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拜過師祖師父師弟之后,燕博就帶著原兆寧一起沿著原路下來了。
對于燕博而言,這是多年之后的歸鄉,只不過在這大晏故土上,家人親友皆已經故去,縱然還有留下一些后代也不必去打擾。
就像燕博離開大庸的時候,去集市轉一圈其實也是為了去看看何家的那個小朋友,已是年邁中享受天倫之樂了。
所以種種花對燕博來說或許比刻苦修行更重要,或者這也算是他的修行。
而對于原兆寧這個八十多歲老叟,這是人生之末的新生活,用燕博的話來說,這不晚,即便原兆寧或許沒有真正明白這個「不晚」的含義。
燕博沒有用什么法術來收拾這屋子,而是和原兆寧這個老人一起一點點清理這棟吊腳樓,從而也能感受到當年師父和師弟一家共同建立起吊腳樓的感覺。
在這個過程中,也是一種擦拭原兆寧心靈的過程,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新生。
那群白鶴就游蕩在附近的濕地中不離去,似乎是有將這里視為遷徙棲息的重要一站的意思,在這里呆到天寒再離去。
也有可能會有白鶴不會離去,畢竟有原兆寧這個養鶴經驗超級豐富的老宦官在,和樂山氣候也不錯,以后在此越冬都不是不可能的。
燕博和原兆寧一起前者身上的許多花種都種下,唯獨讓燕博也有些苦惱的就是荷花。
燕博是用成熟的蓮子來種荷花,但是他種幾次,附近的白鶴就會過來翻找啄食,總是能把他栽下去的蓮子給翻出來吃掉。
兩人對白鶴們好言相勸,這些通靈的白鶴確實也不凡,當著他們的面確實不來啄食了,但是入夜或者清晨時分,總有那么一兩只白鶴忍不住對那些蓮子的味道發饞。
最后還是領頭的白羽鶴到「蓮田」區域走了幾圈鳴叫了一陣,之后就再無白鶴隨便靠近那里了,就算走到邊上也是只啄草根和泥鰍之類的東西了。
時間就這么過去了一個月。
說來也怪,在燕博的照顧下,原本需要相對漫長時間生長的一些植物和花卉,其長勢都十分喜人。
原兆寧以前在皇宮不是專門負責養花的,但好歹也是一直生活在易花園一帶的,明白很多花卉的生長需要不短的時間,而如今發生在自己身邊的足以用神奇來形容,發芽抽枝都比一般的植被快太多了。
不過栽種花卉的不是凡人,原兆寧也就釋然了。
白羽鶴將一切都看在眼底,自然知道燕博其實并未施法的,反而是他修行中自然而然影響到了周圍。
燕博乃是以仙蓮為基,斗轉乾坤爐煉丹的時刻,作為丹爐一部分的乾坤葫蘆中同樣經歷他的新生,丹劫過后才孕育出如今的身軀。
加上前身靈體與紫壁靈藕的特殊關系,某種程度上說,燕博甚至遠比一些花草樹木精怪得道的存在要更契合青靈木氣。
對于白鶴而言,修行到了他如今的地步,這一月所見也是難得的觀道之感。
一個月時間,燕博與原兆寧在此處生活還算安逸,鶴群也十分愜意,就連灰勉在這也不缺打牙祭的東西。
不過和樂山中卻有人略顯煩躁起來。
大蟾王坐在山上任由風吹日曬等了一個月,依然不見什么動靜,這一天終于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再度環顧四方,忍不住喃喃自語。
「唉?怎么回事,白鶴那家伙怎么還不來?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大蟾王不相信白鶴會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所以這家伙是故意的?
以我和他的交情,他不至于吧或者說他有事?
大蟾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這倒是有可能,白
鶴這家伙行蹤比我還飄忽不定,有時候其實挺忙的,說不定又在幫仙尊做事?
正這么想著,天邊云霧厚重起來,隱隱有大量水汽聚集過來,讓大蟾王不由抬起了頭。
吊腳樓所在,沼澤中的白鶴也抬起了頭,而原本在屋中休憩的燕博也走出了屋子抬頭看向天空。
「燕先生,看天似乎要下雨了?」
原兆寧這么說著,燕博也笑了笑。
「是啊,和樂山氣候宜人,再下一場雨更適合花卉生長。」
不過這會燕博心中卻意識到這和樂山也沒有想得那么簡單,或許該去拜訪一下這山中的存在,畢竟也算是鄰居了。
雨很快就落了下來,燕博和原兆寧在屋中煮茶,開著窗戶欣賞外頭雨中的景色。
「轟隆隆——」
雷聲有些讓人猝不及防,以至于端著茶盞的原兆寧手都抖了一下,燕博則微微皺眉。
外頭的濕地中,那些白鶴是完全不怕雨的,但也因為這雷聲略顯受驚,領頭的白羽鶴也側目看向大山深處。
和樂山最深處,那山巔運功之地,大蟾王此刻瞪大了,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而在他面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北海龍君亞慈,一個則是他女兒蟾沁。
「我,我沒聽錯吧,你,你們兩個?」
從來都比較要強的蟾沁此刻罕見露出幾分嬌羞的神色,對著大蟾王微微點頭。
「是的爹」
大蟾王瞪大了眼睛,看著亞慈自然而然地牽住了蟾沁的手,驚愕至極的同時心情也極其復雜。
「岳父大人難道不同意?」
亞慈神色嚴肅,但其實心中已經帶起幾分緊張,身上的龍氣也不由散溢而出,帶給大蟾王強烈的壓迫感,只是手部感受到蟾沁用力在捏他才反應過來,趕忙收了氣息。
大蟾王咧了咧嘴,這「岳父大人」都直接叫上了,像是來征求意見的嗎?
「我倒也不是不同意,只是沁兒,你之前不是亞慈只是好友么.這才多久啊.」
「爹,之前是之前嘛.發生了很多事」
而在一邊聽到大蟾王沒有反對的意思,亞慈的心中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
「岳父大人,雖然分別不算多長時間,但正如沁兒所言,發生了很多事,也幸虧您沒有和我們一起去」
大蟾王眉頭皺起。
「難道四海龍族和白君鬧掰了?龍族聚首起了沖突?那豈不是等于你們和易先生也起了沖突?不對,你們兩一定是幫易先生的對吧?」
這是大蟾王一瞬間想到的最嚴重的事情,那不就等于四海龍族不但和白君鬧掰,甚至四海龍族自己也要分裂?
不過亞慈和蟾沁也很快打消了大蟾王的猜測。
「非也,岳父大人誤會了,不過確實和易先生有關,乃是這一次的丹劫所至.」
那一場恐怖的丹劫,其消息還沒有傳開,但將來必定知道的人不少,而大蟾王就和每一個剛剛聽聞此事的人一樣,了解之后心中不可謂不震撼!
不過完整聽完這女婿女兒的敘述,大蟾王又神色顯得有些古怪。
「所以你們兩在劫中反而是互表情深,順理成章走到了一起.」
說著大蟾王也露出了笑容。
「也好也好,沁兒嫁給你我也放心.」
說著大蟾王忽然湊近亞慈,一把將他拉了過來,蟾沁緊張一下卻被大蟾王瞪了一眼,頓時止住了更過去的腳步。
亞慈沒有任何抗拒,陪著大蟾王走到了山頂另一處的懸
崖附近,后者壓著嗓子傳音道。
「亞龍君,你要娶沁兒蟾某可以答應,不過龍族向來喜歡多子多妻,你認識沁兒的時間不短了,以沁兒的脾氣怕是」
縱然是面對真龍,此刻的大蟾王話語可沒有剛剛那么和藹,也很分明地透著一絲告誡。
不過大蟾王顯然是沒意識到,這女兒女婿在出了丹劫魔境后,來之前早就已經「再次」生米煮成熟飯了,不然為什么出了山河界后還晚了一個多月才到這呢?
亞慈從來不是膽小之人,這會被弄得緊張了兩次,在聽清大蟾王的話之后又松了口氣,回頭看看那邊同樣略顯緊張的蟾沁,臉上露出笑容。
亞慈沒有以傳音回答,而是直接用正常的聲音道。
「岳父大人請放心,亞慈身為北海龍君一言九鼎,此生只忠沁兒一人!」
聽到是這事,蟾沁那邊張了張嘴,緩和了一下情緒又故意笑道。
「爹你自己還不是又喜歡靈鯉夫人,又傾慕冪籬仙子,還說別人.」
「唉,爹不一樣!再說了,靈鯉夫人和冪籬仙子,但凡其中有一青睞爹,爹自此專情唯一心無旁騖!」
這聽得蟾沁不由笑出了聲,亞慈也在一邊笑著搖頭。
「來來來,既然你們來了,我帶你們見見爹的好友!」
說完這句話,大蟾王立刻就御風離去,人生這種風光的時刻,正好白鶴也在,那必須得顯擺顯擺。
亞慈和蟾沁不明所以,但也駕馭一縷云霧跟上。
和樂山的雨中,燕博居住的小樓處,天空有風云破開雨水,拂過這一片山域的花草樹木。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原本單腿站在濕地中的鶴群的領頭鶴,忽然抖了抖翅膀好似從打盹中醒來,在日落的昏暗中走向另一邊。
沒一會,一股山風吹到了這里,大蟾王三人先后落到了下方濕地邊緣。
「哦,住著人呢!」
大蟾王看了一眼那邊門窗處透出火光的吊腳小樓,視線則轉向濕地上的那一群鶴,不過左看右看之后眉頭就皺了起來。
「白鶴?鶴兄你在么?」
后面的亞慈和蟾沁對視一眼,面對前者的疑惑,蟾沁趕忙低聲解釋。
「爹有一個不打不相識的好友,據說是白鶴修成.爹,他在這?」
「他應該在啊」
大蟾王踏著微風穿過鶴群四處尋找,隨后微微閉目感覺,立刻就順著一個方向找去,找了一圈卻還是沒找見。
于是在一處蘆葦蕩旁,大蟾王回頭詢問亞慈。
「好女婿,你也沒感覺到?」
見亞慈搖了搖頭,大蟾王有些頹然地落入了濕地中,也不嫌棄臟,就這么「啪」一下坐到了淺淺的水中。
「不會吧,他走了?」
不過正在這時,三人同時心中一動,先后側目看向遠方,似乎是有人來了。
「有意思,白鶴沒找見,倒是有不速之客過來,算你們倒霉,老子正氣呢.」
大蟾王剛站起來,身旁的蘆葦蕩里面忽然出現一個鶴嘴,叼住了他的衣服就往里拖,亞慈和蟾沁同時一驚,立刻上前,不過大蟾王已經趕緊擺起手來。
「勿驚勿驚!」
被拖入蘆葦叢中的大蟾王面露驚喜,站起來看著身邊的白鶴。
「你果然在這!你這斂息之法可真不賴啊!瞧瞧這,這是我女兒蟾沁,這是我女婿亞慈!」
一邊的亞慈面容詫異,他剛剛竟然都沒察覺到白鶴在此。
白鶴也不裝了,修長的鶴頭對著亞慈和蟾沁點了點。
「原來是北海龍君和皇后當面,不過幾位暫
且安靜一會.」
大蟾王眉頭緊鎖,張了張嘴又一時間說不出什么,這白鶴反應好平淡啊,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你難道不該大吃一驚嗎?」
「我已經大吃一驚了!」
白鶴這么說著,大蟾王死死盯著鶴面,完全看不出驚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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