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小姐進入慈吉醫院,不過才十分鐘左右。
短短十分鐘之內,她就受到了好幾次驚嚇——
套在麻袋里的人、化著入殮妝的尸體,以及摸不著頭腦的小原早未。
而所有驚嚇之中,最恐怖的當屬小原身首分離的演出。
留美小姐把頭埋進小原早未胸口時,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柔軟但又奇怪的冰冷。
所以這個短發的同齡女孩是切實存在的,不是幻覺或者投影。
但為什么她的腦袋會像氣球一樣飄起來呢?
為什么浮空的腦袋表情能那么生動,甚至還會張口講話呢?
留美小姐想不明白,實在想不明白。
甚至她現在連自己大腦都無法控制,無法正常思考。
小原早未先手扶著留美小姐,給了她一點安全感,在她內心剛剛放松警惕的時候,又腦袋勐地搬家。
這種情緒大起大落落落的調動,以及恐怖效果的營造,堪稱絕殺。
輕易就攻破了留美一觸即潰的心理防線。
摧枯拉朽。
可憐的留美小姐視線的視線慢慢轉黑,只能看見那顆飄蕩的頭顱,以及不斷踮腳跳躍的無頭身體。
她的腦海只剩下了一句話不斷在重復:“那個女孩說她夠不著自己的腦袋了。”
夠不著腦袋了……
腦袋……
留美重重喘出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倒地,驚嚇過度,昏厥了過去。
而這時候,小原的身體還在不斷踮腳,伸手,跳躍。
她的頭顱在空中一邊都囔,一邊拼命點頭,慢慢下落:“哎呀,差一點……差一點點就碰到了。”
邊上目睹了小原早未騷操作的神谷川都快驚呆了。
媽耶。
小原這是要干嘛?
想把人家嚇死嗎?
他連忙上前,蹲下身子,探了探地上留美小姐的鼻息。
還好。
還有呼吸,而且比較平穩。
應該只是嚇暈過去了而已。
“實在抱歉。”神谷從地上重新站起來。
小原早未那邊,此時則終于夠到了自己的頭顱。
她抱住腦袋,呆呆靜止了幾秒,最后學著自己老大的樣子,把頭埋在胸口,慚愧地小聲道:“早未也,實在……抱歉。”
套在麻袋里面,不斷向前蠕動的幾個演員,親眼看著前面那個女性游客軟塌塌倒地。
這時候也就顧不上再繼續嚇人了。
他們畢竟只是演員,不是真的怪談鬼怪。
幾個npc脫掉身上的粗糙麻袋,快步上來查看情況。
其中有一個妝容慘白的女性員工,熟練且專業地開始給留美小姐做起心肺復蘇,以及人工呼吸。
還有人拿出對講機,溝通員工中心。
看起來慈吉醫院里的npc們,應對這種情況還挺熟手的。
神谷看npc們這么專業,感覺自己也沒必要在原地繼續待著。
他滿臉歉意地又看了眼地上的留美小姐,然后請求道:“請務必好好照顧她。”
之后便打算離開停尸房場景。
因為情況特殊,那些麻袋人都沒有去追他。
神谷川從容地選擇了一個通道口進入。
他所選的路,不是肌肉男白鳥走的那條正確路線,而是先前入殮妝“尸體們”帶文夫離開走的那條錯誤路線。
理論上來說,會通向深處場景,遇到更恐怖的演出和挑戰。
而之所以這么走,是因為神谷川剛剛在走廊口記憶地圖的時候有確認過,那條路是通完醫院三樓的最快路徑。
慈吉醫院員工中心。
中心位于鬼屋內部的二樓,由數條員工專屬通道連同。
同時,這里也是整個鬼屋的監控中心。
所有的監控攝像頭反饋回來的影響,都呈現在這個房間的幾個大屏幕上。
這里是整座鬼屋的核心以及大腦,負責注意游客動向情況,實時調度演員,制造驚嚇。
員工中心內一共由五個人員工作。
“急救站出來兩個人,去入口的停尸房場景支援a組,那里有個女游客昏倒了。”
員工們盯著監控,不斷溝通協調各處。
剛才在監控里面,他們親眼看著留美小姐被鐵架床絆住,眼看要失去卻又勉強穩住身體,再之后就癱軟了身子,被嚇暈了過去。
因為小原早未只對留美一個人現形,監控里看不見她的存在。
中心的人員也就沒有多想。
只當是自家的鬼屋演出效果太生勐,而留美小姐的心理素質又太差,所以受了兩波驚嚇便支撐不住。
一番各處溝通后,監控里可以看到,暈倒的女游客得到了妥善處理。
指揮中心的員工們開始聊題外話——
“那個大學生妹妹真不行啊,進來七八分鐘就嚇暈過去了。膽子這么小,可不應該來我們的鬼屋玩啊。”
“還不是你,指揮b組把人家男朋友給拉走了,你小子可太壞了。”
“嘿嘿,我反正是見不得這些進鬼屋的小情侶們黏在一起啦。”
“說起來,這組的游客里,那對情侶的膽子都不大。你們看,被b組帶走的情侶男,明顯已經被嚇得受不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要喊安全詞退出。”
“嗯,不過剩下的肌肉男,還有那個小男生,貌似膽量不小的樣子。尤其是那個小男生,有點讓我刮目相看啊,我本來以為他會是最早退場的。”
“小男生膽子是不錯,但他把路線給記錯了。你們看,根本就沒走對。他走的那條路,可是荒板在守著的。”
“啊?今天荒板在守那條路嗎?那有好戲看了。”
聊了幾句,員工們的話題被人打斷:“咳,不要閑聊了,認真注意其他三個游客的情況。”
說話的這人,是這座鬼屋現在的實際經營者。
名叫木戶和司。
木戶先生大概30多歲,平時總是一絲不茍的樣子,習慣梳油頭,頭發和胡須都打理得很整齊。此刻正端坐在電腦前,認真盯著閃爍的監控屏幕。
“好的,木戶先生。”
員工們又開始專心工作——
“喂。二層的d組注意,游客里的那個健壯的肌肉男,走過樓梯朝你們那里去了,準備好制造驚嚇。”
“喂。一樓樓梯口的柜中人準備,年紀最小的游客,馬上要路過你了。”
慈吉醫院二樓深處的一個房間。
這里充斥著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以及一股腐爛的肉味。
房間內能看到許多的鐵架子,上面擺滿了玻璃罐。
罐子里用化學藥水浸泡著各種動物尸體,以及人體器官組織。
這些動物標本,以及人體器官全是真實的。是從某些還在經營的醫院,用較為灰色的手段購買過來的。
瓶瓶罐罐的深處,有一個人正坐著。穿一身破損骯臟的醫生服,衣服上沾滿了提前準備好的動物血污和油脂,血腥味濃重刺鼻。
他的面部被繃帶纏繞,只露出了口鼻和眼睛。
那對眼睛陰郁氣質極重,如同狼顧,一般人對上這樣的眼睛,本能地就會移開視線。
這人就是剛才指揮中心人員提到的荒板。
是整個慈吉醫院,最重量級的演員。
演出的效果,極其逼真和……病態。
一般碰上他的游客,基本全都得被嚇得進急救中心。
神谷川之前有在網上看到過這樣的評論——“慈吉醫院里的演員,行為不像是演得,反而像是真的變態。”
留下這種評論的游客,一般都是在鬼屋里遭了荒板了。
而事實上,這位荒板先生的心理確實有些問題。
從小到大,他都熱衷于看到他人驚恐無助的樣子。
別人越是害怕,他就會感覺越愉悅。
愉悅到甚至顱內高潮。
所以荒板最后找了鬼屋里的工作。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專業對口了。
在慈吉醫院,他可以隨意地恐嚇驚嚇游客,本色出演。
把進來玩的游客們嚇到嚎啕哭泣,嚇到昏厥,都沒有關系。只要不對游客造成實際上的身體傷害,就不需要負責任。
能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荒板心滿意足。
反正他所享受的,是那種從心理上擊潰別人,貓捉老鼠一般的樂趣和快感。實際傷害他人身體這種事情,則可以不做,做了還違法。
“今天也沒有幾個人,能闖到我這邊來呢。”
荒板端坐在標本室里,百無聊賴。
今晚他就沒工作過幾次。
荒板的身邊,正擺放著一把血淋淋的道具電鋸。
他在慈吉鬼屋里飾演的角色,名叫電鋸醫生,設定上是協助院長進行人體實驗最得力的助手。
因為長期進行反人類的實驗以及殺戮,電鋸醫生的內心變得極其扭曲和病態。算是鬼屋背景故事里,最強的一只鬼怪。
這個瘋癲無比的角色,很適合荒板。
因為等的實在無聊,他開始擺弄電鋸,這時候忽然聽見外面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結合剛才對講機里中心的指揮對話,應該是b組飾演入殮尸體的同事,強行拆散了一對情侶中的男生,并且到了這里。
“來活了。”
荒板興奮起來。
可他才剛起身,就聽見外面走廊上又傳來聲響。
是一個顫抖的男聲:“大吉大利,身體健康!大吉大利,身體健康!我放棄,不玩了,不玩了!”
聽起來,是游客喊出了安全詞。
“唉,真沒意思啊。”荒板掃興地重新坐下。
又等候了十幾分鐘。
荒板的對講機響起:“喂,荒板!游客里年紀最小的男生,在朝你那里移動。這小子膽子太大了,前面的人根本嚇不到他,得看你的了!給我卯足了勁頭搞他!”
“哦?”
荒板一下來興致,抓起了身邊的電鋸。
聽起來,有意思的上門了。
慈吉醫院二樓走廊深處的設置,是游客一定要進入標本室。
因為外面的一段走廊,完全被封死。得從這個恐怖房間的前門入,后門出才能重新向后探索。
后門出去,就是通完三樓的樓梯。
標本室里燈光昏暗,氣味難聞。
荒板手持電鋸,在固定的點位藏好了身形,伺機而動。
沒過一會,他看見有個人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今晚的樂子來了!
荒板亢奮起來,瞅準機會,用身體一撞,將自己前排的鐵架推倒在地上。
整個標本室里,只有這個架子上的“玻璃罐”是道具,罐子不是玻璃,而是由糖特制。
幾個罐子落到地上,砸得粉碎。
里面刺鼻的化學藥劑流淌,碎肉和惡心的動物尸塊散落滿地。
嗡嗡!
與此同時,荒板拉動手里的電鋸,發出巨大的,帶有威脅性的噪聲。
一般游客在進入標本室后,面對突如其來的這么一出,基本上都會被嚇一跳,然后驚慌失措逃跑。
不過,今晚的這名客人似乎有點不一樣。
荒板見對方只是略顯吃驚地站在原地,還聽見了他的講話聲:“你們這樣砸道具……2000円賣我一張門票,真的不會虧本嗎?”
這下子,倒是有點把荒板給整不會了。
他稍稍愣神,幾秒以后才重新找回狀態,極為火大地揮舞著電鋸沖上前。
機油味充斥鼻腔,電鋸上火星四濺!
那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游客,這下子終于給了面子,徑直穿過標本室,靈活朝著后門跑去,快速重回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荒板沒有追過去,拖著電鋸閃身鉆入一旁的員工通道。
通過這條內部的道路,他可以快速而精準地出現在游客必經的下一段道路口。
短暫消失,讓對方心理稍微放松,引導他產生“剛剛應該只是固定在一個房間里嚇人的npc”這樣的錯覺。
然后再突然出現伏擊,如影隨形。
這是俗套的驚嚇套路,但異常的直接且好用。
跑吧,小子。
今晚你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在下個路口,我有九種辦法嚇癱你!九種!
荒板快速穿過狹長的員工通道,向上攀登,前面就是一道活動的暗門,通過這里他就可以出現在三樓的樓梯口。
和游客撞個滿懷!
嗶嗶——
對講機里又一次傳出同事的講話聲:“準備了荒本,他要拐上樓梯了,看起來沒太多防備。用你最拿手的對付他!”
“嗯。”荒板簡單應答。
員工通道里,隔音效果是很好的,不用擔心被外面聽到。
嗶嗶——
對講機又響:“好,他即將出現在下一個攝像頭前。預備,三……誒?等、等一下。”
“怎么了?”荒板急不可耐。
“暗門前面的那個攝像頭突然沒了畫面,我不確定那小子是不是從樓梯中間走上來了。”對講機那頭,同事的聲音似乎是很吃驚。
荒板:“什么意思?什么叫忽然看不見畫面了?”
“我不清楚,好像有什么東西,把攝像頭給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