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大帝。”
清源山下,李牝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這處神藏世界的種種經歷,并將其匯聚成線。
漸漸的,一個很離譜……
但卻最符合他認知的成長線在腦海中呈現。
盡管這樣一條成長線他如果說出去,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但……
李牝信。
“天才。”
李牝口中念叨著這個詞匯。
片刻,他搖了搖頭:“天才這個詞匯不足以完全形容,正確的叫法應該是……天賦者。”
這種天賦,指的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天賦,而是那種鐘天地之靈秀,造化宇宙之奇跡而成的頂尖天賦者。
就像凡人世界的超凡者。
人類國度行走的真神。
這種人……
注定不會被凡人理解。
李牝同樣無法理解,但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再說了……
“我這一路成長,口口聲聲說我‘狂妄’‘目中無人’‘自尋死路’的人還少么?只不過,我在享受這種受到針對、壓迫,并讓自己再危機中快速進化的感覺,但百里青鋒……他不一樣。”
李牝心中道。
他在逃避。
很多時候哪怕殺人、放火、滅門,實際上也只是逃避的一種方式。
只是逃避的方式比較極端罷了。
“看他的所作所為,并且要理解他,怕是真的得拋開事實不談了。”
李牝想到這,似乎覺得有些好笑。
可緊接著,他又繼續朝著清源山方向望去:“你的天賦,讓你最終成就了虛無大帝,那么,在你未曾成就虛無大帝前,天賦剛剛被激發出來時,伱又會有多強呢?”
片刻,他想到了什么,嘆息了一聲:“可惜,終究只是百里竹的神藏,她對百里青鋒天賦的了解受限于她這位宙光星神的局限性,所以,我最終和他之戰,與其說是在和成就無上的虛無大帝一戰,還不如說是在和處于宇宙之光認知中的虛無大帝一戰。”
這種情況下,哪怕百里竹覺得百里青鋒再厲害,也無法真正將他的境界演繹出無上的地步。
“宇宙之光,只是真靈境界,和號稱全知全能的無上境界,終究差了一個檔次,就像絕對掌控和完美境界。”
雖然只是一個境界的差別,但差距有多大?
最大,可以達到四階傳奇到耀日星神的地步。
一個戰斗力1萬,另一個,戰斗力1000萬。
甚至……
可能達到9999萬。
“心靈、真靈,萬,億。”
李牝閉上眼睛,調整著自己的狀態,盡可能放空自己的內心,讓自己的心靈寧靜到猶如一灣平靜的湖泊,不蕩起任何漣漪。
然后……
以這片寧靜到猶如鏡子一樣的湖泊反射天空,映照周邊。
任何一絲漣漪,哪怕微風拂過、蜻蜓點水,平靜的湖泊表面都會以漣漪的方式,告知湖泊,他們曾經來過。
就是以這種映照、反饋,窺覷真靈,洞悉過去、現在、未來。
半年后。
雙月界古神大戰平息。
盡管牧云生告知了幾位古神新的修行功法,使他們的力量增長不少,可時間太短。
幾年時間顯然不足以讓幾位古神的戰力有質量上的蛻變。
在這種情況下,幾位古神被一一磨滅。
唯有不朽神帝,被封印在至尊神劍中,充當這把神劍的劍靈,并掌握在百里竹手上。
靠著這柄神劍,百里竹再將殺戮、黑暗、恐懼等一尊尊邪神煉化到了劍中。
這些邪神屬于天地誕生的先天神祇,天然擁有吸收所有負面情緒壯大自身力量的能力,將這些邪神煉入劍中,至尊神劍的威力暴漲,連帶著持劍者的百里竹,實力亦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攀升。
這柄神劍特殊的變化,讓李牝恍惚中以為,這把劍,和摩羅世界那把至尊魔劍是同一把。
又或者說,這把至尊神劍,屬于至尊魔劍的前身。
未來某一天,不朽神帝趁著百里竹被虛無大帝囚禁,背叛了她,逃了出去,但逃離的過程亦是付出了慘烈的代價,最終以虛弱之身,流落到了摩羅世界。
他破開了至尊神劍的封印,重回自由之身。
而失去了他這個劍靈鎮壓、統籌,煉化在神劍中的邪神們失去控制,至尊神劍變成了至尊魔劍,引誘了第一任的天魔神皇,使其化為天魔神帝,和月魔族、麟族,以及不朽神帝本身,爆發了激烈大戰。
最終,麟族神帝隕落,不朽神帝銷聲匿跡,月魔族神帝隕落,連帶著天魔神帝估計也因控制不了至尊魔劍而身死。
幾經波折,這把劍流落到了冥主手上。
也就是摩羅世界劇情的開端。
當然了,這只是李牝的猜測,具體如何……
沒人知道。
“回來了?”
調整狀態的李牝,在百里青鋒重回天荒界的那一刻已經心有所感。
“他現在,應該已經適應了‘無上’的力量,徹底轉變成了一尊新生的‘無上’了吧?”
李牝心道。
盡管……
只是百里竹這位宇宙之光認知的無上。
心念一動,李牝已經跨越虛空,直奔連接雙月界、天荒界的空間之門。
不過,在尚未離開夏亞市范圍時,李牝停了下來。
他漂浮于云海之上,隔著六千里距離,靜靜朝著遠處,那道用步行的方式,一步一步朝夏亞市方向而來的身影望去。
“還差一點點……”
他心中說著。
看著百里青鋒,一步一步的踏過山川、河流、森林、草原……
他看著他收集山、水、清風、樹葉、泥土、動物的數據……
他現在還不算是在“收集”這些數據,而是在“感知”,趁著徹底蛻變的最后一刻,抓緊時間,爭分奪秒的以身為“人”的狀態,感知著這個世界。
他會捧起一簇泥土,輕輕嗅著里面的氣息。
他會走入溪流,感受水流沖刷身軀的清涼。
他會沐浴傾盆大雨,置身于淅瀝瀝的喧嘩和迷霧之中。
他會站在一望無垠的荒野上,聆聽清風吹拂草木,奏響的天地自然之歌。
李牝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他理解不了百里青鋒所做的這一切,但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大概……
就像有朝一日,他突然發現,自己只是一個凡人,根本沒有什么武道、進化之路時,他一遍遍走過自己曾經練武、苦修的地方,將先前曾經唾手可得的東西,一點一點,全部放下。
最終……
和自己和解。
承認自己,就是一個凡人。
李牝看著百里青鋒,一步一步,走回夏亞市。
六千里。
真的太短了。
緊接著他看到百里青鋒和師依依對話。
看到理性開始覆蓋人性。
看到身而為“人”的一切,被“神”所替代。
漸漸的,清風拂面的溫柔,水流沖刷身軀的清涼,感動心靈帶來的最后悸動,全部變成了冰冷的數據。
從外界環境,到自身感知,再到思維、情緒在這一刻,統統遠去。
在他居住的院子中。
在浴室內,他任由淋浴而下的水滴沖刷,感受著已經感受不到清涼,輕輕按著自己胸膛,似乎想體會心臟的跳動,又似乎……
想感受心靈深處最寶貴的珍藏。
最終……
他似乎感受到了。
他道了一聲。
“謝謝。”
感謝,給了我生命。
下一刻,像是靈魂穿越,又像是被奪舍……
有另一個記憶,另一種認知,另一種世界觀,不斷的覆蓋了屬于他本身擁有的記憶、本身擁有的認知、世界觀。
那是一種,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一點一點正在“死去”正在被“抹殺”的恐懼。
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但百里青鋒這一刻沒有恐懼。
因為……
他沒有恐懼了。
人,還是那個人。
他,卻已經不再是他。
這一刻,百里青鋒死了。
他是……
“虛無大帝。”
李牝道了一聲。
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惆悵。
百里青鋒變成虛無大帝他應該感到高興。
因為,這樣一來,他將能和他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
然而,看著一個和他同樣的“天賦者”本可堅持自己的路走向終極,卻是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堅持,舍棄畢生守護的信念,那種感覺……
李牝突然就理解了。
“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瘋子,而我們這些得世間奇跡所眷顧的‘天賦’者……”
領先的何止一步兩步?
百里青鋒出門了。
他就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
以一種全新的視角,感知著這個世界,了解著這個世界。
甚至,他脫掉了鞋子,赤著腳,一步一步,行走在街道上。
走過“他”曾經所走過的路。
改造一新的老城區、他曾讀過的大學、烏河、跨河大橋。
在行走的過程中,李牝能夠感覺到,他就像一個剛剛誕生智慧,進入互聯網的人工智能,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復制、學習這個世界的數據。
以“虛無大帝”的視角,以“百里青鋒”的身份,去了解這個世界,去洞悉這個世界,去學習這個世界。
走著走著……
他似乎來到了一個小巷子中。
李牝知道,百里青鋒的老家,也就是小時候,就住在這一片區域。
走到這里他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愣了愣。
這一刻,他的氣息越發的深邃。
依稀中,李牝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真靈”的光輝,那陣光輝,洞悉了時空,窺覷到了過去、未來。
“這里……”
李牝看著這片區域。
他不知道,這里有什么不同。
所有先驅者沒有任何人提到。
但他知道,這很關鍵。
百里青鋒……
或者說虛無大帝。
他就這么看著,站在巷子口,一動不動。
行為儼然不符合常理。
不過李牝也是默默觀察。
并未有半點介入的意思。
好一會兒,百里青鋒才輕輕道了一聲。
似是展望。
似是告別。
似是緬懷。
又似是……
斬卻過去。
“愿你歷經風霜,歸來仍是少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