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貞明看到了兩個波斯美人的時候,就知道,陛下對綏遠王化之事,十分滿意,宮里翻箱倒柜,把能賞賜的東西都過了一遍,才把這萬國美人給拿了出來。
徐貞明真的不想要,因為他是正經的進士,哪怕現在種田,但他依舊是個進士出身,華夷之辯根深蒂固,這些波斯美人,在他眼里跟牲畜幾無區別,他覺得弄到家里,家宅不寧。
“那大司農不要的話,咱家回去也不好交差。”徐爵一臉為難的說道,其實從皇帝說出要賞賜萬國美人的時候,徐爵都預料到了這個場面。
士大夫們去青樓里吃個快餐勉強還能接受,但帶回家,多數都是敬謝不敏了。
這是有歷史教訓的,比如元順帝的第三任皇后奇皇后,就是個高麗人,這個皇后擅權植黨,濁亂宮闈,慫恿兒子元昭宗跟親爹兵戎相見,搞出了父子內戰的戲碼,而那次的元廷內戰,導致了南方紅巾軍徹底做大,再無法平定。
奇皇后的家人在高麗被高麗王肅清,為了報仇,奇皇后慫恿兒子發兵高麗,結果打了個大敗虧輸,當真是:日尋干戈,構釁擴廓,宗社將覆而又速之。
永樂年間,宮中也有高麗姬,但自宣德年間,就停了高麗貢女之事。
“不如這樣,送潞王府如何?”徐貞明是真的不想要這些個波斯美人,指不定鬧出多大的幺蛾子來,這的確是賞賜,但無福消受。
徐爵看徐貞明真的不要,思索再三,才搖頭說道:“咱家還是領回去吧,陛下最近剛剛訓誡了潞王殿下萬國美人彼此迫害之事。”
徐爵回宮復命之后,朱翊鈞也只是笑了笑,讓徐爵退下,沒有追究什么君有賜不敢辭,這是賞賜,不喜歡可以不要。
大明士大夫對學外語這塊,并不是特別感興趣。
二月初三大朝會,天蒙蒙亮,朝陽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照亮皇極殿的金色琉璃瓦時,承天門五鳳樓的緹騎們吹響了號角聲,正衙鐘鼓樓的鐘聲傳到了所有等候上朝的臣子耳邊,承天門的大門緩緩打開,在緹騎檢查之后,身著各色朝服的官員,如同一排排大雁一樣走過了內金水河橋。
朱翊鈞等到朝臣們行禮之后,才揮手說道:“宣大司農徐貞明。”
兩個一組的小黃門將天語綸音一級一級傳下,聲音在整個丹陛之下回蕩。
綏遠王化的功臣之一回到了京師,大明皇帝用大朝會的禮遇迎接了功臣。
徐貞明略微有些恍惚,他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值得這種禮遇,也就是在綏遠種地,修了點水利設施,培養了數百名的獸醫,終結了草原人千年以來隨水而遷的習俗,提高了畜牧業的產量。
草原人也不都是游牧,他們也種田種地。
徐貞明拿著笏板,在小黃門的帶領下,一步步的穿過了左右靜候的文武臣子,走過了漢白玉臺階,走進了皇極殿內。
“臣寶歧司司正徐貞明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履任綏遠,幸不辱命,自萬歷十年至今,綏遠編民齊戶共三十余萬戶,丁口一百二十萬有余,墾田六十萬頃,圍牧場四十萬頃,興修溝渠四千三百余里,馳道一千三百里。”徐貞明五拜三叩首行大禮覲見。
四千三百里的溝渠,主要是在枯水農閑時期,對堵塞的溝渠進行了疏浚,并且將這些溝渠的水引到田間地頭。
精耕細作的大明,僅僅是一個起壟,都讓草原人大開眼界,起壟可以防淹、防寒、防旱和抗伏倒,草原人完全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起壟就能增加近一倍的產量。
“愛卿勞苦,馮大伴,宣旨。”朱翊鈞揮了揮手說道。
馮保一甩拂塵,向前走了兩步,等待小黃門拉開了圣旨后,才吊著嗓子喊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農,天下之大本,民所恃以生;道民之路,在于務本,民不務本而事末,舍本逐末,多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親耕,農桑者,古今王政,莫先如此。”
“綏遠新辟,萬象更新,朕遣司農往,興教化厚風俗、敦孝悌崇禮讓,致太平于千里,修和睦于萬世,卿順天時,量地利,采捃經傳,愛及歌謠,詢之老成,驗之行事;興水利、造農具,勸勉務農,且從人意,祈谷祈年,歲歲宵旰。”
“誰司民牧者,敢憚為民先,今升寶歧司為農學院,司農謹記農學院之根本之務,躋萬民入仁壽,致四海各安康。”
“累朝成憲,布德施惠,詔告天下,咸使聞知。”
“欽此。”
圣旨強調了農桑的重要性,把農桑放在了古今王政的首位,數了數徐貞明的功績,宣布了寶歧司正式升級為了農學院,專事農桑研究,徐貞明從五品農學博士,升官為了司農,是農學院的堂上官,正三品大員。
而農學院的寄語是:躋萬民入仁壽,致四海各安康。
“臣叩謝隆恩。”徐貞明再拜,站起身來,對于升官,他沒什么太多感覺,因為做的事兒,還是原來那些事兒,種地,種更多的地,產更多的糧食。
他是萬般不會,只會墾田水利,當初在浙江山陰墾田三萬九千頃,反而被攻訐,受到言官彈劾之后,閑住入京活動,得張居正力保,才混到了陛下身邊。
這些年,若是說有些成績,那就是他真的教會了陛下如何去種田。
“愛卿這是曬黑了,也瘦了許多。”朱翊鈞打量了下徐貞明,這五年不見,變得更像是個農夫,而不是士大夫了。
徐貞明再俯首說道:“承蒙陛下厚愛,臣在綏遠并沒吃什么苦,地方已經把最好的給臣用了。”
這話說的不合適。
徐貞明稍微有點政治頭腦,就應該開始吹羅圈屁,夸皇帝英明,夸皇帝禮賢下士,說皆仰賴圣德,臣感激涕零之類的話,營造出君圣臣賢的氛圍感;
即便是沒有政治頭腦,也該感念圣上關懷,稍微倒一點苦水,說下在綏遠如何如何辛苦,但還是排除萬難,把皇帝交代的差事完成了,拉一下私人關系。
徐貞明選擇了最樸實的回答方式,講事實,不辛苦,也沒吃苦,綏遠拿出了最好的東西招待他這個大司農。
呂宋總督殷正茂曾經說過,他最喜歡跟農學博士打交道,因為這些農學博士最是沒有架子,也沒有那么多的彎彎繞繞。
“愛卿歸朝,朕甚是欣慰,草原安定,有愛卿之功,歸班吧,等下了朝,到農學院,跟朕好好講講綏遠的事兒。”朱翊鈞笑的非常陽光燦爛,徐貞明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這代表他還是他,一個典型的技術官僚。
“臣遵旨。”徐貞明歸班。
接下來朱翊鈞又宣布了幾件事,今年起海外貿易可以收蓄黃金、燕興樓交易行金銀兌換、大力促進鹽業生產、皇家理工學院人才分配機制、高啟愚總領興學要事、不再起運糧草到朝鮮、特別貿易許可等等。
這些都是廷議上通過了廷議的內容,每月三日的大朝會進行宣布。
大朝會很少議事,除非是吵得不可開交,大抵是撕破臉那種,才會弄到大朝會上爭個面紅耳赤。
“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馮保再甩拂塵,吊著嗓子大聲喊道。
朱翊鈞等了片刻,見無人出班,站起來笑著說道:“先生和司農隨朕來。”
“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張居正領大臣再拜恭送皇帝。
王崇古是很羨慕張居正的,因為皇帝老是拉著張居正說悄悄話,不光是政事,還有些生活的瑣碎,這是真正的師生。
都是大臣,可總有個親疏遠近。
朱翊鈞下了朝,帶著元輔和司農,坐著小火車就到了原來寶歧司的舊址,西苑瓊華島廣寒殿。
寶歧司升為農學院,不僅僅是換個牌子那么簡單,北土城專門營造了十萬畝良田的農學基地,提供給農學院使用。
這寶歧司舊址就成了皇帝自己的菜園。
“自從司農前往綏遠后,農學院建好以后,朕把廣寒殿改造了一番,進行了一番實驗。”朱翊鈞走過了石拱橋,站在廣寒殿前,面色復雜的說道:“朕失敗了。”
“做了什么實驗?”張居正有些好奇的問道,陛下總是搗鼓一些奇奇怪怪的實驗,比如引雷術,正衙鐘鼓樓若是沒有引雷術,不知道得被雷劈多少次。
格物博士們沒搞明白,為什么簡單的一根鐵線,就能九天之雷導到地面之上。
朱翊鈞嘆了口氣說道:“朕給老鼠們建了一個水食無憂的天堂,養了三年,除了第三組大籠子外,其余全死了,無一例外。”
張居正聽完之后,只感覺皇帝真的是吃飽了撐的,給老鼠建了這么多天堂。
皇帝弄了個九個大籠子,每一個籠子兩個小黃門負責,清理糞便,保持干凈衛生,確保沒有瘟病干擾,每天讓水和食物從天而降,保證物質的充足,放進去了四對老鼠進去繁衍。
九個籠子三個一組,第一天堂,三個大籠子,沒有任何溝通往來,沒有瘟病全死;
第二天堂,三個大籠子,定期交換族群,沒有瘟病,全死;
第三組大籠子,三個籠子在族群繁衍到六百后,打開了倉門,互通有無,反而活的最好,三個籠子族群繁衍到了九千只,達到了籠子所能容納的上限。
朱翊鈞嘴角抽動了下說道:“前面兩組天堂,證明了林輔成的理論是不成立的,就是物質極其豐富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會獲得自由;第三組天堂證明了,族群的繁榮昌盛,需要戰爭。”
這是一個很荒誕的實驗,朱翊鈞就是看廣寒殿空著,就打算驗證下,林輔成的有限自由到無限自由的社會轉變,是否會成立。
林輔成認為在物質不是極度豐富的情況下,人只能活的有限自由;只有在物質絕對豐富的情況下,朘剝資材沒有了意義,所有人才能獲得絕對的自由,即朘剝無意義,則壓迫不存在。
這是個美好的設想,但實驗結果,反而是讓朱翊鈞感慨萬千。
“陛下,人是萬物之靈,和老鼠又不一樣。”張居正不太認可皇帝的觀點,以老鼠推論到人,這不太合適,人有靈性理性,老鼠沒有。
徐貞明欲言又止,他其實想說,就解刳學來說,老鼠和人在結構上,區別其實不大。
朱翊鈞帶著元輔和司農走進了廣寒殿里,站在了第一組天堂旁,兩個小黃門匯報了實驗過程。
第一組天堂的三個大籠子,每一個籠子里都有十六個漏斗提供水喝和食物,廣寒殿是個暖閣,常年溫度維持在二十度左右,并且小黃門都帶著口罩、手套飼養,確保不會把外面的疾病帶到天堂里。
不用覓食、不用挖洞、不用面對野外的天敵,這些老鼠只需要把精力放在繁衍后代之上,不出皇帝預料,這些老鼠的族群,每五十五天就會翻一倍,到了第315天,每一個籠子里的族群數量就超過了600只。
但這六百只老鼠的繁衍速度,從原來的每55天翻一倍,變成了145天翻一倍,而且三個天堂里都不約而同的產生了階級,形成了幫派,而沒有幫派的老鼠,無處可去,沒有任何地位,會被欺凌。
多余的老鼠變得不再活躍,而是躲在籠子的最下層,不再和同伴玩耍,一動不動,即便是遭遇了欺辱也只會更加退縮,最終死亡。
第一個崩潰階段來了,因為充足的食物和水,安逸的生活環境,這些老鼠在產子后,都會棄養,沒有人為干預的情況下,老鼠幼崽死亡概率來到了90以上。
第二個崩潰階段在第三年出現,老鼠的族群來到了2200只規模,幾乎所有老鼠都開始對繁衍失去了興趣,孤僻的老鼠躲在上層,暴力的老鼠在水源和食物附近瘋狂撕咬,低出生率和幼崽的高死亡率,族群從2200只快速降低,最終歸零。
“全死了?”張居正驚訝整個實驗過程,鼠群的自我崩解,讓張居正無法理解,不愁吃喝,居然全都死了。
“是的,全死了,即便是僥幸活下來的老鼠,也不知道跟誰學習如何生存,除了吃睡的本能之外,對于繁衍也毫無興趣,最終就是這樣了。”朱翊鈞帶著張居正和司農走過了第一天堂,來到了第二天堂。
“朕以為是同族繁衍導致,畢竟中原有經驗,同姓不婚,否則后代多畸形及不育,第一天堂的老鼠族群過于封閉,第二天堂則會定期交換族群,來確保不會因為后代畸形不育,導致種族毀滅。”朱翊鈞嘆了口氣說道:“第二天堂崩壞的速度不比第一天堂慢,都是在三年時間左右,徹底毀滅。”
第二組會進行定期的交換,來防止后代畸零,但沒有任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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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繁衍的興趣,孤僻的老鼠躲在上面,強壯好斗的老鼠在下層,即便是老鼠幼崽誕生,也會被咬死。
“只有第三天堂,現在為止,一切都很正常。”朱翊鈞帶著司農和元輔來到了第三天堂。
第三天堂這三個大籠子都有一道門,這道門在族群數量超過六百后,立刻開啟,通道十分寬闊,紛爭開始了。
“這么大個頭的老鼠。”張居正嚇了一跳,他居然看到了近半個小臂那么大的老鼠!
“這是廣州來的老鼠,和前面種類不同,它們更好斗一些。”朱翊鈞嘖嘖稱奇的說道:“打開籠門,有了紛爭后,這些個頭大的老鼠會保護幼鼠,而且有著極強的繁衍欲,并且具備極強的攻擊性。”
“第三天堂,每一個大籠子族群規模,都會達到三千規模的上限。”
“開始滅鼠吧。”朱翊鈞對著小黃門說道。
小黃門俯首說道:“臣遵旨。”
小黃門更換了今天的食材,換成了有毒的食物開始投喂,很快這三個籠子,九千只老鼠都開始斷斷續續死亡。
朱翊鈞不確定這些天堂里長大的老鼠放出去,會有什么生態災難,他選擇了直接滅殺,全死了,就不會有什么次生災害了。
“孟子在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中說: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朱翊鈞看著面前的籠子,頗為感慨的說道。
有的時候,老祖宗的智慧,確實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因為這些話,都是經歷了歷史長河的洗禮,才流傳下來,有著極高的借鑒價值。
第一天堂因為封閉,族群滅絕還能說是生物問題;第二天堂定期交換族群,依舊在數量達到2200只后,快速崩壞;
只有第三天堂,有了威脅之后,族群數量反而達到了天堂的上限,并且能夠長時間維持生態。
沒有足夠的外部壓力時,這些老鼠根本沒有繁衍欲。
體型較大、更具有攻擊性的碩鼠,會完全控制漏斗,不給體型更小的老鼠任何水食,而且這些碩鼠的攻擊,既不是爭奪配偶,也不是爭搶水食,他們的攻擊沒有任何動機。
而且新生的幼鼠沒有學過任何正常老鼠的行為,不再繁衍,躲在角落里獨自進食,多數都在梳理自己的毛發。
第一天堂和第二天堂的崩壞,不是因為密度,籠子足夠大,足夠他們的生活,而是過度頻繁的社交互動,帶來的對資源分配的不滿,除了水食食物資源之外,還有就是更加漂亮的母鼠,會被碩鼠所霸占。
“這和臣在草原上觀察到的狼群幾乎如出一轍。”徐貞明面色凝重的說道:“陛下,草原上狼群的繁衍,不是線性的,不是每一頭野狼都有孩子,而是不斷從更加強壯的頂端向下溢出的。”
“額,就像是朝鮮的文武兩班、中人一樣。”
老鼠也好,狼也罷,都只是動物,人是萬物之靈,那人就能避免這種繁衍模型嗎?答案是否定的。
文武兩班是貴族,他們的庶子和外室子,憑借著和本家的關系,開始豢養花郎,擠占朝鮮窮民苦力的生存空間,不斷地兼并土地,嫁娶的成本實在是太高,多數窮民苦力娶不到媳婦,無法繁衍后代。
這就是人為篩選的過程,人擇論,人不僅僅在選擇更加優良的動物和植物,還在自我選擇。
徐貞明面色凝重的說道:“在朝鮮,多數的花郎,都沒有子嗣,甚至不愿意生子,他們更愿意欺負良善與窮民苦力,來獲得滿足,至于被欺壓的窮民苦力,不是不愿意生育,而是根本討不到婆娘。”
“其實這種現象在大明的南衙、浙江也有發生,臣在浙江的時候,就有很多的人,自己煽了自己,入高門大戶做閹奴。”
大明的閹奴是違法的,但因為有很多高門大戶需要,窮民苦力寧愿放棄生育權,也要自煽給人當牛做馬。
智慧不會世襲,但財富會,人類絕不會停止繁衍,窮不過三代,底層自我斷代。
“只要小農經濟蛻變到了商品經濟,就好了。”張居正思索再三,非常肯定的說道:“只要新的生產關系建立,分配機制健全,這種情況就不會再發生。”
“先生,真的嗎?只要建立了新的大規模自由雇傭的生產關系,今天的悲劇就不會再次上演了嗎?”朱翊鈞滿臉笑容的說道:“這商品經濟,可不是靈丹妙藥呀,這個在階級論的第四卷里亦有體現。”
“這皇位可以世襲…”
“陛下。”張居正強硬的打斷了皇帝沒說完的話,他很清楚第四卷的出現是一種必然,但并不是適合眼下。
階級論第三卷謹慎使用,第四卷不要談也不必提,帝制的最終瓦解,即便是按當下的生產力增長速度,大約要在百年以后,才會有足夠的物質基礎去支撐。
“臣從綏遠帶回了一種麥子,來自鮮卑平原上的一種麥子,叫做黑麥。”徐貞明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個絲綢的袋子,緩緩打開說道:“這種麥子是奧斯曼商人帶到鮮卑平原的,是一種極其耐寒的植物,其抗寒能力之強,甚至能種到冰天雪地之中。”
“幼苗甚至可以忍受零下三十五度的低溫,而且不挑地,可耐瘠薄瘦地,甚至是一些黃河沖刷的鹽堿地,也可以種植。”
“不挑地,還耐寒。”朱翊鈞立刻眼前一亮,什么老鼠天堂,那都是形而上的研究,耐寒的農作物越多越好!
小冰川氣候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的在加強,如果北方生產糧食,無法滿足需求,陸地昂貴的運費,會讓整個北方崩潰。
墩臺遠侯的探險隊已經探聞到了黑麥的存在,朱翊鈞還以為是羅斯國的特使把黑麥帶入中國,沒想到是徐貞明帶回來的。
“黑麥啊。”朱翊鈞小心謹慎的打開了絲綢包,看了半天說道:“定要小心培育,這種子怎么來的?”
“偷來的。”徐貞明言簡意賅的說道:“臣拜托墩臺遠侯尋找種子,鮮卑平原的人,不愿意分享食物的種子,墩臺遠侯夜里偷偷摸摸的取了一兩把,積少成多,偷了十二斤的黑麥。”
咖啡被阿拉伯商人所壟斷,他們只出售咖啡粉,而不出售任何種子來謀取暴利,也就是大明跟蒙兀兒國交好,才從沙阿買買提手里,用棉布換取了咖啡種子,在云南試種,頗有成效。
黑麥的種子,通過商貿手段,無法獲得,但徐貞明請墩臺遠侯偷了十二斤回來,而且是聚少成多的偷法,一次就一兩把。
朱翊鈞和張居正互相看了一眼,徐貞明有些過于坦率了。
朱翊鈞沉默了片刻說道:“老師啊,這不是墩臺遠侯偷來的,這怎么能是偷呢,讀書人的事,這叫搜集,老師以為呢?”
“就是…收集來的。”徐貞明本來還要解釋下,但立刻明白了,這是搜集,天朝上國不干偷搶之事。
“如此,馮大伴,今年開春,給咱們墩臺遠侯一體賞賜十銀,就以朕感念其辛苦為由,深入北境的墩300名墩臺遠侯,額外給銀五十,犒勞其辛苦。”朱翊鈞選擇了恩賞。
馮保俯首說道:“臣遵旨。”
一共就四萬五千銀的支出,真的不算多了,墩臺遠侯的探險隊,那真的是拿命在探聽情報,而且一個探險隊還有漢民和外喀爾喀諸部的扈從,五十銀的額外恩賜,真的不算多。
“陛下,黑麥不太好吃。”徐貞明十分懇切的說道:“這東西臣以為當牧草種很好,在綏遠,二三十天就能收割一次,一年能割三到四次,畝產鮮草能有1萬多斤,干重也有兩千多斤了。”
“黑麥的根系是龐大而且淺的須根系,能很好的固定水土,培育出來,主要用于固定水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徐貞明希望陛下降低預期,這種黑麥,因為葉量比較大,當牧草種收益更高。
“這豈不是更好?”朱翊鈞眼前一亮說道:“就這鬼天氣,要是繼續降溫,就當主糧種,如果天氣好,就當牧草種,一舉兩得。”
應昌、吉林府等地的年平均氣溫還在下降,無霜期在五年時間,縮短了七天,沒有停止的趨勢。
“那倒也是。”徐貞明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推廣開來,在天氣繼續變冷并且持續變冷的情況下,可以當糧食種,主要是種植規模要擴大。
“鮮卑城的使者,希望用黑麥交換武器,臣擔心他們漫天要價。”徐貞明說起了他帶回的使者,鮮卑城使者非常希望獲得大量武器,來面對羅斯人的入侵。
這也是徐貞明希望墩臺遠侯用各種手段,拿到黑麥種子的原因,買賣可以,但漫天要價,大明不可接受。
主動權必須要掌握在大明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