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法律這種東西,永遠只適用于一定的范圍之內。
就比如某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當他被逮捕的那一天,他就必然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在其被執行死刑的時候,絞刑架下面的民眾必然都會憤憤不平,等著其蹬腿咽氣,然后瘋狂的拍手叫好。
沒有人覺得不妥,因為他犯了罪,但是也沒有人會去深挖他為什么殺人,更沒有人想要知道他每天18個小時不間斷的在工廠里工作,每個月為老板賺取不算少的帝國貨幣,但是結算時,只能拿到幾十塊錢,最終,因為醫藥費看著自己的女兒死在潮濕昏暗的房間里,妻子受不了刺激跳下了橫跨環城河的大橋。
反正他殺人了,他才是罪犯,那個工廠的老板雖然也可惡,也會被罵,被譴責,但是他沒有拿著刀去捅人,他只是拿著大把大把的錢去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可沒有犯罪。
現在的工人價格就是這樣,那位殺人犯賺不到錢,是他自己的本事不行,他如果是個銀行家,那他女兒的病早就被治好了。
社會的運作就是這樣的,法律也只是維護社會穩定的工具。
而如果某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是社會穩定的基石,那么這個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甚至于,法律就是為了保護他而被制定的。
餐廳里的飯菜很不錯,在生命科學院里工作的人大多數都十分在意食物的品質,因為他們很少有正正經經吃頓飯的時間,這就導致了哪怕是個路邊的速食攤,都要講究營養均衡。
而且你賣的東西營養不均衡,人家顧客是能看出來的,他們真的懂。
下午兩點,夏洛克和凱瑟琳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實驗基地這里就是案發現場,也就是老院長死去的地方。
生命科學院是整個帝國進行惡魔學研究的最尖端機構,這里有超過兩百個專用的惡魔觀察室,大大小小的解剖區,甚至不少占地面積巨大的,專供檢測惡魔戰斗力的地方。
一路上,他透過走廊兩側的玻璃,看到了不少穿著隔離工作服的人正拿著嗡嗡作響的圓鋸,切開一具具形態各異惡魔的軀體,這些惡魔之中有的是活著的,有的是死了的,反正不同顏色的血以不同的力度呲呲的往外噴,但是周圍的人都對此沒什么反應,這是他們工作的環境,早就習慣了。
很快,他在凱瑟琳的帶領下,就進入了一間觀察室,看著眼前的那兩具浸泡在某種不知名溶液中的巨大惡魔,夏洛克的心中心中實實在在的覺得,這一趟已經足以稱得上是不虛此行了。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幾個人能如此近的觀察一只三階的大惡魔。
雖然之前自己也和一只大型惡魔接觸過,但是那家伙可是正處在見人就錘的瘋狂狀態,自己的注意力不可能放到‘觀賞’這一層面上。
而眼前的這兩只,此時就安靜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動不動,如兩具形態古怪,但是卻也極具暴力美感的雕塑,任憑自己無所顧忌的去欣賞他們的每一處細節。
而看著看著,夏洛克突然的發現了某個有趣的現象,或者是某個巧合。
那就是.似乎他遇到過的所有強大的惡魔,都有不同程度的趨向于人類形態的架勢。
說的更加具體一些,就是都有能夠稱之為頭四肢軀干的這些部位,也有站立這一姿態。
就比如自己曾經在地獄之中看到的那個二階巔峰的黑色巨人,或者是在飛艇墜毀的災難現場,遇到的那只如遠古巨猿般的三階惡魔,以及現在眼前的這兩只。
它們其中的一個,高度達到了近二十米,導致了夏洛克站在它的下面仰望,都有一種仰望倫敦那座泰晤士河畔的巨鐘的感覺,其四肢都十分的健壯,且每一寸皮膚都被一種堅硬的鱗片包裹住,由于鱗片過于厚實和密集,讓其軀體顯得不那么協調,這會兒它正在不斷變換著顏色的液體中緩緩漂浮著,身后插著顏色各異的管子,一根根從實驗室的天花板上垂下來,就像是一條色彩鮮艷的瀑布,與其通體的枯燥灰白色產生了強烈的視覺反差。
而另一只則小了不少,但是也足足有七米高,通體紅白交織著,紅色是外露的皮膚或者是血肉,而白色的,則是生長在體表的骨骼,這些骨骼大多分布在手臂,肩頭,胸膛兩側等等,像是特意為了戰斗而生長的,相比于另外一只,它更像是一個人類,擁有者極具力量感的肩膀與腿部線條,但是腰身很細,頭部微微前傾,使其一直處在一個‘駝背’的狀態,再結合它那過于立體的頭部輪廓,細長的紅色眼睛,以及暴露出來的牙齒,看起來有著某種瘋狂的味道,仿佛下一秒,就要沖出容器,將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這只惡魔就是我父親這些年來,一直嘗試著能否與其建立契約關系的試驗品,多年前從雷德克海峽運輸過來的,為了它,死了十一個圣教軍契約者,以及八臺蒸汽戰車。”凱瑟琳看到夏洛克帶著略帶驚嘆的眼神看著那惡魔,便在旁邊解釋起來:
“從實驗記錄上來看,它兩年前就成為了我父親的契約惡魔,但是可能是因為契約方式的不同,導致了我父親的死并沒有對它產生反噬效果,起碼直到現在,它也現在沒有表現出什么肉眼可見的損害,只是.不動了。”
“不動了?”
“是的,當時父親死去了,然后這家伙就再也沒有動過,我覺得這可能就是它遭到反噬的表現,例如額,植物人之類的。”
夏洛克抬頭再次望向眼前紅白相間的可怕惡魔,心中莫名了感覺到了某種遺憾和悲傷他覺得如果自己某一天要是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這家伙有名字么?”
“有,19號實驗室編號1070實驗體。”
“.還真是符合一個科研人員的習慣啊。”夏洛克苦笑著道。
“不過前幾天,我聽到了實驗室里的某些工作人員叫它‘深紅’.估計是代號太長了吧,這么叫方便。”
“.”夏洛克沉默了一會,視線透過對方的骨骼,落到了其深紅色的軀體之上:“直接用顏色來命名,似乎也很符合這些這里工作人員的秉性啊。”
看完了眼前的深紅惡魔,夏洛克又順勢望向了另一側的那只格外巨大的家伙。
如果單單從體積上來看,這一只足足是深紅惡魔的兩到三倍,厚實的鱗片幾乎讓人無法分辨其頭部與軀體之間的弧度,一條腿就同比深紅惡魔的腰還要粗。
“所以這一只,就是殺死達爾文院長的那個了?”夏洛克問道。
“是的.這一只是從奧迪利亞巨島上運輸過來的,之前應該跟你說過了,它本屬于一位地獄之門前線的軍官,因為實驗所需,五年前就被征調過來的,不過直到兩年半之前,父親完全契約了深紅惡魔,這才將它投入了使用。”
夏洛克聽著凱瑟琳的講解,圍著這只巨大的惡魔轉了一圈,仔細的觀察著他的每一處細節,不過因為其體積實在是太過去巨大,導致了這一圈走下來,都用了好幾分鐘。
“它有名字么?”夏洛克問道。
“有”凱瑟琳回應著,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問題似乎是引起了她的某種不適,導致了其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到:“它被稱為巴斯克維爾的獵犬。”
“.?”夏洛克有些疑惑,視線在眼前巨型惡魔身上再次掃了掃,發現這玩意似乎沒有能和獵犬扯上關系的元素,不過它的嘴部有一點點突出,勉強有點犬類的特征。
似乎是看出了夏洛克心中的想法,凱瑟琳解釋道:
“其實這個稱呼的主體并不是這只惡魔,而是在于它的主人
它的召喚者就叫巴斯克維爾,是地獄之門前線第一契約軍團的參謀長,直接受命于巴頓將軍指揮。
而因為此人操控的惡魔實在是太過于強大且精準.之前也說了,他的契約能力,曾經受到過但丁大人的稱贊。
總之,在其他人的眼里,他的契約惡魔,就像是一只訓練到了極致的獵犬。
所以就有了這樣的一個名字。
當然了,這只是戰場上,那些見識過他本事的人為其取的名字而已。
而他自己,則從來沒有給予自己的惡魔任何稱呼,可能在他看來,惡魔永遠只是服務于契約者的一種工具。”
此番解釋,讓夏洛克先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獵犬一詞因何而來了,但是緊接著就更加的疑惑,因為他直到這時才知道,原來在前線的契約軍團編制里,還有‘參謀長’這一職位。
在凱瑟琳講述的這段時間里,他在腦子里搜尋了好幾個來回,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聽過巴斯克維爾這個人。
可是按照常理來講,此人應該早就在帝國民眾之間聲名遠揚了才對!
前線的第一契約軍團在帝國無疑算得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個存在,因為幾乎所有的地域開墾前線,最艱難的戰役里,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中,都能看到這個軍團的身影。
他們是一批純契約者組建的特別行動團體,入選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最強大的圣教軍戰士,圣刊報的前線軍事板塊,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一篇關于這個軍團的戰績報道,救援任務之中,他們是一把撕開一切的長矛,直插凍土魔群的最中心,將圍困的戰士盡數帶回;在攻堅拉鋸戰之中,他們可以單憑自己的團隊,在沒有任何外援,且是極夜的情況下,死守戰區長達五個月之久,期間經歷的磨難與死亡足以讓任何一個人類精神崩潰,但是這些戰士們一步不退;殲滅戰之中,這些人則會變成最瘋狂的屠夫,率領著自己的契約生物在戰爭的最前線掀起滔天的血雨;
總之,在這個軍團組建的十二年來,所執行的任務,從沒有任何的失敗的戰績,似乎在這群人眼里,只有死亡,沒有退縮,只有完成任務,沒有失敗而歸,而他們之中每一個戰士的死亡,都將在圣刊報上用一整個篇幅的版面來進行報道,其尸體也會遵從整個帝國最高規格的英雄葬禮級別,以無比榮耀的姿態下葬。
而就是這樣一個圣教軍之中最強大,最精英的軍團。
其參謀長竟然一直默默無聞,甚至所有報刊之中都沒有提到過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這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對勁。
所以夏洛克沉思了一小會兒,就想到了其中最大的那個可能性,他望向凱瑟琳道:
“是他做過什么事情,會影響圣教軍在帝國民眾之中的形象,所以報紙才抹殺了關于他的所有報道么?”
凱瑟琳略顯猶豫,她不知道這種事情應不應該跟夏洛克說,不過看對方已經猜到了,所以也就點了點頭:“的確,此人作為第一契約軍團的參謀長,無疑有著整個圣教軍里最卓越的戰功。
不過他也的確是做過一些極其殘酷且血腥的事情”
說著,凱瑟琳略一皺眉,然后糾正道:
“不對,不是‘做過’.而是他一直在做殘酷的事情,由于其行為實在是過于脫離人道主義,必定會影響圣教軍在人們心中的接受程度,所以巴頓將軍下達過軍令,前線的所有報道中,不允許出現他的名字。
但是巴斯克維爾參謀長似乎也不是很在意這一點。
他從來不關心自己的名聲好不好,更加不關心帝國民眾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總之,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個怪人。
要不是他實在是戰場之中幾個世紀以來都難得遇到的天才,估計他早就被軍令處死了.”
夏洛克聽著凱瑟琳的話,神情越來越凝重,但是同時也越來越有興趣,他想到了那個遠離帝國文明,以殺戮和血腥為主旋律的極寒之地,不由問道:
“所以.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