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璟的話，直接把老朱給問住了。
皇帝無德，百姓還要愛戴嗎？
“蘇璟，你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朕不賢明的話，你要造反不成？”
朱元璋看向蘇璟，怒目而視。
蘇璟笑了笑，說道：“陛下，你又是何故造反呢？”
這大明建立不過才第三年，朱元璋推翻元朝統治，那正是剛剛才發生沒多久的事情。
造反？
老朱不就是造反才建立了大明，登上了皇位么。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別岔開話題，朕問的是伱！”
蘇璟的能力，若是用來造反，那絕對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威脅。
老朱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
蘇璟的能力，用來治理大明，那是國之棟梁。
但若是用在其他地方，危害也是極大。
“哈哈哈哈！陛下，這可不像你。”
蘇璟笑了笑說道：“你可是開局一個碗，打下了大明這諾大的天下，論造反，應該沒有人比你更精通。”
“陛下覺得我作為一個商人，會做如此高風險的事情嗎？”
朱元璋冷笑一聲道：“商人，那不就是追逐利益么，為了利益，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蘇璟搖頭道：“此言差矣，真正的商人永遠只賺自己能賺的錢，高利益往往伴隨著高風險，我可不是那種腦袋被沖昏了的商人。”
“蘇璟，何必顧左右而言他，朕的問題，你還沒有正面回答。”
朱元璋壓根就沒有被蘇璟繞進去，就是要聽蘇璟直接的正面回答。
蘇璟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看向朱元璋道：“陛下，若你不是賢君，那草民造不造反不清楚，但肯定會目無君父。”
話都到這份上，說些沒人相信的話也沒啥意思。
蘇璟相信，老朱是知道自己的態度，只是想要讓自己親口承認而已。
“大膽！”
朱元璋驟然暴喝，眼神之中滿是殺氣。
這可比剛才要恐怖多了，就像是真的要殺死蘇璟一般。
只是，即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蘇璟依舊沉著淡定。
“陛下，我剛才說過了，我的膽子是由陛下你決定的。”
蘇璟緩緩說道：“又或者陛下認為我剛才的話說錯了？”
朱元璋一言不發，但散布著殺意的眼神依舊死死的盯著蘇璟，就像是無言的審判。
蘇璟毫無畏懼，就這么與老朱坦然對視。
生與死，仿佛就在一念之間。
又不知過了多久，朱元璋開口道：“蘇璟，你覺得標兒會是一個明君嗎？”
話題跳轉的有點大，但蘇璟領悟到了老朱的意思。
蘇璟比老朱年輕不少，若是蘇璟不殺，那么很有可能老朱自己會走在蘇璟的前頭。
而朱標比蘇璟更年輕，應該是能熬的過蘇璟的。
“若是太子登基，保底也是個守成之主。”
蘇璟回答道。
“若是？蘇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眉頭一蹙，殺氣漸緩，但凝重之色，絲毫不減。
現在的老朱可是把朱標當成了大明王朝的唯一繼承人，是不會允許出現任何的意外的。
蘇璟說道：“陛下，未來之事，變化無常，草民只能說‘若是’。”
“標兒可是你的學生，你連這點保證都不敢嗎？”
朱元璋冷冷道。
如果是其他人說這種話，不，其他人根本不敢說這樣的話。
偏偏是蘇璟，偏偏蘇璟已經成功預測了那么多的事情，這也就由不得老朱不在意了。
他甚至沒有介意蘇璟說朱標是個守成之主。
蘇璟搖頭道：“陛下，我蘇璟只是個商人，皇位更迭之事，與我相距太遠，太子是我的學生，我自當盡力護住學生，但也唯有盡力而已。”
要說這皇位的事情，蘇璟知道了原本的歷史沒說，這是隱瞞。
但對于朱標的師徒之情，蘇璟是沒有作假的。
如果可能救下朱標，蘇璟肯定會全力而為之。
聽到這話，朱元璋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下來：“蘇璟，朕希望你永遠記得你說的話。”
“陛下與草民相識時間也不短了，陛下可曾聽過草民輕易許諾過什么事？”
蘇璟認真道：“我蘇璟一諾，亦可抵千金！”
“你覺得朕是缺錢的人嗎？”
朱元璋沒好氣的反問道，但臉上的表情，越發的輕松起來，這也代表著談話的氛圍變得輕松起來了。
越是不輕易許諾的人，那么諾言就越發的珍貴。
蘇璟笑道：“陛下真不缺錢嗎？我怎么聽到陛下要印寶鈔？”
要說老朱個人，那肯定是不缺錢的，但作為皇帝，老朱相當的缺錢，而且缺錢缺到了一定的地步。
大明諾大的疆域，無數百姓，治理起來，方方面面都要錢。
現在大明剛開國，百廢待興，朱元璋奉行的主體國策是休養生息，對農民的稅收很低。
重農抑商又導致了商業不發達，這樣一來，無論是農稅還是商稅，其實都不算多。
接連的北伐，亦是消耗了國庫大量的錢財糧草。
大明是真的窮。
事實上，在華夏大地所有的封建王朝之中，大明朝的國家稅收，一直都處在一個很低的水平上。
這與朱元璋這位開國皇帝，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誰和你說朕印寶鈔就是缺錢？蘇璟，你不要妄自揣測。”
朱元璋一臉不服氣的說道。
大明寶鈔這事，他已經想了不少時間了，缺錢的因素肯定有，但他不承認這是主要因素。
蘇璟也沒有多爭論，只是淡淡道：“陛下還是當心些好，印錢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簡單的。”
紙幣和銅幣或者金銀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超發貨幣的后果，蘇璟作為一個商人，肯定是清楚的。
只是，對于現在的大明來說，這方面的經濟理論，似乎還有所欠缺，否則也不會如此草率的發行大明寶鈔了。
“蘇璟，此事你就不要多管了，朕自有考量。”
朱元璋擺擺手，并沒有多聊。
終究是皇帝，這國庫方面的事情，朱元璋還是不想和蘇璟說太多的。
錢糧，那可是國家機密，豈能隨意透露。
“行，這種事，光是我說也沒啥意義，畢竟實踐出真知。”
蘇璟點點頭，沒堅持什么。
超發貨幣的危害，只用幾句話想要說清楚，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朱元璋看著蘇璟道：“蘇璟，你還想出去不？”
“想啊？怎么能不想呢？”
蘇璟立刻回答道。
在這里就算是生活的再安逸，那也是臭的，蘇璟是能忍，但也沒誰愿意一直在牢里呆著。
這事，體驗過就夠了。
朱元璋伸手掏出一張文書，正是蘇璟親自簽字畫押的認罪書：“那你怎么還在這上面簽字畫押呢？”
蘇璟接過文書掃了一眼便笑道：“陛下，這份認罪文書你還留著呢，這是要治我的罪嗎？”
朱元璋看著嬉皮笑臉的蘇璟，冷冷道：“蘇璟，朕若是想治罪于你，罪名那可太多了，這份認罪文書，朕若是不留下，到了其他人手里，你怕是不好受。”
“這不就結了么，既然陛下想治罪于我犯不著用，其他人我也不在乎。”
蘇璟隨意道：“唯一可惜的是，我簽名還把自己的姓字寫錯了。”
說到底，在大明，老朱想殺人，罪名可以有很多。
而老朱不想殺的，別人羅織罪名也沒用。
封建王朝的皇帝，便是有如此權力，特別是在一個開國皇帝這里。
當然，也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就是了。
“當日楊憲讓你認罪時，你為何不反抗，為何要配合的簽字畫押？”
朱元璋不想和蘇璟繞圈子了，直接問道。
蘇璟雙手一攤道：“陛下，這事有啥不明白的，草民我不想遭受皮肉之苦啊，反正屈打成招也是招，為什么不讓自己舒服點呢？”
“那刑房里的刑具，一看就嚇人，我是受不來那罪，還是老實點認罪得了，省的被折磨的半死，還是得認罪。”
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這對于封建王朝的審訊來說，是家常便飯。
受限于偵查辦法和科技水平，古代的案子，想要找到確鑿的證據，是比較難的。
所以犯人的口供，便是很重要的證詞。
犯人肯定不會自己認罪，那么上刑就成了必要手段。
只是，上刑往往會導致不是犯人的人倒霉。
聽著蘇璟這話，朱元璋的臉色微沉：“蘇璟，你這是在告訴朕，這大牢里的囚犯，有很多還有冤屈嗎？”
蘇璟趕忙搖頭道：“不不不，陛下誤會了，草民在這大牢內沒和幾個犯人說過話，所以不知道他們的情況，草民說的是自己的事情。”
“夠了！”
朱元璋直接打斷了蘇璟的話語，他厲聲道：“以后別草民草民的了，你好歹也是朕親自封的仁遠伯，你算什么草民？待會你和朕一塊出去。”
老朱已經徹底的發現，和蘇璟扯是扯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了。
反正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了，就沒必要再說這些廢話了。
“草民……不，蘇璟謝過陛下。”
蘇璟立刻朝著朱元璋致謝，總算是能出去了，蘇璟現在迫切的想洗個澡。
這一說完，蘇璟就直接往牢房外沖了過去。
“等等！”
不等蘇璟走出幾步，朱元璋又把蘇璟給喊了回來。
“陛下，還有什么事嗎？”
蘇璟努力擠出一個比較和善的表情問道。
總算是能出去了，蘇璟真是一刻都不想呆在這里了。
朱元璋走到了牢房的墻面前，說道：“這副地圖，已經囊括了所有的地方了嗎？”
蘇璟點頭道：“差不多吧，幾個大洲和主要的山脈河流，我基本沒有遺漏，可能還有些細節我記不清沒畫上去，但籠統的來說，應該是所有地方都在里面了。”
說到底還是蘇璟憑借著記憶畫的，無法保證十全十美，細節全部到位。
朱元璋將手指向了大明所在的位置：“所以，大明就只占這么點地方嗎？”
身為皇帝，那自然是有著雄心壯志的。
在見識了世界地圖之后，老朱已經無法滿足于大明這點疆域了。
或者說，在之前見識過亞洲地圖之后，老朱的心里，便生出了一些別樣的心思。
“夠大了。”
蘇璟回答道：“現在的大明，可是整個世界上疆域最大的國家，也是國力最強勢的國家，其他地方不過都是蠻夷而已。”
世界雖大，但大明，至少這個時期的大明，是屹立在世界文明之巔的。
朱元璋的目光落到了歐洲那一片的陸地上：“蘇璟，這里是大片的平原，無山川之險，為何沒有一個大的王朝？”
蘇璟淡淡道：“我記得我之前說過呀，這一片是歐洲，他們沒有出現一統六國的秦始皇，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真正的大一統王朝。那里生活著許多的民族，沒有一個統一的認同感，自然也就出現不了大的王朝了。”
“原來如此，看來朕的確是稍遜始皇帝嬴政。”
朱元璋感慨道：“可惜，去往這歐洲之路途遙遠，大明現在北伐還未結束，朕有生之年，怕是沒有機會踏足歐洲了。”
雖然朱元璋是不世出的雄主，但他畢竟是開國皇帝，開疆拓土實在太難為他了。
新生的大明，基礎還是太薄弱了。
“陛下雄心壯志，蘇璟佩服，不過我們現在能先出去嗎？”
蘇璟實在是沒興趣和朱元璋聊什么征服歐洲的事情，太遙遠了。
朱元璋沒理會蘇璟，繼續看著這世界地圖，眼中的歡喜和好奇，再也沒有絲毫的掩飾。
“不行，朕得拓印下來，好好的觀摩。”
朱元璋喃喃自語道。
蘇璟無奈道：“陛下，拓印您吩咐一下不就行了，何必一直在牢房內耗著呢，這地方光線也不好，看不清楚的。”
蘇璟也是沒料到，自己在牢房內打發時間畫的世界地圖，竟然會讓老朱如此的興奮和好奇。
“這里有什么地方？”
朱元璋指向了非洲，這塊與歐亞大陸藕斷絲連的大陸，老朱很是感興趣。
離得越近，就說明越是容易到達。
蘇璟回答道：“這里是非洲，主要是沙漠，生活著一群黑色皮膚的人，他們……”
在這牢房內，蘇璟直接開始給朱元璋講解起了各個世界各個大陸的基本情況，老朱也仿佛忘記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完全沉浸在其中。
只是，這對于外面等著消息的人，就是一種折磨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