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走了。
就像他們輕輕地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只帶走了一具尸體。
在調查組走后,因為他們耽誤而導致上個月沒干的事這個月也該干了。
12月2號當天晚上,仁川地檢所有檢察官在碧海藍天最大的包間狂歡。
這個包間是碧海藍天落入仁合會手中二次裝修時許敬賢要求打通幾個大包間留出來的,占了會所一整層樓。
能容納兩三百人開銀趴而不擁擠。
此時隨著昏暗曖昧的燈光,動感刺激的音樂,平日里嚴肅端莊的檢察官們肆意放縱,或是舉杯痛飲,或是在尖叫聲中大笑著撕扯陪酒女的衣裙。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縱情聲色。
“唰!”
突然,音樂停了,照明燈亮起。
整個包間霎時亮如白晝。
所有人從狂歡和迷醉中清醒,紛紛起身向著門口鞠躬喊道:“部長好。”
許敬賢穿著一套黑色西服,摟著身穿警服卻披散長發的姜靜恩,身旁還站著一臉驚疑環顧四周的鄭檢察長。
“歡迎新朋友。”許敬賢咧嘴一笑。
燈光再次變幻,音樂重新響起。
“嗚呼!”
所有人大聲歡呼起來,拿著價值昂貴的香檳往鄭檢察長身上噴,氣氛又活躍起來,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鄭檢察長逐漸放松,臉上驚愕的表情也變成了笑容,邁著舞步一晃一晃的融入人群,成功和眾人打成一片。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同類。
許敬賢順手從穿著傳統韓服和黑絲高跟的女服務員手中端過一杯酒,摟著姜靜恩穿過人群向沙發走去,嘴角含笑,時而和路上的諸位同僚碰杯。
眾所周知,傳統的韓服是露胸的。
而這些女服務員身上的韓服只保留了這一點堪稱精華的傳統,其他地方則是改良了,比如她們的裙擺更短。
這有利于她們隨時服務需要的人。
“不去玩玩嗎?”許敬賢走到最大的沙發上坐下,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姜靜恩,大手在她圓潤有彈性的大腿上輕輕磨挲,語氣溫和的問道。
姜靜恩搖了搖頭,將幾縷散落在耳畔的發絲撩到耳后,抿了一口手里的酒說道:“部長你去吧,不用管我。”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才是許敬賢最信任的女人,因為她知道許敬賢的真面目,而且還狼狽為奸,助紂為虐。
許敬賢殺人,她都得遞刀子那種。
“不去,畢竟我得留夠力氣晚上玩你呢。”許敬賢手往上移動,摸著她吹彈可破的俏臉,手指滑到她唇邊。
姜靜恩嫵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紅唇輕啟直接含住了手指,調皮的用貝齒輕輕咬著,絲絲晶瑩從嘴角垂落。
垂涎三尺。
她身上穿著象征南韓公權的端莊的警服,但此時卻披散著秀發做出這副銀蕩的姿態,強烈反差,格外迷人。
“姜課長,我想早點回去了。”
許敬賢抽出手指,在她臉蛋上擦了擦沾染的口水,然后脫了外套,松了松領帶,端著酒杯起身向舞臺走去。
包間里的照明燈又再一次亮起。
所有人停下來,目光紛紛向許敬賢身上匯聚,在萬眾矚目中,許敬賢一步步邁著階梯踏上全場唯一的舞臺。
而服務員和陪酒女都被趕了出去。
包間只留下了仁川地檢的檢察官。
許敬賢沉穩的聲音響起,通過麥克風傳遍全場:“因為一些令人討厭的小蟲子,本來上個月就該辦的事推遲到這個月,想必各位已經等急了。”
“還是老規矩,上個月的分紅在聚會結束前會放進你們的車里,得益于大家同心協力的創收,這此比上次要多上一點,而這也是大家應得的。”
“此番雖然有點小風波,但卻連我們身上的衣服都沒吹皺,所以各位大可安心,只要我還在,那仁川的天就塌不了!祝大家今晚能玩得開心。”
話音落下,許敬賢微微一笑,高舉起酒杯向眾人示意,然后一飲而盡。
宋杰輝突然舉起酒杯大喊一聲。
其他人就宛如收到了信號。
隨后爆發山洪海嘯般的呼聲。
音樂響起,剛剛離場的服務員和陪酒女又走了進來,所有人陷入狂歡。
情緒比先前還要更加高昂。
因為鈔票就是最好的興奮劑。
許敬賢走下舞臺,伸手攬住鄭檢察長的肩膀:“看見了嗎,像檢察長之前那樣各自為戰效率太低了,賺錢效率低,為客戶辦事的效率也低,還容易起內部沖突,不利于同事團結。”
“像我這樣,集中力量辦大事,所有人按級分配,穩定,高效,還能提升團伙……團隊凝聚力,不是更好?”
錢來源于許敬賢之前拉攏的那一批商人,檢察廳利用權力幫他們吞并競爭對手,他們則月月給檢察廳分紅。
檢察廳有很多部門,管轄權涉及方方面面,許敬賢居中協調,每個部門都能創收,最后月底再來統一分配。
檢察廳是權力機器,每個檢察官都只是個零件,一個零件單獨工作的效率哪比得上一臺機器運轉的效率高?
他之前說過,等檢察科這一關過去后算鄭檢察長一份,所以說到做到。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更何況鄭檢察長現在也已經無法動搖他在地檢的地位,這才是許敬賢敢把他拉進這個利益團體的原因之一。
“這是不是有些太高調了?”鄭檢察長口干舌燥,在他看來貪污這種事是隱秘的,見不得光的,許敬賢卻將其半公開化,內部有人叛變又怎么辦。
有一個人出問題。
那不是所有人都要被牽連?
許敬賢輕笑道:“做賊才需要偷偷摸摸的,我們是做官,不是做賊。”
接著又話鋒一轉:“而且這一點都不高調,當所有人都牽涉同一件事時反而所有人都會更加顧忌,因為他知道背叛后將面對一個集體的報復。”
“更何況……縱觀南韓歷朝歷代,又有哪個上得了臺面的官員是真因為貪污而倒下的?貪污可以是被處理的罪名之一,但絕不是被處理的原因!”
否則許敬賢早就完蛋了。
許敬賢說的話鄭檢察長自然懂,不過對方這種貪贓方式還是讓他震驚。
“伱就是個禍害。”鄭檢察長說道。
別人貪污都只是自己悄悄貪。
而許敬賢則是像癌細胞一樣擴散。
他會拉著整個機構,拉著所有人一起貪,他現在是茶毒一個地檢,但等他位置越來越高,權力越大,那帶來的危害和茶毒的部門也就越來越多。
愿意跟他狼狽為奸的人會團結在他身邊,而那些不肯與他同流合污的人自然會被他排擠,打壓,趕出官場。
只能說他幸好不是大韓民國總統。
不然國家吃棗藥丸。
許敬賢不以為意,指著四周沉浸在紙醉金迷,聲色犬馬中的同僚們笑著說道:“有人覺得我是禍害,但有人奉我為神明,我們做人不可能讓每個人都喜歡,這是神也做不到的事。”
鄭檢察長知道他是強詞奪理,但本身就是個貪官的他也沒立場去指責許敬賢,畢竟他們本質上沒什么不同。
都是趴在國家身上吸血。
無非是許敬賢吸得更多。
“警署那邊你準備怎么辦?”走近沙發后鄭檢察長一屁股坐下,對著姜靜恩微微點頭致意,算是打了個招呼。
許敬賢挨著姜靜恩坐下,牽起她微微帶著繭子的小手把玩著,語氣平靜的說道:“看趙佳年識不識趣了,識趣就主動滾蛋,不然我幫他滾蛋。”
趙佳年被調來仁川就是為了配合林書海圍剿許敬賢,但現在林書海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在仁川就很尷尬了。
“不能拉進來嗎?”鄭檢察長問道。
才剛把調查組逼走,又把剛剛入職的警署署長趕走,他怕會節外生枝。
如果能將其拉下水的話最好不過。
許敬賢搖了搖頭,將姜靜恩柔軟的嬌軀抱到自己腿上坐著,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嗅著發香說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要是跟我們一樣的話林書海也不會特意調他來仁川,你敢把他拉進來,他就敢收集證據自爆。”
許敬賢說完嘆了口氣,跟姜靜恩耳鬢廝磨著:“何況我不是一個人啊!”
鄭檢察長對這話倒是由衷地贊同。
許敬賢確實不是個人。
當然,他也不是個東西。
“我身后還有很多人,我得為他們負責,所以有些時候不是我心狠手辣太過無情,是不敢拿大家冒風險。”
鄭檢察長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這就是許敬賢這種貪污模式的弊端之一。
利用集體的力量攝取利益。
就必須優先考慮集體利益。
“明年我會回首爾。”就在鄭檢察長思緒飄渺時,許敬賢突然說了一句。
正在倒酒的鄭檢察長手一抖,些許酒漬灑在桌子上,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盯著許敬賢,宛如色狼看美女。
許敬賢笑了笑,卻沒有再說話。
鄭檢察長的心被他撩得亂糟糟的。
“好了,檢察長玩得開心,我就先走一步。”許敬賢摟著姜靜恩離開。
他不太喜歡這種場面。
來露個臉意思意思就行了。
看著繚亂自己心弦就摟著美女揚長而去的許敬賢,鄭檢察長罵聲渣男。
然后煩躁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知道許敬賢是在給他畫餅。
可就是忍不住想試著去吃這個餅。
為了方便不方便的人進出會所。
碧海藍天有一部專用電梯,直通地下停車場,許敬賢坐的就是這一部。
他摟著姜靜恩走出電梯,車里等候的趙大海看見兩人后連忙下車開門。
“錢都分好了嗎?”坐進后排,許敬賢摸著姜靜恩豐腴的大腿問了一句。
趙大海點點頭答道:“都分好了。”
許敬賢他們在上面嗨皮,他則是負責帶人將分紅放進所有檢察官車里。
“去尚熙家。”許敬賢丟下一句話后就把姜靜恩撲倒在座椅上吻了起來。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現在興致高漲。
啃了一會兒后他起身坐直了身體。
姜靜恩則是主動跪在了他面前。
趙大海對此早已見怪不怪,默默的將鏡子調整了一下,使自己看不見后面姜靜恩的畫面,戴上耳機隔絕雜音,專心致志的啟動了汽車。
互不干擾,各行其道。
“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此時許敬賢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出一看是林妙熙打的。
許敬賢拍了拍姜靜恩的臉示意她別發出聲音,然后才摁下接通鍵,語氣如常的說道:“喂,妙熙,什么事。”
“歐巴,你有朋友來拜訪哦,現在方便回來嗎?”林妙熙輕聲細語道。
許敬賢頓時眉頭一挑:“誰啊?”
“許太太,麻煩讓我跟許部長說兩句吧。”手機里傳來個男人的聲音。
“好的。”林妙熙的聲音隨后響起。
片刻后,手機里又傳來剛剛那個陌生的男音:“許部長,杜鵑花開了。”
許敬賢聞言心瞬間一悸。
他想到了電腦里那封昨天的郵件。
很顯然,那不是別人發錯了。
而是對方跟好大哥的暗號,或許是約著見面之類的,但自己沒看懂就沒去赴約,所以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
“我馬上到。”許敬賢掛斷電話后面色凝重的說道:“大海,送我回家。”
隨即他有些煩躁的閉上了眼睛。
又是好大哥留下的坑。
許敬賢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人。
但既然用暗號溝通,說明對方跟好大哥關系密切,或許很了解好大哥。
那會不會識破自己是冒牌貨呢?
許敬賢睜開眼睛,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冷意,萬不得已就只有下殺手了。
“部長,怎么了?出事了嗎?”
姜靜恩突然發現許敬賢不符合熱脹冷縮的原理了,抬起頭關切的問道。
“沒事,今天先到這兒吧。”
許敬賢說道。
他今晚實在是沒興致了。
姜靜恩溫柔乖巧的幫他穿好褲子。
二十分鐘后,車到了家門外。
“你們就在車里等我。”
許敬賢丟下一句話,下車后整理了番著裝,然后吐出口氣向家門走去。
“咚咚咚!”他抬手敲門。
片刻后門就開了,開門的是大嫂韓秀雅,她說道:“正在客廳等你呢。”
許敬賢跟在她身后進屋,一眼就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年齡估計四十歲左右,身高大概一米八,身材有些微微發福,穿著褐色皮夾克,挺著個啤酒肚,面向和善。
整體看起來很魁梧。
“敬賢,好久不見了,要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啊。”中年人笑著起身。
許敬賢聽出對方的陰陽和不滿,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去書房聊吧。”
話音落下就率先往樓上走去。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緊隨其后。
“我給你們泡咖啡。”林妙熙說道。
許敬賢聞言回道:“不用了,我們聊聊天就行,不要上來打擾我們。”
剛進書房,中年人就瞬間出手掐著許敬賢的脖子將他撞到了墻上,臉上的和善也消失不見,變得陰狠起來。
“咳……咳……咳咳咳……”
許敬賢臉色逐漸泛白,他其實能輕松反殺對方,但此時卻裝成一副已經被控制的模樣,想獲取更多的信息。
“該死的家伙,昨天收到暗號后為什么沒來見面?別告訴我你忘了。”
“怎么,現在翅膀硬了,想擺脫我們了是嗎?你信不信,我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現在的一切都灰飛煙滅。”
中年人單手掐著許敬賢的脖子,另一只手不輕不重拍打著他的臉說道。
“不敢,真……真的是忘了。”許敬賢面露哀求,結結巴巴說道:“我最近面臨檢……檢察科的調查……所以忘了看電腦,抱歉,我……我也不想的。”
從中年人剛剛的話,目前可以分析出自己受制于他們,在他們手里握著能輕易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的把柄。
而且自己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否則對方不會那么粗暴的對待自己,這說明了對方的自信。
“你的理由還真不少。”中年人膝蓋重重的頂在許敬賢小腹上,眼神陰冷的質問道:“下半年該上交的錢呢?”
好大哥每半年要給他們交一次錢?
他先前以為好大哥之所以一直在貪污但卻沒留下多少存款的原因是因為援助了同心會里的人,但現在看來是一直有伙吸血鬼趴在他身上吸血啊!
還有好大哥留下的那把鑰匙。
或許也跟這伙人有關系。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中年人又輕蔑的說道:“記住你的身份,在別人眼里你是高高在上的檢察官,但在我面前你就是條狗,狗聽話就有骨頭,要是敢不聽話,那就只能打死吃狗肉。”
許敬賢越來越糊涂了,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好大哥牽扯了些什么事。
不過現在看來繼續裝傻的話,是從這家伙嘴里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了。
“明天晚上把錢送到老地方,到時候會有任務交給你,這是你第一次不聽話,再敢有下一次你就死定了。”
中年人說完后松開他轉身欲走。
“等等!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許敬賢緊張的聲音在其身后響起。
“沒錯,怎么了?”中年人瞬間停下腳步轉身嚴肅的看著許敬賢,對方聲音中透出的緊張讓他也緊張了起來。
腦海中瞬間就閃過無數種可能。
而就在他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時候許敬賢卻笑了:“那我可就放心了,狗雜種,那么晚了,干脆別走了吧。”
果然如他所料,從中年人面對自己時的囂張能看出明顯是掌握著能讓好大哥萬劫不復的證據,吃定自己了。
所以對自己自然也不會有所防范。
今晚是孤身前來。
“你敢罵……”中年人頓時暴怒,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只拳頭襲來,隨后腦袋一痛,身體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
中年人直接被打懵了。
因為做夢也沒想到許敬賢敢動手。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許敬賢抬起一只腳就跺在了他嘴上,剎那間便唇破齒落,鮮血外涌,流得滿衣領都是。
他眼神驚怒而怨毒的盯著許敬賢。
“能罵我是狗的人很多。”
“但是絕對不包括你這種渾身上下加起來不超過一百塊美金的貨色。”
許敬賢鞋底踩著中年人的臉用力地碾壓著,居高臨下,輕蔑的嘲諷道。
沒錯,他許某人就是嫌貧愛富。
許敬賢把腳從他臉上挪開,一路滑到了他小兄弟的位置,中年人身體下意識顫了一下,肌肉逐漸緊繃起來。
“你真是瘋了?你不想活了嗎?”
中年人滿臉不可置信的吼道。
說話時嘴里的血沫子亂飛。
“啊!”突然他又慘叫一聲。
因為許敬賢踩著他蛋的那只腳在逐漸用力,中年人顯然沒有特殊癖好。
不然反而會因這種獎勵感到興奮。
“沒讓你說話就把嘴給我閉上。”
許敬賢語氣冷冽的警告,拿出手機打給趙大海:“叫上靜恩來我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