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仙界初辟、剛連山海的時期。
仙界并不像傳聞中的那般無邊無垠,甚至承道這顆山海靈石都能一眼看到其邊界。
但時光荏苒中,靈石始終都是靈石,沒有變動。而卻有一個又一個不同閃光的小點,自仙界周圍浮現。慢慢將仙界擴展。
視線聚焦到每一個具體光點之中。
先是莫大偉力,將光點根基穩固,使其得以屹立于上方山中。好似打下了堅實的地基。
而后絲絲波動規律性散發,所過之處,生機、秩序自洪荒初辟的仙界中誕生。這波動以極快的速度,穿梭于每一個光點之中。
于是仙界的規模呈指數般擴張。
李凡看的分明,這波動,應當就是玄元始靈!
雖然目前尚不知曉玄元始靈的完整內容。但通過已知的五副陣圖感應其氣息,卻是不難。
而這陣法,于初辟山海中創世的威能,也正跟李凡最初對玄元始靈的期許一致。重立地火水風、于虛空中開天辟地!
“我最初的認知,還是基本正確的。只不過那時并不會想到,仙界并非自虛無中誕生。而是自山海中開辟……”
“這玄元始靈雖然不凡,卻也無法跟山海偉力相提并論。需有無上強者,先于山海間打下地基。而后才能有所發揮。”
“說穿了,玄元始靈就是三圣打造仙界的一個趁手工具。只需最初為仙界聯通山海,而之后的建設工作就可直接交給玄元始靈。效率,穩定,省心省力。”
李凡聯想著自己創造洪荒仙界的經歷,又看向承道記憶中以一種極其恐怖向外擴張仙界光點,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明悟。
“是了,以當初仙界的無邊無垠,若是每一次的開辟都要三圣親力親為,豈不是要累的半死?玄元始靈,最起碼可省去一大部分的機械性重復操作。”
“三圣不問世事后,將大陣陣圖傳下,命令后來者代勞。這或許就是大陣能夠在仙界流傳的原因。只不過畢竟涉及到仙界構建之秘,因而其中最關鍵的那幾幅陣圖,就不是尋常真仙所能知曉的了。或許,要去找那歷任執政仙帝……”
承道向李凡展示的玄元始靈威能,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使得李凡原本已經消失的、將陣圖復原的想法,又再度升起。
“承道說的沒錯。以玄元始靈鑄造仙界、使其能夠穩定屹立于山海間的威能,若是將其凝練道途,不失為一種橫渡之法。雖未必適合我,但卻交予仙列解離碟。”
“讓其幫我探路。”
瞬息之間,李凡腦海中閃過諸多念頭。
自從越過高墻、聯通無限海,一身實力突飛猛進之后,李凡身邊原本的諸多寶物,也都慢慢變得雞肋起來。
解離碟如此,天玄鏡亦是如此。
或許它們都各自有其特異之處,但畢竟只是仙界當初散落的無數仙寶之一。縱使經過滄桑歲月的洗禮,變得比過去更強。
但終究無法跟曾經的仙界第一流寶物相提并論。
更別提,此番得到的,光吾星海從道湮之中打撈上、諸如道劍道刀般,一整個可能性的精華殘存了。
不過李凡心中倒也沒有嫌棄這些“糟糠之妻”的念頭。
畢竟跟還真相比,解離碟、道劍道刀、乃至道紀寶珠,倒也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
不得不說,承道作為山海邊的先天靈石,其悟道天資當真有些令人艷羨。雖不曾正經學習過陣法之道,僅僅是通過耳濡目染再加上自身些許的觀察揣摩,承道對于玄元始靈大陣的認知,就已經不弱于李凡多少了。
并且承道的眼界奇高,最初就在山海之間。因而,更能對陣道是否能作為橫渡之路,有著精準的判斷。
跟承道又做了一番陣法上的探討后,李凡不得不承認了對方認知的正確性。
“說不得,在那彼岸大世中,就有些以陣立身的前輩。”李凡笑著說道。
紫衣的突兀降臨,為李凡提前揭開了山海、以及彼岸的帷幕。
那可能的風景,讓李凡無法抑制的心生向往。
奈何目前實力受限,在找到自身橫渡之路前,卻是始終要待在高墻之內了。
不過受益于還道計劃,無盡生靈對道紀珠的解析。李凡對諸天道則的感悟進度,堪稱一日千里。
六十年過去,萬相道網的規模也好似高墻朔星海中生靈數量般,翻了數倍不止。不僅僅是多樣性。
有了來自其他可能性的大道填充,萬相道網變得越發穩固起來。
一根根道弦,晶瑩玉潤。幾乎跟封印真仙的天柱無異了。
再加上從光吾星海中搜集到的諸多紫符真仙填充,如今的高墻朔星海,可謂是真正固若金湯。
哪怕原初可能性湮滅,它也能堅持相當長一段時間。
只是,哪怕進步已經如此明顯了。
但對于如何能橫渡山海,李凡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承道自有靈智起,已經修行了數萬年的時光。而他的記憶,更是可以追溯到仙界初創之時。最近這百年來的進度,直可以跟過往萬年相提并論。承道已經極為滿意了,自然不會因為進步緩慢而感到焦躁。
但李凡不同。
雖說輪回百世,但真正用來修行的時間,實則并不算多。
連續幾十年苦修悟道,卻絲毫沒有看到實際進展。李凡難免有些沉不住氣起來。
即便很快就將心中的異樣給壓下,但也沒有逃過承道的觀察。
“師兄弟”間共同經歷了太多事,同患難、共生死、享富貴。
承道跟李凡如今的感情,正如還真之道,極幻似真!
看見承道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李凡索性也不再隱瞞,長嘆一聲:“那紫衣前輩的到來,雖幫我們解決了星海隱憂。但從長遠來看,卻未必是好事。”
“我寧愿,當初是靠自己解決了這一切。見之,而不能達之。煩惱因此生。”
承道笑了笑:“見圣,而后心生向往。此乃人之常情了。師弟如此,我又如何能避免?”
“師兄看起來,可比我淡定多了。”
“遲早的事,最多再等個幾萬年。不值一提。”承道淡然撫須。
“我資質愚鈍,習慣以時光換修為了。倒是師弟你,似乎修行所用時間并算太長。因而心中雜念頻生……”承道一語道破天機。
李凡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若是他非要再等個幾萬年,才能明悟橫渡山海之路的話……
那么在此之前,李凡肯定是要先想辦法嘗試點“奇門左術”的。
未必是親力親為。驅他人試探前路虛實,乃是李凡慣用的手段了。再來一次,用于山海之間。也只不過是舊事重提罷了。
或許承道已經隱隱看出了李凡內心的想法。
但他卻并沒有多說什么。
每個人的具體情況不同,面對困境,所采取的方法也就不會一致。這其中,并沒有所謂對與錯。
只要最終能抵達終點,那就沒有區別。
此所謂殊途同歸。
不過,承道終究是怕李凡因為操之過急,而誤入了歧途。在橫渡山海之前的最后階段栽了跟頭。思來想去,承道終究是下了決心。
“前番,我再度嘗試聯系師尊。不過應當正如紫衣前輩所說,師尊并不在山海塵世之內。他并沒有答復。”
“這門妙法,乃是師尊親傳。臨行前,他還特地有過交代。不可輕傳……”
李凡聞言,看著承道的神情,已然是猜到了對方接下來的話。
不由心中大喜。
連忙鄭重向承道行禮道謝。
要知道,即便是守丘漫筆,守丘公都沒有如此鄭重其事的叮囑過。而只是將其隨意封印在高墻內的實驗場空間中,留給任意的有緣人。
能讓守丘公都不愿親傳的法門,價值自然不用多說。
“不過師弟你也不算外人。有朝一日,得見師尊、正式拜入門墻后,師尊應當也會傳下。只不過如今師尊不在,我先一步替師傳道罷了。”承道先是鄭重的說了這么一句,闡明了原委。
沉默了片刻,先遙遙朝著天外,向守丘行了一禮。
而后方才看向李凡,問道:“師弟可曾好奇,師尊他憑什么能坐山望海、鎮守仙界無數紀元?”
“要知道,最初被派往執行監事山海異動時,師尊他的實力在群仙中,也算不得多么出眾。大抵也就是,正常無名之境的范疇。說句不敬的話,恐怕還并沒有此刻你我二人強。”
“但究竟因何,師尊能做到無視歲月流逝、山海變遷?乃至一任任仙帝都紛紛隕落,師尊他老人家,卻始終能淡然坐山望海?”
承道目光灼灼,盯著李凡。
“要說沒有疑慮,那肯定是假的。初聞守丘漫筆時,除了震驚于師尊的眼界與實力之外,最大的疑惑,就是師尊之長生。但思來想去,似乎都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只能將其歸咎為,師尊強大實力所致。”李凡回答道。
“長生是因,而非果。不是因為強大而長生,而是因為長生而強大。”承道神情肅然,一字一句的說道。
李凡心中猛震。
長生二字,乃是他長久以來心中的執念。甚至最初之所以踏上修行路,就是為了長生久視、自在逍遙。
此刻聽聞承道所言,似乎守丘公正是因為得了長生造化,才能有如今這般修為。心神劇震之下,連忙做出了洗耳恭聽的神態。
“師弟,我雖山海間一靈石,但終究無法不朽。陪在師尊身邊太久,在沒有覺醒自身靈智之前,就因為山海侵襲,就已經變得裂紋斑斑。即將破碎。”
“所幸……”
承道面露追憶之色:“所幸,我在漫長歲月中,都是師尊身邊唯一存在的事物。”
“或許是處的久了,已經成為了習慣。總之,師尊不忍見我就此破碎、消失于山海之間。于是點化,傳我長生妙法。”
“得長生之術,我裂隙盡復。從那以后,再無命盡之憂。”
李凡眼中泛出異樣的神情。他原本以為,承道能從仙界初辟,存活至今。全靠他自身山海靈石的出身。
不想其根本原因,竟會是守丘傳下的長生之法!
“師弟,你須知,此長生之術,非比尋常。哪怕在山海間,也只是獨一無二!”
承道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鄭重:“所謂獨一無二,就是宛若一枚果實。或可多人享用,但總的份量,始終不變。”
“只不過因為長生的特殊性,哪怕萬人分享,也終究是人人長生。”
“故而師尊這才愿意,將此法相傳。”
李凡聽得心馳神往。
但承道這關于長生的描述,卻是讓他心中一動。不由想起了還真。
還真所代表的真假之變,應當也是山海獨一份。
此二者之間,或有什么共通之處?
李凡還來不及細想,承道卻是已經徐徐將長生妙術娓娓道來。
似乎為了防止外人窺探,在傳道的同時,還將山海異象顯現。
連綿山海環繞,狂風呼嘯中。將李凡跟承道的痕跡給完全遮蔽。
風聲陣陣,卻蓋不住承道的字字珠璣。
“師尊領命守丘,直至壽盡,始終沒有離開過半步。哪怕執政仙帝,以及整個仙界都將其遺忘。師尊心中,卻始終沒有怨言。盡忠職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直至油盡燈枯之日,師尊心中方才徹底解脫。朝著仙帝所在,最后一拜。而后墜入無限海中……”
“卻不想,就此命變!”
“因其主動求死,故死而復生!”
承道聲聲講述中,李凡眼前好似出現了無限海底的情景。
漫天水滴,每一滴都代表著無盡的光陰凝聚。
“在守丘公那個時候,無限海就已經是這般模樣了么?”
“這代表的,究竟是……”
李凡心中正有些不解,但很快,無限海底一幕奇景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塊青綠色的碎片,靜靜躺在海中。
無限海中水滴,被其吸引,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