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詭校。
喜奇童子們又哭又笑的怪聲,被揉碎了,夾雜在陰冷的風中嗚咽。
這新手村的場景氛圍其實還是挺陰間的。
不過對于實力上來了的神谷川而言,這里地圖熟悉,無頭jk的叫聲又好聽,來這里就跟回家了一樣親切。
神谷在神櫝邊上起身,記錄了夢幻樂園的云外鏡被他捏在手心。
隨著他的心念一動。
那雙面的鏡子開始兀自轉動起來。
能感覺到一種歡愉的,久旱逢甘霖般的感覺,從上面傳遞出來。
這份情緒來自于付喪物·云外鏡本身,是這件付喪物上初具的懵懂神識發出來的。
一直充漲著能量無法發泄出來,這面小鏡子大概是快要憋壞了。
很快,在旋轉的鏡子上,原本是漆黑的那一面中,有影像顯現出來。
斑駁的教學樓、沉寂的櫻花林,一潭死水的人工湖……
鏡子的第二面中呈現的,是神谷川目前身處的花鈴詭校俯瞰景象。
唰唰——
云外鏡越轉越快。
正反兩面鏡像中的場景,開始出現交疊。
從視覺上來看,正面鏡子理彩燈懸掛的樂園,仿佛正在同反面死寂的詭校融為一體。
接著,四周響起了音樂聲,是屬于游樂園的熟悉歡樂音樂。
詭校里面陰間的氛圍也發生了改變,不斷有炫目的光電在各處出現,拼命散發光彩奪目的炫光。
那些彩光,正是樂園的彩燈發出來的。
樂園的建筑出現在了詭校之中。
旋轉木馬正在一片空地上回旋;過山車的鐵軌圍繞著人工湖上方穿行。
跳樓機穿模一般卡在教學樓的內部,只能看見頂上排列成圓形的座椅裸露,高高升起,又快速失重下落。
像跳樓機這種和當前場景建筑卡在一起的設施,它們重合的部分有奇異而夢幻的線條勾勒包裹,使得彼此之間沒有出現互相破壞的情況。
樂園正在和詭校交疊!
這種無比反常的場景變化,可把詭校里的喜奇童子們給嚇壞了,無論是哭聲還是笑聲全都暫時停止。
片刻之后,樂園里游蕩的那些怪物,也在這片交疊的空間中現身。
同樣是懵逼無比。
因為兩邊的小怪本身屬于不同的體系,在這片奇異的空間中互為“侵略者”,在短暫的失神過后,便互相表現出攻擊性來,廝打在一起。
樂園里的小怪本身比喜奇童子們強上不少,打起來并不吃虧。
不過這種菜雞互啄很快就被從神櫝處趕過來的神谷川叫停。
“讓開。”
見現任樂園主過來,樂園里的小怪們都誠惶誠恐地聽從命令散開。
只遺留下了幾只喜奇童子在原地。
“嘻嘻嘻——”
“嗚嗚嗚——”
這幾只喜奇童子在剛剛短暫的戰斗中,恢復了兇性,聚集在一起,扭曲著無頭的肢體面對向神谷川。
神谷對此絲毫不在意,連武器都沒拿出來,空著手繼續往前走。
在他的背后,同樣懸掛的彩燈的巨大廣告牌,正從地面隆隆升起——
“嘻嘻嘻——”
“嗚嗚嗚——”
神谷川走到了這幾只喜奇童子的中間,聽著他們空無一物的顱腔處發出怪誕的嗚咽聲。
他沒動,像個混進野獸群做觀察實驗的研究者一樣安靜地看著。
幾個喜奇童子也沒太大動作。
他們沒有對神谷川發動攻擊。
只是不斷超前探出身子,又扭曲著后縮,這不斷一前一后扭動身體的樣子,就好像在跳什么古怪的儀式舞蹈。
“打我啊,你們。”
神谷川開始挑釁喜奇童子,抬手將一個身體柔軟冰冷的無頭jk推倒在地上,并且將她牢牢按住。
但結果還是一樣。
地上的無頭jk只會擺動四肢掙扎,旁觀的那幾只也依舊無法對他發動攻擊。
在這片空間里,冥冥之中,有一股無形的,無法抗拒的力量,在限制著他們行動。
“和我預想的一樣,用了云外鏡以后,樂園里的規則是可以影響到空間交疊地帶的。詭校的喜奇童子們,屬于樂園的‘外來者’,是‘游客’,樂園的廣告牌對他們生效。”
神谷川稍稍興奮起來。
云外鏡的大作用這不就來了!
樂園里的廣告牌,神谷川在成為新任樂園主以后就有好好研究過一番。
畢竟是屬于他自己的東西,肯定要做深入了解。
研究之后他發現這塊廣告牌對規則的運用是存在有一定限制的。
簡單來說,就是廣告牌上的內容,必須要符合游樂園這個場景的客觀實際,對“游客們”的要求,必須要“合理”。
比方說,神谷川可以將規則改為,“游客”在樂園里面“不得亂扔垃圾”、“不得隨地大小便”、“不得赤裸身體”。
這些要求就都是“合理”的,符合樂園這個公共場所規矩。
包括“禁止攻擊園長”這樣條也一樣。
雖然這點強調顯得有些奇怪,但還算合乎情理。
在任何一座游樂園里,游客毆打園長當然都是不被允許的。
但是,如果神谷要是想把規則修改為,在樂園內“不準呼吸”、“不準活著”。
那就不行。
沒有哪座游樂園會強制要求游客死在里面。
這不合邏輯。
“因為有這一層面的邏輯關系在,板倉良三用的那條‘不得攻擊園長’,估計是廣告牌用在戰斗中的最佳使用方法。相當于一個全圖范圍的強效沉默,能最大程度限制敵人在樂園里的戰斗發揮。”
神谷川在心里這樣復盤道。
果然前人會這樣選擇利用廣告牌,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當然,說不定還有更好的規則可以把這塊廣告牌利用起來,但板倉良三沒有想到,我也暫時還沒有想到。”
但現在這樣就很夠用了。
付喪物·云外鏡和隸屬于神谷川名下的夢幻樂園配合起來,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拿著云外鏡等待了一會。
十分鐘的時間很快過去。
鏡子的記錄當前詭校場景的正面影像,開始變得模湖,重新陷入漆黑一片。
周圍歡快的廣播音樂聲退去,炫目的彩燈燈光也消失,各種樂園設施慢慢虛幻澹去。一切恢復如初,又變回陰森詭異的校園場景。
剛才的空間交疊就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失去了廣告牌規則之力的制約,那幾只對著神谷川張牙舞爪的喜奇童子終于又恢復了攻擊的能力。
只不過,在他們憤恨朝著神谷撲去的前一秒。
一枚10円硬幣被拋起。
猙獰的紫電白芒從小小的硬幣上傾斜而出,像是奔涌的浪潮,直接將幾只弱小的無頭高中生全都裹挾如其中。
雷電炸響過后,這幾只被當成小白鼠的小怪,全變成了零星的魂晶被神谷川收入囊中。
“感謝你們為我的研究做出了貢獻。”
東京都,練馬區。
慈急醫院鬼屋。
早在五天之前,這處鬼屋就停止了營業。
并且鬼屋的周邊區域還以“突發事件管控”為由,進行了大規模的道路封鎖。
現在還能進入道鬼屋附近的,只有警視廳的成員。
普通人已經無法靠近這里了。
另外,鬼屋位于練馬區的偏僻地帶,雖然外界對這里正在發生什么或者即將發生什么充滿好奇,但臨時的區域封鎖,并沒有過分影響到社會秩序。
東京都的人們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
只不過那些近期想去鬼屋找樂子的人,生活少了點樂趣。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
秋日午后的太陽斜懸在天空中。
可以看到,鬼屋的附近如今已經完全變樣。
以鬼屋為中心,許許多多身著制服的警視廳干員,以及一些神道教神官,還有和尚,正在不停地忙碌著。
似乎是在有條不紊地布置著什么。
他們在主干道路的兩側留下許許多多朱砂繪畫的痕跡,歪扭著形成符箓形狀。
沿途能看見用桃木制作的巨大落地弓弩車,弩車邊上擺放著一摞摞葦草編制的箭失。
還有許許多多顏色鮮亮,像是在某種液體中浸泡了許久的金黃豆子,混合著粗鹽,被大把大把撒在路邊,在秋日的陽光照射下,散發著微光。
“婆婆,婆婆!東邊道路上追儺符箓、福豆,還有桃弩葦箭,都已經布置完畢了!”
身穿便服的小巫女小跑著來到瞽婆婆身邊,匯報現在的布置情況。
“知道了,我會去檢查的。”來自巨瓊神社的老神官點了點頭,“儺陣的情況呢?布置的怎么樣了?”
“還沒。大陣的進度依舊很慢。”鬼冢小巫女搖頭。
“方相追儺式布置本來就很復雜,做的精細一點才不容易出錯。”瞽婆婆手里持著盲杖,這樣說完,回過頭朝著鬼屋方向望了一眼,仿佛她的一對盲眼真能看到什么,“時間還很充裕。”
方相追儺式布,這是官方除靈師準備應對育種師的準備。
當然了,他們暫且還不知曉育種師的這個代號。
官方的人,都把這個依舊藏在暗處的敵人,稱呼為“育死者”。
這個稱呼倒也貼切。
一個多星期之前,在日本各地,相繼有擾亂視線的“種鬼”災禍爆發。
其中也包含了木戶惠子身上的那個二口女。
但好在,神谷川和鬼冢切螢及時找到了黃泉奈落咒和育死符箓的線索。
原本亂糟糟的災禍事件,有了明確的調查方向。
很快的,官方除靈師的人鎖定了慈急醫院鬼屋。
這里的三層半中,反常存在著大量的育死符箓,很明顯有一只極其特別和強悍的“種鬼”,正在這里孕育。
事情的發展也正合預料。
最近這幾天,鬼屋附近的邪祟氣息越來越濃重了。對一部分有實力的除靈師來說,簡直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
即便三層半的育死符箓已經被花時間安全清除也依舊如此。
而且邪氣之中,還夾雜著瘟疫氣息。
那個藏在暗處還未現身的育死者,對這里應該是已經做出了精密的后手準備了。
根據官方的資料,在明治時期,慈急鬼屋這片區域,曾經是針對日本大霍亂的一處秘密研究所。
在這處研究所中,因禍亂而離世的病患不計其數。
現在官方的人有理由相信,育死者利用這個特殊地點,在這片區域的對應里世界中,養出了一只極其強大的怪談。
根據合理的推測和調查研究,他們認為這只怪談的身份很可能是散播瘟疫的行疫神。
根據官方除靈師在這里頻繁的望煞,和對邪祟氣息的測算評估。這只行疫神的等級,很可能會有b級。
是必須要調動大量除靈師才有可能退治的麻煩存在。
而這個大麻煩,現在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馬上就要掙脫束縛抵達現世了。
針對這只被暫時視作最大威脅的瘟神,官方除靈師做出了充分的準備。
現在正在布置的方相追儺式就是他們的殺手锏。
方相氏,原本是華夏古代的官名,是驅鬼除疫的巫師。
形象為戴假面的儺神。
但因為方相的形象過于恐怖,傳入日本后,在民間曾一度被誤認為是疫鬼的化身。
不過民間的這種誤解,在供奉陰陽道的陰陽師,以及后世的除靈師中倒是并不存在。
除靈界對方相氏還是較為崇拜和推崇的。
還演變出了幾個通過向方相氏祈禱,換取驅邪除疫力量的法術和儀式。
眼下在鬼屋附近布置的追儺式就是其中之一。
方相本來就是驅鬼除疫的神祇代表,源頭力量來源于她的儀式,用來針對即將誕生的怪談行疫神再合適不過。
只要追儺式成型,那就將是絕殺。
鬼屋周邊,配合追儺陣布置下來的福豆、桃弩葦箭一路朝西北方向延伸。
一直到西北方一公里的位置,靠近練馬區的石神井綠洲。
這片綠洲濕地是個僻靜所在,圍繞著一片巨大的湖泊形成。
無論地形、方位,還是風水形態,都極其適合布置追儺式的大儺陣。
官方除靈師目前的計劃安排是,在行疫神正式降臨之后,通過這整片區域的提前布置,和大量人力投入,將其驅趕到大儺陣影響范圍內退治掉。
因為有不少的準備時間,只要布置得當,這個方法還是很可行的。
瞽婆婆帶著鬼冢小巫女,手柱盲杖,沿著一路的布置朝綠洲方向走。
“小螢,這次要面對的行疫神,如果像事前評估的那樣有b級的實力,那這場戰斗或許會有不少人犧牲。”
走了一段路,老神官忽然這樣說道。
“我不怕的,婆婆。”小巫女甩了甩腦袋。
“不……我的意思是,不要冒進,不要逞強……你是神道教里最具未來可能的孩子。等我不在了,我的位置一定會是你的,我能感覺到,你會做的比我還好。”
不知道為什么,瞽婆婆最近感到有些心神不寧。
和鬼冢小巫女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感覺還會稍稍明顯一點。
似乎是在昭示著什么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放心啦,婆婆。我有好好聽你話的……大概。反正,不該做的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也不會拖你的后腿,我們一定會贏的啦。”
鬼冢語氣認真地表了表決心。
但不知道是不是瞽婆婆稍顯憂慮的話語影響,小巫女在講完話以后,也稍稍變得煩悶起來。
危險啊……
可當除靈師,哪能不遇到危險呢?
小巫女以前是不大害怕這些的,但今天的話,心里不自覺想了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想到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她想到了神谷川。
而一想到神谷,一直以豁達心態當除靈師的小巫女,心里莫名又煩悶了幾分。
“神谷……說起來,神谷那家伙,還欠我一個約定呢。干脆下次見面的時候,讓他兌現掉好了。”
想到了這個,小巫女的心情好了一點點。
她稍稍加快了一點腳步,走到了瞽婆婆的前面。
前方就是石神井綠洲,能看見巨大的湖泊。湖水在秋日午后陽光的照射下,金光粼粼。
“真好看啊——說起來,神谷那家伙總是一副欠缺戶外活動的樣子,可以的話,就讓他陪我出來玩吧。我可是知道很多像這樣漂亮的地方呢。”
小巫女暢快吸了一口氣,在原地轉身,笑著迎回到了瞽婆婆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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