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懟的李世民沒話說了以后,冷淡的瞥了一眼腦袋已經扎到案幾下的李世勣道:“你還待在這里做什么,沒事做嗎?我讓你建立的聚集地建立好了,百姓和牛羊馬匹也分派完了?”
李世勣聽到這話,快速的從案幾下拔出腦袋,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道:“沒,還沒完,臣這就去做。”
說完這話,李世勣就像是屁股上面挨了一箭一樣,連滾帶爬的逃出了中軍大帳。
李世民在李世勣離開以后,攥起拳頭,甩起衣袖,生著悶氣,也離開了中軍大帳。
看著那一連被掀起了兩次的帳簾不斷的搖曳,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將心中、胸膛中的郁氣吐了干干凈凈。
大唐有這么好的條件,不想著建立古今未有的霸業,老是窩里斗算怎么回事?
如果窩里斗能興國的話,那么黨爭激烈的大宋、大明,乃至大清恐怕都統一全國了。
可從大宋、大明、大清的結局看,窩里斗不僅不能興國,反而還會敗國。
大宋文武相爭,文臣相爭,不僅使大宋內耗嚴重,還導致了大宋在面對外敵的時候,連個統一的說辭,以及想法都沒有。
大明文臣內部黨爭嚴重,以至于滿人都入關了,大明都只剩下半壁江山了,文臣們還忙著在黨爭。
至于大清,不提也罷,它內斗的比大宋和大明不逞多讓,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由此可見,窩里斗乃中原歷朝歷代的最大害也。
李世民雖說是一代梟雄,歷史上也是少有的千古一帝,可依然沒能避免窩里斗的事情。
即便是現在,李世民失去了所有的權柄,已經變成了個庶民,可腦子里想的最多的還是窩里斗,而不是輔佐誰成就一番古今未有的霸業,又或者走出大唐,在大唐外再建另一個大唐。
如果李世民,乃至大唐絕大多數人能放棄窩里斗,一起經營大唐,一起共創偉業的話,那么無論是現在的大唐,還是歷史上的大唐,一定會輝煌到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
可惜,李世民也好,大唐的絕大多數人也罷,都不可能放棄窩里斗。
這是過往的歷史,以及過往的經歷賦予他們的詛咒。
在歷史上很多人嘗到窩里斗的甜頭,發現對付自己人遠比對付敵人更容易,更省事以后,他們就會不由自主的去窩里斗。
在他們嘗過了窩里斗的甜頭以后,他們就會深深的癡迷上這種味道,并且將這種事做到極致。
什么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寧教我負天下,不教天下人負我之類的話,就是重要的體現。
這些話聽著是霸氣,但卻充斥著濃濃的窩里斗的味道。
如果大家都能放下窩里斗,一起看向鄰居的疆域,惦記上鄰居的疆域,并且能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那誰還會說這種話?
所有掌權了的,以及即將掌權的,都只會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必我族類。
所有的貴族們,所有的士族,都只會考慮周邊還有那個鄰居沒有征服,征服下以后自己能分到多少土地、多少錢財、多少奴隸。
所有人,都只會擔心鄰居家的地不夠多、錢財不夠多、奴隸不夠多。
而不是擔心自己家人不堪重賦,不夠壓榨。
所以,團結起來一起往外看,才是興國的根本,只盯著國內,只會窩里斗,不會有好下場。
每次碰到這種事的時候李元吉都會想,這也許就是上天套在漢人身上的一道枷鎖,而這一道枷鎖不是用來保護漢人的,而是用來約束漢人的。
它存在的目的是為了約束住漢人,不讓漢人這頭猛虎出去吃其他的動物,其作用就是給其他動物一條活路。
畢竟,在清以前的數千年里,漢人的方方面面都處在世界的頂端,一旦漢人走出了中原,并且將目光落在中原以外所有地方,對中原以外的一切生出了覬覦心,那其他國邦、其他民族,很有可能會從地球上徹底的消失。
有人或許會說,在科技沒有發展起來之前,在交通沒有達到近現代的標準之前,漢人即便是走出去了,也遍及不了全球,更征服不了全球。
那你就錯了。
在炎帝黃帝時期,漢人在中原所占據的地方也只是一隅而已。
漢人是通過不斷的兼并、消化,最終才征服中原的。
而最早的時候,兼并和消化的方式就是將重臣,亦或者王族分封出去,讓他們在各個地方立國,以他們各自為主體,在各個地方扎根、繁衍、發展。
當各個地方的人在習俗、文化等各個方面高度相似、或者近乎統一的時候,那么這些地方就成了漢家的一隅,中原的一疆。
后來者只需要在這的基礎上,進一步的完成統一和融合,那么便可以將這些地方徹底的變成中原一隅。
中原就是這么形成的。
而在疆域達到了一定的界限,現有的交通已經無法滿足統治所需的時候,新的交通方式,會應運而生。
比如秦之馳道。
如果新的交通方式遲遲沒有應運而生的話,那么新的統治方式也會出現。
比如忽必烈分封的四大汗國。
所以,漢人能不能遍及全球,征服世界,問題不在科技上,也不在交通上,而是在思想上。
如果打破了思想上的這個禁錮,讓漢人走出去,那么漢人有的是辦法遍及全球、征服世界。
無論是效仿虞夏商周的分封方式去慢慢的消化融合,還是效仿元朝建立一個個獨特的政體去統治這些地方,都可以幫助漢人遍及全球、征服世界。
如果這兩種辦法沒辦法滿足漢人所需的話,自有掌權者或者大賢會想出新的辦法。
中原兩千多年的封建王朝史上,統治國家的方式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一直在變化。
從最開始的郡縣制,到九品中正制,再到三省六部制,再到內閣制等等等等。
都在不斷的變化,不斷的根據統治的需求,做出調整。
所以漢人一旦走出去了,一定能想到符合統治所需的統治方式,又或者制度。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漢人走出去的障礙,唯有思想才是。
李元吉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打破這種思想。
而打破這種思想不能用鼓吹的方式,也不能用向誰誰誰陳述、宣傳的方式。
因為在這個時代沒人會認可,也沒人會理解。
所以必須用最傳統、最簡單的方式來打破。
那就是直接去做。
等做成了,所有人都看到好處了,好處了,再告訴他們其中的道理,并且引領著他們一起去做,他們才會蜂擁而至。
畢竟,再多的大道理,再鼓舞人心的宣講,也沒有實實在在的好處來的管用。
你不管是學這個也好,講那個也罷,都不如打土豪分田地來的實在。
結果嘛……自然不言而喻。
隨后半個月,李世民不知道是被懟自閉了,還是還在生悶氣,一直沒有露頭,李元吉也沒有上趕著去跟他斗嘴,而是忙忙碌碌的簽起了字。
李世勣建立聚集地,分散安置百姓,給百姓分羊分牛分馬,都需要他簽字。
李靖、李神符、謝叔方、李君羨、侯君集等人打了勝仗,又征服了一些突厥部族,核功的文書,以及一應的賞賜文書,也需要簽字。
各個囤放點跟三省和民部交割囤放點里的牛羊馬匹,以及俘虜的相關文書,也需要簽字。
李元吉完全化身成為了一個簽字機器,瘋狂的在各個文書上揮毫著自己的大名,以及自己的各種意見。
而在簽字之余,還要關注吐谷渾、梁國、大賀氏聯盟三處戰場的戰事。
吐谷渾那邊,慕容順已經正式對自己的兄長達延芒結波宣戰了,宣戰的口號是‘統一吐谷渾,再造慕容氏’,大唐是作為宗主國,打著幫慕容順清剿叛逆,幫慕容氏復國的旗號參戰的。
所以參戰的不僅有慕容順的兵馬,也有大唐的兵馬。
而在這中間,大唐是占據著絕對的主導地位的,不僅主導著所有的戰事,甚至連慕容順手底下的三萬吐谷渾騎兵也得聽從大唐的調遣,配合大唐的兵馬作戰。
李淵、屈突通、李高遷等人,在征討達延芒結波這個吐谷渾逆賊,幫助慕容順‘復國’的過程中,逐漸的放開了自我。
以前一些敢想不敢用的戰略戰術,都被他們用上了。
各種花里胡哨的操作層出不窮。
什么火牛陣、火羊陣、火馬陣,屢次出現在大唐和吐谷渾對陣的戰場上。
房玄齡和安修仁被李淵等人的這種騷操作驚的是心驚肉跳,幾乎是一日一書,請求
李元吉趕緊把他們調走,不然他們怕自己活不過今年。
尤其是安修仁,作為大唐名義上的隴右道行軍總管、作為大唐名義上征討吐谷渾叛逆的主帥,那真是度日如年。
每天一睜眼就有好幾個老頭子圍著他,指點他如何排兵布陣,如何作戰。
他完全不能發表自己的主見,也完全不能主導這場名義上是由他指揮的戰事。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不能有自己的主見,也不能主導這場戰事,偏偏他還得有自己的主見,還得主導這場戰事。
這是為什么呢?
因為老頭子們每次指點完了他以后,都會問他怎么想,準備怎么做。
他不回答還不行,因為打頭的是一個不愿意透露性命,但他全家,乃至三族也惹不起的人,幫兇還是他安氏家主,也是他大哥安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