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廟后院香燭庫中,當正在忙碌的陳寒聽清楚于欣梅表述的意思后,也皺起了眉頭。
「你想詢問陰司鬼神有關周佑之的事?」
「對,姐姐,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冒昧,但陰間鬼神一定留有卷宗,說不定還能知道周佑之投生去了哪里!」
陳寒無奈搖頭。
「欣梅,眾生輪回涉及自然天道,縱然是陰間鬼神,或許知道的多一些,甚至有一定的決定權,可也僅僅是能一定程度上斷來生富貴福澤,并不能明晰他去了哪,何況這來生福澤也與今生相依.」
于欣梅顯然并不會因為這么三言兩語放棄。
「可是不去問問,我是不會死心的,姐姐,你是真君首廟的廟祝,我知道只要你開口,登州陰司的鬼神會賣你幾分面子的,姐姐」
于欣梅懇求陳寒,而已經放下了布匹的蘇孤煙則站在一旁插不上嘴。
陳寒平靜地看看蘇孤煙和于欣梅。
「那就去城隍廟,我便是一名去上香的善信,都是天地之間有情眾生,不是去生是非,而是虔誠向城隍大人祈求!」
這香才離開木箱子,就有一股十分特殊的淡淡香味出現,有別于一般的檀香。
「你們以為陰司法度是擺設么?陰間鬼神執掌部分天道輪回職責,豈會輕易示人?」
蘇孤煙回頭看了看門外,又看向于欣梅若有所思,而后者也抬起了頭,一看陳寒,對方臉色始終平靜,其實她心中卻在想著兩人說的相師。
蘇紅萱話說到這聲音越來越小。
蘇紅萱在一邊問了一句,蘇孤煙則搖了搖頭。
「那如果沒進廟就被趕出來呢?」
陳寒搖了搖頭。
「對不起姐姐,是我顧慮不周.」
「那不用什么伏魔宮的身份,直接去求城隍爺不行么?陳婆婆就當不知道好了.呃.當我沒說」
在一陣沉默中,蘇孤煙開口了。
「其實紅萱說得有道理?」
「只不過我們畢竟是妖,貿然前往陰間可能被鬼神視為不敬.」
「這應該不會吧.」
陳寒看著妹妹暫時沒有說話,一邊的蘇孤煙皺眉思索著,而門外蘇紅萱已經回來了,或許也聽到了一部分內容,此刻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
于欣梅張了張嘴,良久才無奈一聲。
「拿著吧,手持此香去城隍廟,一定要虔心祈禱,城隍大人會察覺到的,不過他未必會出來見你。」
「我是真君廟廟祝不假,登州鬼神或許也都認識我,但正因為如此,我更不可能出面,我為帝君看顧道場,借此身份干涉陰間,既是對陰司的不敬,更是對帝君的不敬!」
陳寒平靜地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嘆了口氣后轉身打開了一個木箱,從里面的角落抽出了三支香。
于欣梅此刻將話接了下去。
說著蘇孤煙看了看陳寒的反應,又看向一邊的于欣梅,后者顯然也意動了。
于興梅小心地接過三支香,忍不住湊近嗅了嗅,心知這東西一定十分寶貴,臉上露出欣喜。
「謝謝姐姐!」
陳寒搖頭笑著。
「看來你這段時間是把書看進去了,妖性收起來不少,沒有直接就去陰間,好了,去吧!」
「嗯!」
于興梅小心收起三支香,然后退出香燭庫房,心中興奮之下,也顧不上其他,直接快步跑向廟外。
蘇孤煙對著陳寒行了一禮,也快步離去。
陳寒看向門外,只剩下蘇紅萱還站在那,后者被陳寒微
微一愣,心中略微一慌。
「呃,這個,陳婆婆,我也去看看.」
說完這話,蘇紅萱趕緊開溜,沒有姐姐在,沒有興梅在,她一個人總是不敢面對陳婆婆。
真君廟外,蘇紅萱很快就追上了于興梅和蘇孤煙,忍不住詢問剛剛她們為什么先離開了,也從兩人的回答中得知了算命相師的事情。
說話間,三人已經重新入了登州城,并且很快到了城隍廟所在的街區,都不由在廟區外站定,端陽節期間廟外也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欣梅,像凡人一樣拜神,怕是多半不會出現,如果沒有回應,我們直接去鬼門關怎么樣?」
蘇紅萱一說話,就被蘇孤煙白了一眼。
「少出餿主意,擅闖鬼門關真的可能出大誤會的.」
蘇孤煙眼神微微一閃,看看街道兩側。
「若是實在不行,還不如再去尋那個相師,此人怕是不簡單,他既然能點出去問事陰間,說不定還有他法,說不定剛才就是在街頭等著欣梅的!」
「啊?這么玄乎?」
蘇紅萱愣了一下,姐姐說得有些過了吧?
「好了,其他事以后再想吧,蘇姐姐,紅萱,你們就不要一起進去了,我自己去吧!」
說完這句話,于欣梅深吸一口氣,直接朝著城隍廟走去。
除了進過真君廟,這是于欣梅自修行以來第一次踏入正神廟宇,即便如今道行早已今非昔比,但心中也依然略微發怵。
蘇家姐妹猶豫一下,還是沒有跟上去。
端陽節最熱鬧的廟肯定是楚廟,但任何節日,城隍廟這一塊的熱鬧都不會落下。
盡量收斂妖氣,于欣梅跟隨著眾多香客進入廟中,想象中的被鬼神阻攔之事并沒有發生,心下稍安的同時也朝著廟宇深處走去。
城隍殿外,于欣梅站在這里沒有踏入殿中,而是看著其他香客陸陸續續上香叩拜祈求,來來去去的人絡繹不絕,而上方的神像始終端坐神臺,生不起一絲波瀾。
「這位姑娘站在這里做什么,若是要上香祈福,進去便是了!」
有廟工過來說話,于欣梅應了聲「是」,再度深吸一口氣,然后小心地跨過了城隍殿的門檻。
依然沒有出現鬼神趕人的情況,于欣梅松了口氣,心情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又在旁邊靜立良久,于欣梅這才在一旁的燭臺借火,等跪墊有空了就走到了神像前。
于欣梅不懂什么繁瑣的上香禮儀,只是在心中徹底平靜之后,安靜地將檀香插到了香爐中,隨后跪在神像前面緩緩閉上眼睛。
城隍大人,小女子于欣梅有事祈求.
時間慢慢過去,香爐中的檀香冒出的煙霧筆直向上,于欣梅沒有如其他香客那樣拜完神就離開,而是一直跪在那邊。
周圍香客有的好奇,有的也會低聲議論幾句,有時略微喧鬧,有時相對安靜,但都干擾不到于欣梅,畢竟也非常人,不會因為這點事而升起不必要的羞恥。
漸漸的,于欣梅覺得周圍好似越來越靜,繼而都沒有什么人來人往的腳步聲了。
此刻的于欣梅下意識睜開了眼睛,忽然發現周圍竟然昏暗一片。
但又不是絕對的昏暗,因為前方長明燈似乎亮著,只是不能完全照亮周圍,其他香客也好似全都不見了。
于欣梅仿佛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抬頭,卻見那一尊城隍神像正在看著自己。
那神像的五官越來越靈動,以至于眼珠都動了一下,眼皮一抖落下一點點香灰。
「我知道你,你乃是那山中魚妖,承興年間嶺東大水,你們還一起治過水!看來修行也大有長進!」
于欣梅面露驚喜,沒想到城隍大人竟然記得她。
「正是!沒想到城隍大能記住我」
神臺上,城隍像似乎略微動了一下,頓時就是一陣香灰灑落煙霧蒙蒙。
「如今你姐姐也不算尋常妖修,沒有假借這一身份,不錯!再念你虔誠訴求,我倒是能回應你一些事,既然想問陰間之人,便問吧!」
城隍對于欣梅印象不錯,而后者此刻也是欣喜若狂,也不起身,繼續跪在原處詢問。
「城隍大人,小女子想要詢問周佑之的下落,他于我有大恩,小女子不可不報!」
「周佑之」
一聽到于欣梅口中報出這個名字,登州城隍心中略微一驚,若是別人也就罷了,這個人嘛.
略一思量,登州城隍便開口回答。
「周佑之如今不在陰間,二十多年前早已投胎去了!」
「那城隍大人可知道周佑之投胎的情況如何,他又投生何妨?我該如何才能找到他?」
神臺上的城隍伸手撫須,香灰又是一陣淋落。
「我等雖為陰間之神,掌黃泉之路,然輪回乃天道之力,陰司亦難以干涉,非不愿相告,實乃我亦不知也,只能告訴你他這一輩子雖有波折,但福澤定然不差!」
「城隍大人說的是不知,但并未說沒有辦法找到他吧?」
于欣梅抬頭看著城隍,神臺上那栩栩如生的神像微微皺眉,心中不斷思量著事情。
「你說他于你有大恩,是何恩德啊?」
于欣梅心中微微猶豫一下,涉及仙丹之事,似乎就連城隍大人也并不知曉,但她選擇全盤托出,將當年如何得到仙丹之事講了個清楚。
即便是登州城隍,聽完也不由面露驚愕,這可真是大恩大德大因果了!
「求城隍大人指一條明路,小女子該如何找到恩人,若不報此恩,小女子心中心結難消,修行之路將永不圓滿,如何能得道呢?」
這話說得絕對不夸張!
城隍在沉默良久,于欣梅心中也升起一些希望,她知道若是真的沒辦法,城隍大人會直接拒絕的。
香灰如雨而落,又在落地前紛紛消散,神臺上的城隍緩緩站了起來,一步走下神臺的時刻,于欣梅身邊多了一個身穿寬袍的頭戴官帽的長者。
「看來與你也有些因果啊.」
城隍撫須,看向始終跪在那邊的女子,后者側頭看向他,面露懇求之色。
「求城隍大人成全!」
登州城隍思量再三,隨后嘴角微微揚起。
「其實此事你問我并不合適,真要算起來,你姐姐或許比我更能幫到你,只不過她不知道罷了」
「城隍大人此話怎講?」
城隍笑容不改,走到了于欣梅身旁低聲道。
「百鬼圖,落長發,尋佑之,問伏魔!去吧.」
話音落下,城隍化為一道煙霧重新回到了神臺上,成了一尊神像,而于欣梅耳中,周圍又開始嘈雜起來。
唰的一下,于欣梅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她略微驚愕地左右看看,自己始終跪在神臺前,仿佛剛剛一切都是錯覺。
周圍還有一些香客在看著于欣梅,畢竟這姑娘跪在這里好一會了。
只不過于欣梅此刻臉上已經浮現喜色,周佑之的事情有眉目了,城隍大人的意思很明顯了,伏魔宮應該有辦法知道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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