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湖畔。
夜色中,嚴文利站在一棟小院門口,用他那獨特的沙啞嗓音問道:「就是這里吧?」
「是的院長,我們已經確認過了。」跟隨在身邊的監察二處處長何常樂恭聲應道。
監察二處負責情報的搜集和匯總,想要調查一個院長的住處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一樁小事。
他們甚至能夠精準的勘察出某個人的夫妻生活頻率以及每天晚上起床尿尿的次數.
防偷防盜防監察院,這是帝國官員心中的三大害。
「那就好。」嚴文利點了點頭,出聲說道:「這些院子里住的都是文化人,可別找錯了地方,打擾了這些文化人的清靜。」
「是。絕對不會有錯。」何常樂保證似的說道:「院長,我去砸門?」
「粗魯。」嚴文利呵斥道:「你們退開,我來敲門。」
「院長.」何常樂用身體擋在嚴文利身前,他擔心里面有埋伏,或者一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射出致命的子彈。
「讓開讓開。」嚴文利一腳把何常樂踢開,出聲罵道:「有辱斯文。你知道里面住的是誰嗎?是帝國第一軍事學院的院長,這個國家最有文化的人.你們在這里吵吵鬧鬧的像什么話?」
大家看到院長當真生氣了,不敢再勸,退讓到兩側,伸手握著武器,隨時準備沖殺救援。
嘎吱!
院門應聲而開。
身穿灰色唐裝的老太太站在門口,看向站在門外的嚴文利說道:「嚴院長吧?老商讓我過來請您進去喝茶。」
嚴文利對著老太太微微鞠躬,客氣的說道:「打擾了。」
說完,抬腳邁進了院子。
何常樂幾人亦步亦趨,緊跟在嚴文利的身后闖進了院子。
「處長,我們進去嗎?」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看向騎在摩托飛艇上的女人,出聲問道。
這些摩托飛艇造型酷炫,既像大災變前風靡一時的重裝摩托車,又像是后期在海里航行的游艇。
不過,這些飛艇可以在高空之上巡航。
雖然飛行高度不如星碟星艦,但是性能比家用的飛行車要更加卓越。
以速度快、靈活度高聞名,主要裝備在一些特殊的軍種或者警察部隊。
譬如監察院五處的黑騎軍。
星際時代,他們總不能跑去找一群戰馬來當座機。
一顆能量炮或者子母彈射過來,怕是就要死傷一大片。
這種飛艇配備最兇猛的武器裝備以及最先進的防御系統,能量罩打開,能夠及時躲避炮彈襲擊,甚至能夠抵御子彈的射擊.
這可不是血肉凡軀可以做到的。
「你跟我進去,保護院長。」嚴景年沉聲說道。
嚴景年是監察五處的副處長,黑騎軍的負責人。
她手里掌握著監察院最重要的一支武裝力量。
「是。」面具男人應了一聲,從飛艇上躍下,跟著嚴景年一起朝著小院走去。
嚴文利進門的時候,商修林正坐在茶桌前煮水泡茶。
他將滾燙的沸水倒進茶壺,手指感受到茶壺已溫,再將廢水緩緩倒出。
小心翼翼的捏了一小撮茶葉放進壺里,再次用沸水沖洗,稍微停頓,便迅速將第一道茶水倒掉。
這是洗茶。
注入第二泡沸水,這次等待的時候稍長,揭開茶蓋一角,便有大量的茶香撲面而來。
他這才將茶水全部注入公道杯里,浸泡久了,茶變老了,味道便酸澀苦悶。
直到這時,他才
端起公道杯將里面金黃色的茶湯分別倒進了兩個雨后天睛瓷器杯子里。
商修林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端起面前的茶湯先聞了聞香,這才細細的抿了一口,說道:「嚴院長這還是頭一回來我這小院吧?」
「確實是頭一回,我接受商院長的批評。」嚴文利笑呵呵的說道。
他端起茶湯,將里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漬了漬嘴,意猶未盡的說道:「剛剛品著點兒味,就沒了.還是喝酒好,喝酒簡單,直接,痛快。」
「喝完之后還上頭,暈乎乎的,竟然讓人難得的放松下來。」
「你也知道,干我們這行的,得罪的人多,惦記我們的人也多.所以啊,時時刻刻都得瞪大眼睛,豎起耳朵。稍微有個風吹草動的,就得跳起來抄家伙和人拼命。」
「活著不容易啊。」嚴文利說話的時候,又把手里的茶杯伸了過去。
「是啊,誰活著都不容易。」
商修林再次幫他的空杯里面倒滿茶水,出聲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也是我從來沒有邀請過嚴院長來我這里來喝茶的原因。」
「那我今天晚上豈不是做了個惡客?不請自來。」
「惡客也是客,一杯熱茶還是要奉上的。」
商修林看向嚴文利,面容平靜的說道:「茶也喝了,舊也敘了,嚴院長可以說明來意了。」
「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兒難為情,沒想到第一回和商院長見面,是在這樣的場合。」
嚴文利揉了揉皺巴巴的臉皮,很是遺憾的模樣:「別看我老嚴沒讀過幾本書,但我最是尊重讀書人。」
「更何況是商院長這種泰山北斗似的人物,我更是在心中仰慕已久。想著啥時候有機會見見,那應該是把酒言歡,暢談時事」
商修林自顧自喝茶,并沒有對嚴文利這番話有絲毫觸動,出聲說道:「嚴院長行事,我多有耳聞嚴院長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吧?何苦作哪小女兒姿態?」
「唉,看來商院長對我有誤解。」嚴文利輕輕嘆息,看向商修林說道:「其實我不說,商院長也應該知道我們深夜造訪的原因。」
「嚴院長還是說一說吧,讓我死個明白。」
「我們懷疑商院長勾結唐氏叛黨,窩藏帝國要犯。」
「唐氏當真是叛黨嗎?誰又是帝國要犯?」商修林一臉嚴肅的反問道。
嚴文利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指著商修林說道:「商院長,你知不知道,就憑這兩句話.我們就能認定你是唐氏叛黨的一員?」
「你們當然可以。監察院屈打成招的事情還少嗎?枉死的性命也不在少數.多我商修林一個不多,少我商修林一個也不少。」
「那可不一樣。你是帝國第一軍事學院的院長,教育界泰斗,桃李芬芳,弟子萬千,包括二十年前的唐厲.」
商修林眼神微凜,冷聲說道:「我的弟子萬千,唐厲只是其中一個而已。難道我要為每一個弟子的行為負責?」
「說真的,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是真不想和商院長為難啊。但是可惜.」嚴文利輕輕嘆息,說道:「商院長還是跟我們去監察院走一趟吧?有些話,咱們在那里說比較合適。」
「我可以跟你們走。」商修林沉聲說道:「家有老妻,身體也不好,就不要打擾她了?」
他知道監察院是什么地方,這一去,怕是再也出不來了吧。
「這個沒問題。」嚴文利點頭答應。
「還有子女,他們毫不知情」
「這個怕是要讓商院長失望了。」嚴文利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在我們過來之前,已經有兩撥人分別去請令公子和小姐.」
眼里的痛楚一閃而逝,商修林知道和這些豺狼討價還價是不現實的,坦然無懼,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走吧。」
「老商,我跟你走。」老太太上前拉著商修林的手,語氣堅定的說道。
「胡鬧。」商修林甩開老伴的手,出聲說道:「你一個老太太,懂得什么?」
「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知道怎么照顧你。」老太太眼眶泛紅,卻面帶笑容的說道:「你這輩子就只會讀書,教書,哪里知道生火煮飯?又怎么分得清味精和鹽?」
「你最喜歡吃紅燒肉,自己會不會燒?衣服破了會不會補?你走了,我一個人留下來還有什么意思?」
「走吧,我和你一起走。」
「老伴兒老伴兒,生死相伴,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商修林看著面前的老妻,心頭酸楚,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