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形之難,不光在于化形前和化形中的種種劫難,也在于自身修行上的理解是否能支撐自己成功化形。
尤其是虔心向道的修行之輩,化形本身就是天地自然之道的一種體現,也是真正道行出眾的妖修化形往往會更為不易的緣由。
但是今日,在風雷之中,晶瑩如玉的魚兒帶著一種歡快感遨游在雷霆暴雨之中,縱然有劫雷襲身的痛苦,卻也知道那是幫助自己脫胎換骨。
至于心中化形方向,很多年以前就不再是掣肘魚妖的問題,一幅畫卷在心中展開,當年還籍籍無名的大庸畫圣早已為陳寒三姐弟留下了珍貴的畫作。
山嶺深處的傾盆暴雨和恐怖雷光中,天際最后的雷光都匯聚到了山巒頂端。
在那大雨傾瀉所在,光滑的山頂巖石上,一個肌膚瑩潤女子抱著巖石感受著大雨的溫度,感受著山風的呼嘯,長發在雨水沖刷下似瀑布一般順著胸前被背部落下,卻也難以遮住身軀伸展之刻的挺拔.
于興梅身體微微顫抖,并非寒冷而是因為激動,她不敢馬上睜開眼睛,而是用手一點點觸摸自己的臉龐,又拂過自己每一寸肌膚,感受著身體指尖和身體回饋的每一分感覺,有麻癢也有敏感的顫動。
很多都是做魚的時候從來不可能體會到的感覺。
最終,于欣梅睜開雙眼看著自己五指分明的手,看向自己雨中的長發,看向自己光潔修長卻不失豐盈的身軀,終于明白自己已經脫胎換骨,化形成功!
而當年一顆星羅丹的影響足以受用漫長修行路,更為于欣梅帶來了非同一般的靈覺和精純法力。
「哈啊——」
于欣梅對著山中大喊,宣泄著自己的興奮,這喊叫更是引得山中山洪都受到影響,更是讓她感受到自身法力的實質性變化。
「啊——」
「何方妖孽——」
「我化形已成,大雨既止!」
對著水坑中認真看著,女子的倒影露出淺淺的微笑,和畫上的一模一樣,或者說當年得到畫的時候,這畫就已經映入心中了!
遠方的雷光消失,此刻的陳寒心中早已經沒有憂慮,她知道妹妹化形成功了。
陳寒拿著一個簸箕,一處廟殿中一邊吹滅燭火,一邊一點點收拾著殘存的蠟燭頭,不過她那滿是皺紋的嘴角卻微微揚起一絲弧度。
作為人,若是這樣出現在他人眼前,既失儀失德,也會嚇壞別人的!
登州城,天下第一真君廟中從來不會缺香客,當然廟里也不會缺幫工,只是即便如此,在外人眼中年歲已長的老廟祝陳婆還是會很多事親力親為。
在于欣梅剛剛要大喊一聲的時候,陳寒忽然轉身怒容喝罵一聲。
長久以來,陳寒在廟中都是一個普通婦人,從來也不用什么法術,以至于于欣梅都下意識忽略了姐姐那非同一般的道行。
大山深處帶起了一縷彩虹!
于欣梅呆呆看著從沒這么近的彩虹光輝,被這份美麗迷得癡醉,隨后心中喜悅也愈發強烈!
本就是作為嘗試,自然既緊張又用力,結果沒過去多久,天空的瓢潑大雨漸漸減弱,繼而很快就停了下來,陰云在緩慢散去,天空竟也有陽光穿過了云層的窟窿。
因為這雨,使得這會真君廟暫時清凈不少。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已經悄悄到了殿外,隨后踮起腳偷摸走入了殿內。
對了!見姐姐去!
于欣梅看看山外,隨后一下就從山巔躍出,剛剛升起一絲對高空墜落的擔憂,但在念動之間帶起一股輕盈之風就飛向登州所在.
只不過直到飛了半途,長
發都已經被風吹干了,光潔的身軀再無一絲遮擋,于欣梅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還赤身。
不過遠方雷雨已經停了,但本就是容易下雨的季節,受此劫云影響卻有雨云蔓延到了登州,這里也正下著雨,并且雨還不算小。
于欣梅幾乎同時就被嚇了一大跳,和兔子一樣猛然跳開幾個身位,慌忙擺手。
陳寒此刻臉色凝重,一雙眼睛嚴肅的看著幾步之外的女子,看著對方對方不知所措的樣子,臉上終于繃不住了。
令尋常妖邪畏懼非常的真君廟,對于于欣梅而言就完全沒有任何壓力,她躡手躡腳偷偷到了陳寒的背后,收斂了一切氣息甚至收斂的聲音的她,有自信給姐姐一個驚喜。
等心情真正平靜下來,于興梅走到山頂一處清澈的水坑所在,伸手凌空輕輕一撫,原本被山風吹得漣漪陣陣的水坑頓時平靜如鏡。
「不不不,姐姐是我呀——」
從身軀到感受,再到信心層面也升起明悟,于欣梅漸漸平靜下來,抬頭以劍指劃向天空,身中法力自指尖如脈絡蔓延。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妹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陳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于欣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姐姐戲弄了,頓時沖上去和陳寒打鬧,她可是知道姐姐并非真是一個年邁老嫗。
只是打鬧了一會,于欣梅的動作忽然一僵,隨后緩緩看向門口,卻見兩個女子愣愣站在那。
蘇孤煙和蘇紅萱兩姐妹對陳婆婆敬畏非常,但這會她們看到了什么,陳婆婆居然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打鬧在一起。
兩姐妹下意識對望一眼,蘇紅萱更是眨了眨眼睛,不會是在做夢吧?
「姐姐.她們是.」
陳寒笑了笑道。
「她們是蘇家姐妹,如今在廟中幫忙,我偶爾指點她們一些修行上的事,也是向道妖修,比你可早化形不知道多少年呢!嗯,這位是舍妹于欣梅,我想你們應當是知道的。」
蘇孤煙和蘇紅萱立刻反應過來,趕忙向于欣梅行萬福禮。
「蘇孤煙/蘇紅萱,見過于道友!」
這位可是生吞仙丹的狠人啊,困在妖身數百載,吃下仙丹直接在山中修煉數十年,看來如今功行圓滿脫胎換骨了!
「唉不不不,不對,我不是快別行禮了.我才化形」
于欣梅被兩人恭敬的樣子弄得手忙腳亂,跑過去扶起兩人,也看得蘇家姐妹微微愣神,倒是一邊的陳寒又有些樂不可支了。
「欣梅,做人的道理你還要向她們好好學學,也得學學如何以妖修的身份相處于人世間紅萱,去把長來找來,告訴他欣梅出關了。」
「好!」
蘇紅萱立刻就離開了。
當天晚些時候,一條大蛇順著大通河游到了真君廟后的岸邊臺階處,看著笑嘻嘻站在岸上望著水面的那個白衣女子,大蛇心里那個酸啊,酸得直吐泡
當晚廟院后方,陳寒準備了一桌菜,圍坐在桌邊的除了四女子,還有一條盤在一角的大蛇。
即便是妖修,也已經習慣了人世的相處方法,吃飯的時候說事聊天會更放松。
「原來當年那枚星羅丹真的非比尋常」
于欣梅這么喃喃著,一邊的舍長來忍不住插嘴。
「你以為呢?墨、齊兩位仙長乃是仙尊弟子,想吃仙丹還不和吃糖豆一樣,一般的仙丹能讓他們來尋?」
「那怎么辦.姐姐」
于欣梅滿面愁容地看向陳寒,后者面帶笑容。
「也不嚇唬你了,我早已問過了,兩位仙長玄妙修真之仙,那丹丸雖然不凡,但本就是當年星羅逃離
天界之物,是有緣者得之,你既然得到了,他們只希望你持心向道正修為念。」
「況且仙長說了,當年你也并非是去搶人碗中的東西,不過是運勢機緣到了,始作俑者該是那只老鱉!」
于欣梅這才安心不少。
蘇孤煙和蘇紅萱則一直盯著于欣梅看,后者終于小心問了一句。
「于道友你吃仙丹的時候,難受么?」
「啊?」
于欣梅愣了一下,想了下道。
「有時候還挺難受的,感覺無法化解藥力,只能不停修煉,但因為仙丹助力,就好似忽然開了竅」
蘇孤煙和蘇紅萱對視一眼,心中既有向往又分外佩服,隨后則專注于于欣梅的講述,因為她漸漸講到了修行中的關鍵,講到了多年來總結的心中所悟。
待到該說該聊的都已經聊得差不多了,于欣梅再一次認真看向陳寒。
「姐姐,周佑之怎么樣了?」
陳寒笑了。
「周佑之不過是個凡人,當年又本源受損,這么多年過去,早已是入了土,怎么,還想報答?」
「我我接住的那只餛飩本來是他的.」
「那你怎么不想著報答一下那只王八?」
舍長來笑著問一句,惹得妹妹白了他一眼。
「是哈,若非它興風作浪撞石橋,我還接不住呢,它若還活著估計是恨死我了!」
說笑間,于欣梅的眉頭卻微微驟起,當年的一幕仿佛歷歷在目,甚至變得愈發清晰,好似能看到了那驚愕扶著欄桿望向橋下的老人。
「我當時在心中發過誓,說會報答他的.」
舍長來樂了,一個大蛇頭晃過半張桌子湊近妹妹。
「人都死了很多年了,你怎么報答?」
于欣梅想到什么。
「那他的子嗣后代呢?」
大蛇甩了甩腦袋。
「他傷了元氣,身體一直不好,根本就沒能留下什么子嗣,人倒是心善,算是有好報,得過幫助的餛飩郎和親兒子一樣照顧他,算是去得安詳.」
「你這么清楚啊?」
于欣梅看向大蛇,后者腦袋點了點陳寒。
「是姐姐清楚。」
于欣梅心中了然,姐姐一定也幫襯過一些事,下意識又問了一句。
「那餛飩郎呢?」
「周佑之過世后沒幾年得了壞病,也早就過世了!」
「啊?」
于欣梅看看姐姐又看看大蛇。
「你們.你們沒設法.」
「設法救一救?」
舍長來的咧開嘴吐了吐信子,搖頭道。
「怎么可能沒有暗中幫過呢,不過說來也怪,那人就是救不活.」
一直聽著的陳寒此刻卻開口了。
「如今想來,不是救不活,而是命數如此,那餛飩郎.」
陳寒想了下笑了笑,搖了搖頭又不說了。
「好了,莫要多想,你先好好學學如何做人,如何做個端莊得體的女孩兒,來的時候衣服都沒穿對!」
于欣梅面露尷尬,一邊的蘇家姐妹則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