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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澤村里各處起火,灰色的煙塵于上空盤踞,張血盆大口翻涌,帶著濃煙與灼熱,夾雜著肆意妄為的呼嘯聲。
鹿野屋的放火計劃進行的還算順利。
而且她選取的點火位置也是有說法的,比如附近活動的人不太多,方便她襲擊得手;比如距離食堂稍遠……
在村子里制造出足夠的混亂之后,鹿野屋在小小老頭3號的帶領之下,繞了一點路來到了食堂。
因為現在不是飯點,再加上松澤人大多都被四處的火勢所吸引,忙著救火去了。
所以食堂里面沒什么人,就只有一個老婦人樂呵呵坐在這里,對著浮凋在高處的水蛭浮凋祈禱。
鹿野屋把腰挺得筆直,緩緩走進食堂中央,臉色冷峻,手里的御香爐鏈條發起輕微的金屬摩挲聲。
鹿野屋認得這老婦,第一天到達松澤時,就是她給自己送了床褥和被子。
但是,現在沒得選了。
“抱歉,真的很抱歉。”
鏈條在小鹿的手里嘩嘩翻動,御香爐直射而出悶擊在那老婦的頭上。
干凈利索。
雖然鹿野屋自認為是神谷川的徒弟,是肯定要踏上除靈的道路的,而且本身也不反感除靈,消滅惡靈對于鹿野屋來說其實是英雄般的作為。
可對手的外形完全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
盡可能快的結束對方現在的這一條生命,就是小鹿最后的仁慈了。
解決掉正在祈禱的老婦,她快速進了食堂的后廚。
雖然這個地方基本不生火,但是后廚里卻像正常的廚房那樣擺著柴垛,這也是鹿野屋之前就探索過的信息。
點燃柴垛,縱火什么的有點習慣了。
干柴上烈焰燃起,焦黑的濃煙四處彌漫,火勢在小鹿的引導之下一發不可收拾。
“應該沒問題了,絕對能把這個食堂燒掉……咳咳!”
鹿野屋捂著口鼻沖出松澤食堂。
剛來到外面,只看到遠處近處都燒成一片火海,火舌舔舐吞沒一切可燃物。四處都是火光熊熊,濃煙滾滾,人聲鼎沸之中還夾雜著一些被熱浪扭曲了的怪笑聲,像一場荒誕的盛宴狂歡。
小鹿抬頭。
看到食堂大門上的水蛭凋塑也被火焰包裹,那原本純白的凋像,在熱浪和火光之中顯得扭曲無比,就像是要活過來,從大門上方蠕動下來一般。
“這個動靜已經夠大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把這里的邪神給引出來。”
按照原定的計劃,鹿野屋要提前制造騷亂,逼迫控制松澤的邪神現身,如此一來后續趕到的神谷就可以抓緊時間將其擊敗。
現在騷亂是肯定有了,但是邪神會不會出現還猶未可知。
“阿巴!阿巴!”
小小老頭3號在前方邁動短腿狂奔,鹿野屋緊隨其后。
她現在要做的是拖延時間生存下來,先盡可能避開松澤的人,村子里躲的下去就躲村子里,躲不下去就逃進山林。
“嗚唧!嗚唧!”
正跑著,前頭的斥候突然急剎住,焦急回過頭,朝著自家的大小姐比比劃劃。
他伸出七個手指,而后又變成八個。
周圍有東西靠過來了,而且很多!
經過斥候的提醒,小鹿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空氣中的味道有些不同尋常,本來是只有濃烈的燒灼氣味,鋪天蓋地,足以將其他氣味都掩蓋。
好像在她點燃了村食堂之后,這種味道就發生了變化,一股濃烈的水腥味夾雜其中,甚至隱隱約約要占據主導。
熊熊火海之中滿是水臭味,這種情況還挺詭異的。
鹿野屋停住腳步,握緊手里的圣德御香爐,她看見周圍屋舍的火光之中,有幢幢的人影出現,在火焰散發的光與熱的映照之下,搖搖晃晃,快速包夾過來。
等這些人影逼近,小鹿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青灰色的皮膚,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有一圈一圈的環狀紋理。臉上的五官也是畸變的狀態,看不見眼睛,鼻子只剩兩個小孔,嘴巴則是惡心的血肉吸盤。
水蛭人。
這些松澤人在白天也變成了水蛭人!
事出反常,但是小鹿知道這很可能是她點燃松澤食堂的行為起到一定效果了。
如果一切照常的話,反而說明剛剛四處破壞的行為沒有意義。
鹿野屋將包夾過來的水蛭人都掃視一遍,沒有看到有哪個端著獵槍。
很好。
之前夜晚犧牲睡眠時間出去狩獵松澤的獵人是有效的投資。
由于敵人已經包夾過來,鹿野屋現在也只能選擇破敵突圍。
她朝著御香爐里面撒了一把郁金粉末,將香方改變為削弱敵人戰斗力的“落葉”,并且快速掐了一個外獅子印。
金色的梵文在鹿野屋的身側流光不止,手里的黃銅鏈條翻動,發出嘩嘩的響聲。
精巧而沉重的香爐在她的身側高速甩動,呈圓輪狀旋轉。
這樣高速甩起來以后,香爐砸擊的威力會很高。
神谷川送給小徒弟的道具,要是拿來當武器用的話,那還真不是誰都能玩得轉的。
算是個極難掌握的軟兵。
而小鹿經過這兩天松澤之中戰斗的洗禮,已經完全把御香爐當成流星錘或者連枷來使用了。可她到底是沒系統學習過該如何使用這類武器,只能靠著外獅子印提供的身體素質增幅,還有各種法術手段大致去戰斗。
“嗬……嗬……”
一個水蛭人率先發難,以極快的速度撲過來。
鹿野屋不斷旋轉的香爐也隨之脫手,泛著沉黃色星火光芒的爐身宛如一條吐信的活蟒撲出,結結實實重擊在那水蛭人的胸口。
一下便將那畸形的怪物砸得仰倒在地上。
嘩嘩——
一擊得手,小鹿靈活的拐腿纏銅鏈,順勢上拋收香爐。
隨后一個轉身,腳發踢在銅香爐上。
軟底的室內鞋用力蹬在銅爐的側面,這一腳直接改變了香爐的軌跡弧線,讓香爐朝著右側靠近的水蛭人頭部攢射過去。
四周的火光映照在銅爐的表面,爐蓋之下那種秋風掃落葉的肅殺香味呼呼席卷。
“落葉香”能削弱敵人的行動能力和判斷力,而且高速運動中的香爐被踢擊控制掉頭,附帶的力量遠比一開始揮出更強!
又是砰的一聲悶響。
第二個水蛭人應聲倒地,頭骨綻裂,附帶濃烈水腥臭味的臟污,白的紅的濺了一地。
小鹿耍了很漂亮的一套連擊。
挺不錯的將這種奇特軟兵“纏、繞、點”的進攻方式發揮了出來,一照面就解決了兩個敵人。
接下來……
“快跑!”
鹿野屋拽著御香爐的銅鏈,從剛剛打開的包夾缺口中大步抱頭逃竄。
她只會這么兩下子,多的就沒了。
而且就這么兩下,還是最近在松澤的實戰中領悟出來的。
再打下去,一旦被其他幾個水蛭人圍住,那可就得交代在這里了。
身后的水蛭人窮追不舍。
而且,周圍火光之中現身的水蛭怪物還越聚越多。
全是沖著鹿野屋來的。
這些畸形的怪物移動速度很快,也就是鹿野屋頻頻朝后甩動帶有“落葉”香味的銅爐,削減他們的行動力和判斷能力。而且還時不時控制寬葉芭蕉拽倒沖最前面的水蛭人,這才勉強沒有被追上。
可雖說已經盡力在跑了,但甩不掉這些敵人并不能令小鹿的處境轉危為安。
正當她邊打邊跑,跑到有些氣息紊亂,慌不擇路的關頭,忽然聽見了一聲狼嚎聲響起。
“送狼來了?”
鹿野屋心里振奮。
本來應該意味著危險的狼嚎,在她聽來就像天籟般美妙。
從不遠處的火光之中,一彎金色的弧光飛射而出。
金光擦過鹿野屋的身邊,徑直射向她后側方的一個水蛭人胸口。
一點金光閃閃的冷芒先到。
隨后,那道軀體柔美優雅,白毛柔順的野獸身影便憑空凌厲飛身出來,狠狠將那名被標記的水蛭人撲倒!
白狼銜刀上揚,快速處決掉倒地的敵人,又靈巧躍起,擋在了鹿野屋的背后。
“呋呋!”
送狼皺著鼻子,露出獠牙,狼眸子里帶著濃烈的兇性,弓下身子,身上的白毛在熱浪中張揚。
“有救了!”
鹿野屋在心里松一口氣,左手伸進書包的外格,摸出一劑零陵粉末。
粉末撒上,香爐內的香方切換為“侍從”。
一回頭,正看見叼著金色彎刀的送狼已經沖進了追擊的敵人之中,左突右沖,靈活騰挪。
雖說送狼放著自己天生的尖牙利齒不用,非要用人類的刀劍武器攻擊敵人這一點有些奇怪,但突入戰場其展現出來的戰斗力卻是可圈可點的。
只要縱身起跳,彎刀一揮,便精準破開一名敵人的咽喉。
而且那柄金色的彎刀還能按照它的意志出現消散,甚至還能靈活改變它在戰場上的位置,無論進攻還是閃避都有良好發揮。
鹿野屋用靈力控制著“侍從香”覆蓋送狼,從主攻手轉為輔助,她的戰場壓力驟減。
只要抓準時機擊倒一個兩個沖過防線的敵人即可。
追擊鹿野屋的十幾個水蛭人,在一人一狼逐漸默契的合作之下,很快就被擊破。
這一下更加體現了之前“繳械松澤獵人行動”的必要性。
剛剛的敵人里面,但凡有幾個帶槍的,戰斗都不可能會進行得這么順利。
擊敗了這群水蛭人,小鹿用眼神詢問身邊的小小老頭。
在得到斥候搖頭示意周圍暫時已經沒有敵人追擊后,她才輕快地跑到送狼身邊:“送狼,你救了我的命哇!”
“呋呋。”
而送狼卻不像鹿野屋那么輕松和樂觀。
它將嘴里銜著的彎刀刀尖抵在地面。
鹿野屋看見送狼歪歪扭扭在地上寫下兩個漢字——
[陽菜]
“你說陽菜?杉浦的女兒,她上午和復活的獵人一起回到松澤村里來了,你知道些什么嗎?”
“呋呋。”
送狼用力搖頭,它在凌晨于山林水潭里面看見的那詭異一幕,要完全傳達給鹿野屋太費時間,于是只是繼續用彎刀寫道:
算是一句總結性的發言。
就算把凌晨在水潭那里看到的情況都說明了,最后得到的結論好像也就是這樣子。
至于陽菜到底有什么問題,送狼說不上來。
“啊……陽菜好像是有些奇怪。但是點燃了松澤的食堂以后,我就沒有再看到她了。”
鹿野屋順著送狼的話題這樣說道。
一人一狼實在沒有時間細細討論陽菜身上的問題所在,隨后便在小小老頭3號的催促聲中再次行動起來。
先前被追得到處亂竄,小鹿已經不知不覺跑到了村子的邊緣。
考慮到松澤村里出現的水蛭人對她明顯抱有敵意,可能是她點燃村子食堂的事情已經暴露,再留在村子里也得不到什么安全的保障。
于是鹿野屋索性就帶著小小老頭和送狼逃去了山林里。
現在的時間是3點10分左右,按照約定好的計劃,再堅持半小時師父神谷川就會以神兵天降的姿態出現在松澤。
只要師父出現,只要師父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松澤村內。
一道道水蛭人的身影于火光重重之間游蕩。
變成怪物以后,松澤人已經不在致力于救火了,沒那個智商。
而在這一個個畸形的水蛭人形之中,一個稚嫩嬌小的身影顯得格外顯眼。
是杉浦的女兒陽菜。
所有松澤人都變成了水蛭外形,可就只有這個小女孩沒有變化。
她正拉著一個女性水蛭人的手,站在于熊熊烈火之中坍塌的食堂之前。
“山林里的那頭狼,還有那個叫鹿野屋的女孩……他們在反抗我主的賜福啊。”
陽菜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天真爛漫。
也就是這一種笑容,使得陽菜的心理狀態變得難以讀懂。
她現在是不該笑的,因為一旦笑起來,配合著周圍熊熊火光映照,使得這個女孩不像是一個“財產”受損失的松澤人,反倒像是因為滔天焰火而愉悅的縱火犯本人。
“我會醒來,是為了感化反抗者……他們只是誤入歧途的羊羔,之前那些獵人的意識太粗暴了,甚至在外來人蒙受我主賜予的永生和極樂之前,殺死了那些外鄉人……這不是主想看到的。”
陽菜臉上的笑意不再稚嫩,開始變化,變得成熟,圣潔,且慈愛。
和她外表的年齡完全不相符。
“我主被眾神遺棄,流離失所,更能體恤眾生之苦。”
“我主自水中漂流而來,憐憫世人苦弱,故而特許我等食其肉,飲其血,共享永生極樂。世間一切有意識之物,都該感我主恩德,都有權分享我主的慈愛……”
“所以,我醒來了……”
在熊熊的烈火之前,陽菜還在笑著述說著什么,像是一場不分對象的平等布道。
只不過,她原本就不大的聲音漸漸被焰火畢畢剝剝的燒灼聲,還有周圍水蛭人的呻吟聲掩蓋,以至于慢慢聽不清晰了,逐漸變成一種無意義的呢喃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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