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見李世民不說話了,大帳內的其他人也沒有其他意見,當即對趙成雍道:「照我說的去傳話吧。」
在趙成雍應允了一聲退出了大帳以后,大帳內就沒人說話了,氣氛變得有些壓抑,就連前來報捷的幾個將士也收起了臉上的喜色,靜悄悄的站在那兒。
李元吉擺擺手,散漫的道:「好了,大喜的日子,一個個都高興點,別哭喪著臉。」
雖然大家也沒哭喪著臉,但聽到這話,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臉上的笑容又重新浮起來了。
李世勣笑呵呵的附和道:「是該高興一點,不過,不能只讓百姓慶祝,我們也得慶祝一下才是。」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點著頭笑道:「也有道理,那就告訴營中的將士們,大慶一日吧。等到李愛卿率軍回營的時候再做慶祝。」
由于李靖這個主人翁人還在漠南,所以中軍大營內要慶祝的話也不能慶祝的太夸張。
不然就有點奪人風采了,所以慶祝一日剛剛好,剩下的,就等李靖回來了以后再慶祝。
李世勣也覺得慶祝一日剛剛好,所以毫不猶豫的點頭應道:「喏,臣這就去告訴營中的將士,讓他們都高興起來。」
說著,李世民就樂呵呵的出了中軍大帳。
李元吉在李世勣走后,笑著對報捷的將士們道:「你們晝夜不歇的從漠南趕到此處,也辛苦了,一會兒就留在中軍大帳內,跟我一起慶賀李愛卿大勝吧。」
報捷的將士們聽到這話,自然是喜不自勝。
雖說按照報捷的規矩,李元吉這個時候該給他們賞賜的,可李元吉卻沒給他們賞賜,但卻給了他們更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邀請他們同帳而飲。
要知道,有資格跟李元吉同帳而飲的,無一不是,最次的也的是身上背著游擊將軍,或者其他什么將軍散號的實權派的校尉。
像是他們這些地位跟隊正,或者什長等同的低級軍官,平日里是沒資格跟李元吉同帳而飲的。
如今李元吉邀請了他們,他們又有充足的時間赴宴。
等到此次飲宴完了,他們就有了一個可以拿出去吹噓的履歷。
對,就是履歷。
對低級軍官,甚至普通的將士而言,跟李元吉同帳而飲過就是一次重要的履歷。
以后升遷調度也會容易一些。
畢竟,都跟大統領見過面,喝過酒,還聊過天了,升個一兩級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
各衛、各都督府、各總管府,總不可能因為一個從九品下的官員,或者一個普通的將士的升遷調度,跑到大統領面前問大統領是否記住了此人吧?
那樣的話,大統領會懷疑各衛、各都督府、各總管府的長官是否合格。
所以,只要跟大統領飲宴過,升個一兩級是鐵板上釘釘的事。
要是被大統領給記住了,并且放進了夾帶里,那平步青云也不在話下。
「褚遂良,你去準備酒宴吧。」
李元吉在報捷的將士喜不自勝的神情中,笑著對褚遂良吩咐了一句,又對還留在大帳內的其他將校道:「眾卿也留下來一起飲宴吧,跟我一起慶祝李愛卿大捷。」
一眾將校們自然是笑嘻嘻的應允。
「喏!」
褚遂良的動作很快,在出了大帳,見過了軍中的伙夫以后,一桌桌美味的佳肴就被送進了大帳。
幾乎全都是肉食,烹調的手法也幾乎都是蒸、煮、烤。
這是這個時代主流的烹飪方式。
煎、炸、炒等烹飪方式,要么就是還沒盛行,要么就是還沒被發明出來
而軍中伙夫的烹飪水準,不能說特別高,但也不是特別低,或許比不上宮里的廚子,但是比民間絕大多數廚子要強。
所烹飪出來的食物美不美味,主要看是給誰吃的。
如果是給普通的將士吃的,那熟了就行。
如果是給將校們吃的,那色香味中最不起碼會占兩樣。
如果是往中軍大帳內送的,那肯定是色香味俱佳。
「眾卿今日不用拘泥,敞開了吃,敞開了喝。」
在大帳內每個人面前都有了酒肉以后,李元吉舉起了酒杯,笑著說道。
將校們自然很客氣的舉起了酒杯,齊聲唱贊了一聲「大唐萬勝」,這才開始喝酒吃肉。
報捷的將士們就顯得有些激動,一個個學著將校們的樣子,慌忙的端起酒杯,跟著附和。
附和完了以后,一個個還是激動的難以自持。
而喊「大唐萬勝」的時候,也屬他們聲音最大。
李元吉從他們的臉上、眼中,看到了一句話「他叫我們眾卿嗌」。
也許他們幾個人當中,有些人這一輩子可能只有這么一次機會被稱作卿。
所以他們在這一聲稱謂中激動的迷失了自我也在情理之中。
有人可能不太理解這種激動,那么打個比喻。
比方說你一個平頭老百姓,有一天被請到了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跟某個不可描述的人同桌吃飯,人家在舉杯邀你一起捧杯的時候,還叫你好同志。
你激不激動?
你肯定激動,說不定還會把這件事當成畢生最榮耀的事情,吹一輩子。
這就是幾個報捷的將士激動的原因。
酒尚未過三巡,菜也沒過五味,去安排將士們慶祝的李世勣回到了大帳,一進大帳,先行禮,然后調侃似的笑著道:「殿下您也不等臣……」
李元吉哈哈笑道:「我也想等你啊,可我肚子里的酒蟲,以及我想慶賀李愛卿大勝的心情不允許啊。」
一句話,直接將大帳內的氣氛推到了頂點。
大家都放肆的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世勣也跟著笑了起來,并且加入到了飲宴當中。
飲宴一直從早上持續到傍晚,又從傍晚持續到了夜半,一直到月上中天,帳篷內外都變得很冷很冷的時候才散場。
李元吉吩咐褚遂良將所有人送回他們各自的帳篷以后,才一頭栽倒在了案幾下。
翌日,李元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了晌午。
大帳外鬧哄哄的,似是將士們還沉浸在漠南大捷的喜悅中,大帳內暖洋洋的,就是有一股子散不盡的臭味和草味。
李元吉揉了揉有些發脹,又有些發昏,還有那么一絲絲不舒服的腦袋,對著大帳外招呼了一聲。
趙成雍和褚遂良的身影一起出現在了大帳內。
李元吉揉著腦袋問道:「我昨日交代的事情你們安排下去了嗎?」
「回殿下,安排下去了。」
「回殿下,已經安排下去了。」
趙成雍和褚遂良都彎著腰,一前一后作答。
區別就在于,褚遂良比趙成雍多說了兩個字。
不過這似乎也沒什么值得關注的。
李元吉收回手,點著頭道:「那就好……」
說完這話,又吩咐道:「今日,派出去四股人去報捷,一股去涼州,一股去代州,一股去幽州,還有一股回長安。
同時讓回長安報捷的人給三省傳話,讓三省將此次漠南大捷明發邸報,傳遍天下。
讓我大唐上下都知道,欺辱了我大唐數年的突厥已經被我們征服了。
突厥此前欺辱我大唐的大仇也報了。
自此以后,他們所能聽到的,所能看到的地方,說話最管用的只有我大唐。
自此以后,他們都可以挺起腰桿,向所有人說一句「我乃唐人」!」
趙成雍和褚遂良聽到這話,覺得很提氣,胸膛不由自主的挺了起來,但兩個人卻沒急著應允,而是神情不自然的互相看了一眼。
李元吉狐疑的看著兩個人道:「怎么,這你們都辦不了?」
趙成雍遲疑了一下,咬咬牙道:「那倒不是……」
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一個雍王府的親衛統領怎么可能辦不到?
毫不夸張的說,他現在說出去的話,比很多三四品的官員都管用,能辦到的事,很多三四品的官員都不一定辦得到。
他之所以遲疑,是因為里面另有內情。
李元吉不解的道:「那是什么?」
趙成雍給了褚遂良一個眼神,示意褚遂良說。
李元吉的目光也跟著落在了褚遂良身上,同時心中多了一絲疑惑。
到底發生了什么?
能讓這兩位他的近臣吞吞吐吐的不肯說話。
褚遂良一臉的猶豫,數次張嘴卻沒有開口。
應該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大帳內一側假裝看書的李世民突然開口道:「你也別難為他們了,他們不肯說,是因為我的緣故。」
「哦?」
李元吉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懶洋洋的癱在胡榻上,撇著嘴,不咸不淡的道:「你剛剛交代給他們的事情,我昨夜就交代過了。他們這會兒估計已經辦的差不多了。」
李元吉恍然大悟,難怪趙成雍和褚遂良吞吞吐吐的,原來是李世民已經交代過了。
他們是他的人,卻聽從了李世民的命令,被他問起,自然不好作答。
畢竟,他現在跟李世民的關系雖然看著很和諧,可實際上仍舊是生死大敵。
他也好,李世民也罷,只要都活著,那就永遠是仇敵。
這在大唐立國的那一刻就形成了,幾乎沒有化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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