到是蕭玉之,顏守云一下就坐了起來,他認識這個老捕頭,前陣子帶人來牢房巡查,所有人圍著他轉,似乎是承天府衙的總捕頭。
蕭玉之面容蒼老精神抖擻,顏守云四十歲不到,面容卻略帶滄桑,精神也略顯萎靡。
兩人一個在牢門外,一個在柵欄內,相互看著卻沒有立刻說話。
蕭玉之是在審視顏守云,后者則是被看得心里發毛,不敢立刻說什么,生怕說錯了話。
顏守云最近其實休息得還不錯,心神之力也養回來了,那開了竅的法眼此刻也忍不住觀察老總捕。
恍惚間,顏守云竟然好像看到外頭的老捕快身上浮現一層若有若無的火焰,更有一圈灼熱的氣息在升騰,光明的同時也充滿壓迫力,甚至看得眼睛都有些發酸發脹。
顏守云閉了閉眼,再看蕭玉之的時候又正常了,但他心中卻有一種明悟,剛剛難道是誤打誤撞觀氣了?
能感受到這種變化的不只是顏守云自己,蕭玉之似乎也隱約察覺到了什么,剛剛牢中這個法師,眼神可是深邃得很。
思量一下,蕭玉之笑了笑,不論是直覺上還是推斷上,里頭的人是正是邪他也有判斷了。
「開門,放了他吧。」
啊?嗯?
獄卒看向老總捕,懷疑自己聽錯了,顏守云看向外頭也是面露詫異。
蕭玉之看了一眼獄卒。
「我說,開門放人!」
「是!」
老總捕的話,獄卒根本不敢有任何異議,而且這也不需要什么手續,這種本身沒有定性定罪的羈押者,要放了也就是老總捕一句話的事。
開鎖的聲和鎖鏈滑動的聲音傳來,牢房的門也被打開了,里面的顏守云下意識下了床,慢慢走到了牢門前,但視線一刻不離開那老捕頭身上。
蕭玉之看著顏守云,竟然向他拱手行了一禮。
「法師高義,卻不知為何沒有揭皇榜參加朝廷的鑒法大會呢?」
「呃呵呵呵呵總捕頭說笑了,貧道自知有幾斤幾兩,怎敢造次呢.」
蕭玉之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到了今天,他也算是猜出來什么了,整個大牢里面,他唯一看不透的人也就是眼前這位法師了。
人人都說京城最近的太平是因為蕭玉之鎮守,但他卻知道或許有一部分這種原因,卻絕非主因,而他回府衙的前一天晚上還抓了一個人,也是那晚唯一鬧出動靜的法師。
很巧,不是么?
在蕭玉之眼中,這或許是有關聯的,沒有確切的證據,只是一種直覺,但他自問自覺向來很準。
顏守云小心翼翼走出牢門,出于謹慎還是問了一句。
「這真放我走啊?」
蕭玉之笑著點了點頭,想了下取出了一根官錠銀條,遞給顏守云。
「我知法師囊中羞澀,這便作為法師今日京城食宿之用,請收下!」
「這這如何使得.」
「請法師收下,若是你覺得不合適,以后手頭寬裕了還我便是。」
這話聽得顏守云點了點頭,也是,自己有什么資格矯情呢?于是伸手接過銀子。
「好,貧道承情了,日后一定奉還!那.貧道
就走了?」
「法師請便!」
「哎哎哎,不用送我!」
顏守云說著趕緊往牢房外走,而且越走速度越快,活脫脫一個生怕獄卒和捕快反悔的樣子。
蕭玉之在后面慢慢跟了上去,直到他走出大牢,見到顏守云已經快步遠去才止步。
蕭玉之暗暗嘆息一聲。
皇上廣貼皇榜招天下奇人異士,但真正高人,豈會因你一紙皇榜上許諾的榮華富貴就攀附過來呢?
非但不想攀附,反而是生怕沾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