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守云一路出了真君廟,身后跟隨的人也為數不少。
起初還有不少人“大師”長“大師”短的詢問,急于求購剛剛畫成的《伏魔神道圖》,很快人們就沒有了這個余力,因為顏守云越走越快,漸漸讓一些人都跟不上了,也就少部分懂點武藝的還能勉強跟著。
承天府的中央大街上今天一如既往的熱鬧,馬上上元節了,也算是新年中一個重要的節日,大街小巷充斥著節日的氛圍,到處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燈。
顏守云知道,其實自己可以再等兩天的,等到真正的上元節,京師人火氣達到頂峰,任何妖魔鬼怪也會被壓制得更多。
但顏守云也知道,此刻神道圖初成,他一股心氣也正在巔峰,此刻引而不發反而令自己的心氣衰竭。
人世間難有什么事是真正完美的,神通也好,天數也罷,就算是站在妖魔角度的這一場盛宴也是如此。
街道上,有承天府衙的捕快發現了顏守云,很快,四大名捕中的兩人就已經迅速趕來,正是龍思淼和付新博。
兩人一看到顏守云就趕忙湊近,而后者只是掃了他們一眼就繼續前行。
“道長,您可知道我們師父的訊息?”“道長,我們師父失蹤了,您知道什么嗎?”
兩個捕頭這段時間心中十分不安,當看到師父口中的高人時,這種在外人面前裝出來的堅強中也終于露出那種關切和不安。
顏守云點點頭。
“知道,蕭總捕被妖魔設伏誘入邪法禁制之中,險些喪命。”
“什么?”“險些喪命?”
“那師父在哪?”“道長您還知道什么?”
“蕭總捕現在傷勢嚴重不生不死,但貧道保證他最終一定能夠逢兇化吉。”
龍思淼和付新博微微愣了一下,但還是一直跟著顏守云。
“道長,師傅在哪,您告訴我們吧?”“道長,您這急匆匆的去哪啊?”
兩人或許心中已經隱約有一些猜測,或許是因為師父遭難,終于激怒了高人,要親自出手了。
“道長,您可要我們相助.”
顏守云本來并不多話了,聽到此言才看了看兩人。
“勿要葬送自己前程,真要相助,或許可以讓街上的百姓都歸家為好!”
說話間,顏守云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從一手深入掛在身上的布袋中,取出了那件自己最好看的行頭。
兩個捕頭看著顏守云將那件較為顯眼的法袍穿到了身上,在穿衣過程中,原本道人手中的一幅畫卷被他輕輕往前一拋,居然就懸浮著向前,并未掉落地面。
當看到道人穿上法袍,其身上的氣質和剛剛又不同了。
其實這衣袍都算不上正經的制式,以前也是依葫蘆畫瓢找人做的,也唬住過不少人。
但今天顯然和往日不一樣,顏守云此刻有一種十分特殊的氣質,以至于街道上遠處的普通百姓都不少人駐足看他,就好像有燈火在較為昏暗的夜中經過,很容易就吸引了人們的視線。
龍思淼和付新博看到此處,大概也明白心中的猜測是對的,道長要出手了。
兩人對視一眼,隨后重重點頭。
“我等會盡力協助道長,請道長勿要看不起我們!”“不錯!勿要說什么前程不前程,只要道長愿意出手,把命給你又如何!”
顏守云步子微微一頓,看向身邊兩人,兩個捕頭此刻也停了下來。
“好,貧道多謝兩位高義,請速去辦我剛剛所說之事吧!”
龍思淼和付新博重重點頭,其中一人忍不住問了一句。
“道長,您究竟要怎么做?”
顏守云笑了笑,繼續向前而行,口中輕輕說出幾個字,聲音不響但落在兩個捕頭心中卻如山如雷。
“清君側”
經歷了這么多事,縱然是這幾個字在顏守云口中也變得有些輕描淡寫了。
兩個捕頭腳步微微一頓,驚駭只是一瞬,隨后各自向著顏守云行了一禮,然后施展輕功離開。
很快,承天府的街道上多了許多承天府衙的官差,一些熱鬧的街頭開始有官差勸說百姓疏散回家,理由統一是緝拿要犯清場。
只不過在承天府,百姓也有著一些迷之自信,這大白天的天子腳下,什么要犯敢撒野,一些店鋪更不可能打樣,真正會回家的反倒是少數。
不說別的,就是從真君廟就追出來的人,雖然到這已經所剩無幾,且也不叫嚷著買畫了,可也遠遠跟著不愿離去,因為大家似乎意識到要發生大事了。
倒是顏守云身邊的捕快卻在不知不覺中多了起來,蕭玉之的四個徒弟更是悉數到場。
顏守云只是不停向前走著,在這個過程中一雙法眼也前所未有的靈光,仿佛能看到街頭煙火氣在周圍彌漫,也可能看到王朝氣數圍繞著皇宮的華光,也能看到隱藏在其中的妖魔氣息。
很顯然,縱然昏君下旨引妖魔入朝,妖魔邪祟也都是小心在這個庇護范圍內行事,不敢有什么出閣之處,它們明白逾越了君王這層屏障,它們也就是為禍人間的邪祟罷了。
或許有些妖魔認為自己是奉旨法師,能得天子冊封能得正果,但其實自己是什么自己最清楚。
中央大街的盡頭就是皇宮大門所在,時間似乎是剛剛好,皇宮那邊天子儀仗正在陸續出來,禁軍前出開道,權貴相隨兩邊,更有一些地位較高的法師在場,當然也少不了得寵的靳蘭貴妃。
禁軍所過之處的清場效果要比承天府衙門的官差好得多,中央大街上不少百姓紛紛被驅離,各處店鋪也暫且關閉。
只是在那大街的前方,有一個道人正在大步走來,開道的禁軍自然上前驅離。
“走走走,天子車駕馬上到了,閑雜人等都閃開!”
“就是你,那道人,快閃開!”
但顏守云根本不會理會這些,一名禁軍快步上前,竟然直接橫槍打來。
這一瞬間,顏守云微微皺眉,但不等他有什么動作,禁軍的槍就被忽然出現在道人前方的龍思淼接住了,他捏著禁軍的槍,隨后手臂輕輕一振。
那名禁軍只覺得一股大力傳來,拿著槍不斷后退,直接撞上了身后的一名同僚,然后隨后兩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顏守云腳步沒有停下,他身邊則多了幾名捕快。
這一刻,前頭許多禁軍圍了過來,鬧起的動靜驚動了禁軍統領,禁軍統領騎馬當先,縱馬到了顏守云面前。
如今京城法師眾多,禁軍統領還以為又是個想在皇上面前顯眼的,可是這些承天府捕快怎么回事?
“龍捕頭、付捕頭、李捕頭、范捕頭,你們這是何意?還有你這道人,若想面圣,應該去司天監衙門報道,還不快退開!”
承天府的捕快不說話,都看向顏守云,后者一只手始終抓著畫卷,另一只手伸入了腰間,一抹金色的光輝也很快被揚起。
顏守云將手中的東西輕輕一拋,禁軍統領下意識伸手接過,只是看了一眼都露出驚駭之色。
“天師令!”
禁軍統領幾乎立刻就從馬上下來,手持金牌向著顏守云行禮。
“您請稍等,我立刻稟報圣上!”
眼前的道人就是老天師么?為什么看著如此年輕?難道返老還童?他手中有天師令,縱然不是老天師,說不定也是老天師的弟子!
天師令一出,不光是禁軍一方驚駭,就連顏守云身邊的捕快也紛紛面露驚色。
禁軍統領也不騎馬了,施展身法快速到了皇帝車駕那邊,寬敞的御輦內部,皇帝正摟著靳蘭,躺在她的腿上吃著她喂的點心,寧神香的香味充斥在車上。
不過禁軍統領的聲音很快從邊上傳來。
“陛下,陛下——老天師來了——”
“老天師?”
車上的皇帝愣了愣,然后一下子坐了起來,直接扯開簾子看向外頭,卻見禁軍統領就在外面。
“老天師來了?”
“回陛下,這是天師令!”
禁軍統領將沉甸甸的金牌遞過去,車駕外頭的老太監臉上喜色,趕忙接過金牌遞給皇帝,后者臉上同樣驚喜之色。
“老天師來了!老天師終于也奉旨來了!”
倒是車內的靳蘭面色露出一些不安,大庸天師之名早有耳聞,不知道會不會生出什么變數.
而此刻皇帝已經迫不及待地從御輦上下來,對于大庸天師,縱然是他還是不得不給予極大程度的禮遇,哪怕如今京城并不缺高人。
“快,快帶朕去見老天師!”
“是!”
禁軍統領在前,周圍侍衛在側,趙朝林攙扶皇帝,直接邁開步子朝前走去,后面車輦中的靳蘭心有不安,但自覺如今自己地位特殊,竟然也跟著下了車,想要看看那傳說中的天師是什么模樣。
后方的一些車駕上,不少權貴大臣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知道有人阻攔圣上車駕,而部分隨行的法師有的皺眉有的驚愕,顯然他們耳朵更靈光一些。
顏守云此刻已經站定在街上不動,身邊的幾個捕快則露出不安或者緊張。
“道長,該怎么做啊”“道長?”
顏守云卻微微閉起眼睛,仿佛心無外物,實際上此刻的他也確實是這種感覺,他能感受到那一股帝氣接近,甚至能感受到皇帝身邊的妖氣。
同樣的,此刻的顏守云也能感受到承天府城中的一些特殊氣息,甚至是一些鬼神氣息,原來鬼神其實一直都在看著這邊。
這是人間氣息,而同時刻,顏守云還能感受到天地之威,上方隱約有風云匯聚的趨勢,還能感覺到京城邊上開陽運河的波濤澎湃遠勝以往
“可是老天師來了?”
皇帝的聲音遠遠傳來,擋在顏守云前面的禁軍紛紛讓開,他旁邊的捕快也下意識讓開身位,而顏守云也在此刻睜開了眼睛。
當皇帝看清顏守云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這是老天師?看起來至多三四十歲吧?
靳蘭這會也微微松了口氣,看到顏守云就完全是個凡人的氣息。
“這位道人,你從何處得來了老天師的天師令的?”
皇帝的語氣變了,不再如來時的驚喜,而是帶著質問,周圍的大內侍衛也都死死盯著道人。
“還有,這些公門人是怎么回事?”
皇帝視線看來,帶給周圍捕快莫大的壓力,這畢竟是天子!
倒是顏守云,此刻心態比剛剛還輕松一些,緊張什么的早已經過去,面對皇帝質問,他只是笑了笑。
“若是老天師不給,誰也不能從他手中拿到天師令,貧道受天師傳授神通,也算是領天師法旨而來!”
“你是老天師的弟子?”
皇帝臉上又露出喜色,不過顏守云卻搖了搖頭。
“貧道尚無此資格,陛下,貧道諫上一言,若陛下聽從,則利國利民,有利大庸氣數長存,不知陛下可否聽從?”
實話說,顏守云對帝王的敬畏已經在這段時間喪失殆盡,此刻直面天子說話雖然言語算不上無禮,但確實也并沒有多么客氣,本質上他看不上當今天子。
皇帝眉頭又皺了起來,這會有一些官員和法師也到了后方一點的位置。
看到了前頭的一幕,少如人如俞子業那樣的,心頭則浮現更強烈的驚喜,似乎意識到老天師要歸來。
而皇帝雖然不滿此刻顏守云的態度,但因為天師令,還是耐著性子開口。
“道長但說無妨。”
顏守云看向那邊的靳蘭,一個凡人的眼神竟然讓她下意識后退一步,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更帶著一種平靜中醞釀奔雷的壓迫感。
“貧道希望陛下下旨,撤銷法會期間一切對法師的冊封恩典,下旨嚴查緝拿蠱惑朝野的妖邪精魅,凡邪祟者,斬立決!”
話是對著皇帝說的,但顏守云卻一直看著靳蘭,皇帝似乎也有所察覺,下意識看向身邊。
“荒唐!道長若是來參加鑒法大會,朕自然歡迎,但你若是來戲弄朕,縱然你是老天師傳人,朕也不會放過!”
當皇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靳蘭心中本該欣喜的,但卻莫名升起一種強烈的恐懼,更是忍不住直接替皇帝開口了。
“來人,拿下這狂妄之徒!”
這變數讓那邊的一些大臣和法師心頭驚愕,俞子業更是攥緊了拳頭,
禁軍和侍衛瞬間向著顏守云沖去,而他身邊的四名捕快咬牙上前,雖然不拔刀,卻將禁軍和大內侍衛擋在外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貧道早知陛下會出此言,罷了罷了.”
顏守云放聲大笑,縱然只有今天,甚至縱然只有一會,但此刻的他與心中修道的那個自己重合,是真正修真得真之人!
手中畫卷一抖,長畫在空中展開,神道圖上的一尊尊神人仿佛閃爍著神光熠熠生輝。
那副畫卷上有一種妖邪敬畏的壓抑氣息,禁軍和侍衛同四大名捕糾纏,但靳蘭和一些個法師卻不敢出手,心中隱約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這感覺太強烈,以至于“法師們”都有些不知所措。
“轟隆隆隆.”
冬日雷聲起,天空不知不覺間已經起了陰云,皇帝的心悸也在此刻再犯,呼喚中倒了下去,引得周圍太監和侍衛一片混亂,靳蘭更是連連驚呼陛下,不知道的還以為那道人行刺了。
禁軍、太監、侍衛、朝臣、法師、宮女.
人們有的看皇帝,有的驚呼,有的看天空,也有不少人看向那閃爍著光輝的畫卷浮空,一切都變得混亂,一起都仿佛變得緩慢
也是這一刻,顏守云的聲音恍若與天雷交織,手中出現了之前的畫筆,筆尖朱紅色鮮艷如血,揮動中直接點在懸浮的畫卷上。
“貧道顏守云,召請諸神降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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