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將房東太太的危險意識一層層的溫柔剝開,她開始變得喜歡傾訴。
也許她一直都喜歡傾訴,只不過是這個時代自然而然的會讓人裹上一層外殼。
生存,能改變很多東西。
不過還好,哈德森太太骨子里的樂觀還沒有被磨平,雖然她每天都要努力工作,去填補債務和醫藥費,雖然她每天夢里都會期待能受到一封來自于自己弟弟的信或者電話,雖然在期待的同時,又會擔心戰場訃告上,會出現一個熟悉的名字。
好吧,她很辛苦。
不過最近她的心情很好。
因為南丁格爾閣下要來倫敦了,只要能得到她的注意,那么自己父親的病肯定能被治愈。
“你有什么夢想么?”
房東太太一怔:“夢想?”
“是啊,除了你的家人,你的債務......你總要有點屬于自己的,比較自私的那種夢想。”
談論夢想幾乎是在晚餐過程中必定會聊到的話題,但是哈德森太太卻愣住了。
她想了很久......
“可能是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吧。”她微醺的聳了聳肩,甚至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像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你是說圣子么?”
這一個很傳統的玩笑,因為帝國的所有女人都會幻想自己能成為圣戀之日的主角。
當灰姑娘和水晶鞋的故事映射到現實之中,沒有任何人能夠不去妄想。
可房東太太卻笑了起來:“我可沒有圣女綜合征,其實說起來,我不是那么理解成為圣女的心情,和一個從沒見過的男人第一次相遇,就能愛上對方?
我可不信。
而且成為圣女之后好像會很忙,每天都要去跟著出席各種場所,要徹夜化妝,好讓明天在圣刊報上的照片好看點,那時候,她的容貌甚至都不屬于自己,而是代表了教廷的顏面。
整天忙活這些事情,會累死的。”
夏洛克微笑著也表示贊同,事實上他也不太理解,為什么所有女人都向往著去當一個神圣的花瓶。
這頓飯吃的很不錯。
不論是菜品的味道,還是那瓶不便宜的酒。
在晚餐的最后,他看著醉醺醺的房東,等了好長一會,見對方似乎已經忘了這頓飯的目的了,終于開口道:“哈德森太太......”
“啊呀,現在聽到這個稱呼,總感覺你在取笑我。”
“是有點奇怪,不過我已經叫習慣了。”夏洛克笑著道:“那么請問......我能在這里住下去么?”
哈德森太太聽到這個問題后,做出了一副有些為難的表情,不過很快就莞爾一笑:
“當然,福爾摩斯先生,你比碼頭上那些工人要更有風度一些,所以......你可以住下去,直到你付不起房租為止。”
說完,又借著酒意古靈精怪的補充著:
“甚至于,如果你突然付不起房租了,我也很可能會大發善心的寬容你幾天,我說過......這年頭,誰都有遇到困難的可能。”
聽到這里,夏洛克終于是放下了心,看來這瓶酒沒白買。
“哦,對了,我很快要過生日了,就在下個月。”哈德森太太道:“到時候你能來陪我.....切個蛋糕么,我一個人可吃不了。”
“當然,我尊敬的房東大人。”
......
晚飯和酒能給人極大的溫暖和滿足,夏洛克推開門,雪后的夜風竟然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冷了。
有了窩的小三花也應該很暖和。
這讓他心情很好,于是他緩步走上樓梯,決定一會進入夢里,隨機抽取幾個幸運惡魔扣扣腦子玩。
然而剛躺到沙發上,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繼而接踵而來的敲門聲將他所有的計劃都打斷了。
打開門......看到了那張過于漂亮陰柔的臉。
“怎么了?”夏洛克疑惑道。
華生一直笑瞇瞇的神情也很少有的表現出一絲無奈。
“克雅迪爾死了。”
“誰?”
“蘭帕德.克雅迪爾,是咱們的同事,外勤組三個干員之一。”華生道:“你沒有見過他,不過你終究是被推薦到公司的,湯普森教士的思想很老派,他覺得這種事情必須要通知你。”
“他怎么死的?”夏洛克皺了下眉。
“兩顆眼球不見了,死狀很凄慘......應該是剜眼惡魔。”
......
半個小時之后,在科貝爾大街的盡頭,一輛馬車緩步停下。
夏洛克和華生二人走下馬車。
白天的雪在地面融化,到了晚上結成一地的白霜,踩上去發出咔啦咔啦的脆響。
望向前方的街道,紅黑相間的警戒線已經拉了起來,四架高亮度的煤氣燈放在地上,白晃晃的光彼此交錯,而光束的正中間,則是一具血粼粼的尸體,沒有任何遮蔽的大大方方躺于路面。
而在那警戒線周圍,則是一些不斷來回走動的人,他們拿著白色的石灰小心翼翼的灑在尸體的邊緣,還有幾個人端著沉重的照相機,對著尸體不斷按動快門,沒有添加磷火的曝光燈不斷發出砰砰砰的悶響。
夏洛克走了過去......
一位穿著棕色夾克的黑膚色男人看到了他,很惱火的伸出手:“嗨......嗨......別再往前走了。”
正說著,便看到了華生跟著走了過來。
此人很明顯是認識華生的,所以一愣,視線在眼前的陌生男人和華生臉上接連掃過。
“這家伙是......?”他問道。
“夏洛克......瑪麗應該跟你提起過,他來公司的那天你不在。”華生很好的承擔起了互相介紹的責任,然后又望著夏洛克,示意了一下眼前的黑膚色男人:“這位是馬克,外勤組的。”
緊接著,他又望向不遠處。
“湯普森教士和瑪麗女士在那邊,艾爾托利需要在公司留守,所以沒有過來。
至于他......”
華生轉過頭,看著地上那具被鮮血浸透,又被慘白燈光照射的嬌艷欲滴的尸體。
“很顯然,他就是蘭帕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