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跟你提起過,昔日道宮中,以小老爺、蒲團、青燈、拂塵,此四者最為神異。”
“我感應到此地同僚的氣息,正是那小老爺!”
白漱月對于無量壁的信任已經降低至極點,有些懷疑道:“就算的確是當年太易宮中那位,恐怕也跟你沒有什么交集罷?借其神力……當真說借就借?”
無量壁輕咳一聲,碩大的獨眼滴溜溜轉了一圈:“若這么直接找上門去,自然不行。當然是要講究些方法的。”
“小老爺這人,圣君本事沒有學到多少、脾氣卻是學得有模有樣。天天叫嚷著什么,先有太易后有仙、無極還在太易前。實際嘛……”
無量壁語氣略帶著譏諷:“眾仙敬他,還不是看在圣君的面子上。若非圣君弟子,他縱然有千般特殊、也早就被人捉去煉化成法寶了。他還洋洋自得、不自知。”
白漱月有些納悶:“不過,既然這什么無極敢放出如此大話,肯定也是有其特殊本領的吧。他好歹也是道宮中小老爺,你不過是道宮門前一瓦片罷了。你也敢算計他?”
被白漱月質疑,無量壁頓時有些不樂意了:“你懂什么。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只不過礙于圣君威勢,一直沒敢動手、只是在心里琢磨罷了。”
“如今圣君不在……”
無量壁傲然道:“以有心算無心、鉗制他小小無極,還不是手到擒來。”
白漱月點點頭:“好,那我就在此處等待,靜聽你馬到成功好消息。你且去吧!”
無量壁神情頓時一僵,將顯化出的大腦袋緊緊貼著白漱月,嬉皮笑臉道:“我雖有妙計,但我一人卻是不行。必須要個幫手。”
“你先別急著拒絕,且聽我慢慢道來。”
獨目頭顱影像轟然破碎,變回原本樣貌。無量壁上,青光幽幽,顯露出一派混沌未分景象。
“說起來,小老爺的確有自傲的資本。你可知,無極為何物?”
“首道而生,先道而成。萬物之先,貴不可言。我們身處世界,萬般大道,見了他無極,皆要避而讓之。可以說,小老爺不用出手,只是站在那里、幾乎就是無敵般的存在。”
伴隨著一字一句的解釋,天都大法師的傲然獨立的身影,也隨之出現在無量壁變幻影像中。無極現,仿佛混沌天地都因之散開。其之“貴”,可見一斑。
“那你還要打他主意?豈不是自尋死路?”白漱月盯著無極身影,眉頭一皺。
“呵呵,且繼續聽我說。此雖是他至強所在,卻也是至弱之因。小老爺對于我們世界大道,自然貴不可言。但對于其他世界大道嘛……”
“不知你可曾聽過一句,我蠻夷也?”無量壁嘿嘿笑道。
雖不知這句話具體意思,但白漱月并非笨人。略一思量,便明白過來。
“你是說,無極的貴,對于其他世界的大道,并不起作用?”
“正是!”
無量壁激動的回應。
映照出畫面里,忽的出現一根粗壯的石柱,對著傲然獨立的無極、當頭揮下。
無極哎喲一聲,面露驚恐、本能想要伸手去擋。卻又如何能擋住?
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身影霎時破碎。
“你肚子里,有來自其他世界的寶貝?”白漱月這才反應過來。
“哼哼哼。”無量壁得意的輕哼幾聲。
隨后壓低了聲音:“太易圣宮,乃是圣君親自筑就。其中絕大部分材料,都是圣君就地取材。但也有那么一些頂梁柱,來自他鄉!”
“我原本對它們來歷不知。”
“只是這些柱子,這些年在我肚子里,極難消化。我便猜到個大概了。”
無量壁說著,慢慢吐出一根金光璀璨的玉柱。
只是沒頭沒尾、斷裂開的一截,卻也有三十三丈長。
玉柱表面原本似乎鐫刻著些圖案,只是經過無量壁這些年的消化,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但玉柱的神圣氣息,卻是絲毫不減。
“這根柱子,就是圣宮最里面那間太易殿的頂梁柱之一。原本雖是死物,但每日受圣君氣息熏陶,卻也醞釀了一絲靈性。”
“你試著對它說小!”
白漱月依言而行,這玉柱果然隨心而動,剎那間就化作了一根趁手的玉棒。她雖不通棍法,但也隱隱感覺到,只需憑借玉柱自身威能、就這么簡單揮舞。就有不可思議的殺傷。
玄黃界合道,那是擦之即死。
不過無極畢竟是仙界圣君門下弟子,讓只不過凡人境界的白漱月去暗算……
縱使有異物加持、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所以才需要你我配合嘛!”
見白漱月仍然有所退縮,無量壁不死心的繼續勸誡道:“我以面見故人緣由,前去拜訪。到時候故意說些震驚他心神的話,趁他失神的功夫,你就從我肚子里一躍而出、給他當頭一棒。”
“你要知道,小老爺仗著自己先天特性,對于其他任何生靈都從心底里蔑視。決計想不到我有膽子,敢突然發難。而且除了無極之道,他其余神通,也稀疏平常的緊。你好好練習一番,到時候只要近身,縱使他反應過來、也絕不是你對手。”
無量壁連連保證道。
接著,無量壁又大談特談了一番無極的好處。
“你若是能煉化無極大道,此界困局,頃刻可破。”
“可任意挑選一合適地域修行,不必再鉆研這什么新法……”
白漱月畢竟耳根子軟。
禁不住無量壁一連許多天的勸說,終究是答應下來。
“此乃翻天棍法,我也忘記是從哪里學來的了。不過你放心,絕對算是一門極其厲害的神通。配合我給你的玉柱,揮舞起來,當真有翻天覆地之能!”
“當然,最為重要的,就是出棍的那第一下。要快、準、狠……”
這門棍法,明顯不是凡俗神通。
似乎暗含以棍御道的至理于其中,以白漱月的悟性、在無量壁的輔助下,也愣是花費了三年時間方才小成。
“對了,防止你被小老爺威勢所攝,最好還要為你穿著裝戴一番。”臨行之前,無量壁再度打量著白漱月,琢磨著說道。
說罷,又從肚子里吐出一頂斗笠、一件蓑衣,讓白漱月穿上。
此兩物件,看上去有些破破爛爛的,更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息。但將其掏出的無量壁,卻是一副極其心疼的樣子。
遠比之前給玉柱時候,要慎重許多。
“這兩樣東西,完事之后你記得要還給我。”他小聲嘟囔著。
白漱月有些好笑的點頭應下。
將斗笠、蓑衣穿上,霎時間便覺得周圍天地變得大不相同。
因為在過去的輪回中,白漱月經歷過各種稀奇古怪的不同死法,甚至還有過被金針制住后、生生剖解的記憶。
故而生活在玄黃界中的白漱月,其實是極度不安的。
縱使她知曉自己,有著能夠不斷重生的本領。
但這一次蘇醒,似乎經歷了更長的時間。種種的不確定性,更是加重了她的不安。
但現在……
躲在斗笠下、蓑衣中,內心所有的這些不安,全都消失不見了!
她的心中,無端生出一股極強的自信心。
哪怕外界暴雨連綿,洪水滔天。
她只要穿著這身衣服,外界的風暴,就奈何不了她!
“這……”
“這可不是你的錯覺!”仿佛感應到了白漱月內心所想,無量壁接著說道。
“這斗笠、蓑衣,乃是昔日太易圣宮一位常客日常所穿。此人喜觀道湮吞山海之景象,時常頭戴斗笠、身穿蓑衣,親至道湮浪潮中,觀摩山海破滅之景……”
只簡單一兩句話,便說得白漱月心驚膽顫。
“這兩件,雖然他穿的久了,有些磨損。卻仍有幾分永恒余韻。抵擋住小老爺的威勢,不在話下!”無量壁十分有信心的說道。
“永恒……莫不是,另外圣君之名?”
“非也非也。”無量壁連忙搖頭,“偌大仙界,從古至今,也只有三圣罷了。但永恒,或許距離證道圣者,也只差半步。跟圣君們以同輩相處。”
“昔日太易圣君在時,他時常登門拜訪。我也還曾受過其點化……”
無量壁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極其罕見的沉默了片刻。
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繼續說道:“這兩件寶貝,因被永恒時常佩戴,故而也沾染了些許的永恒大道韻味。你穿上后內心涌現的無比安全感,正是來源于此!”
“這可真正是我壓箱底的寶貝了……”
白漱月瞇著眼,回憶上一世面對那無面仙時候,無量壁釋放出的萬千寶物光華中、是否有這兩件寶物。
不過當時光顧著逃命,哪里又曾注意到這些細節。
只能姑且認為無量壁沒有說假話。
穿戴整齊,手持玉柱,白漱月靜心凝神、又緩緩揮舞了一遍翻天棍法。
狀態調整到巔峰,萬事俱備后。
無量壁一口將其吞入肚中。
而后便化作一道流光,朝著玄黃界道源州方向,悄然飛遁而去。
“咦,事到臨頭,你反倒不緊張了?”
感應到肚子里白漱月的神情變化,無量壁有些奇怪道。
白漱月笑了笑,沒有回答。
“就算失敗了,左右不過是,再來一遭罷了。”
不多時,已經到達源道州境內。
隨著無量壁的緩慢靠近,天空之中,原本隱匿不可見的一座樸素道宮,莫名顯出身形。
“嘿,還修的挺有模有樣。真把自己當當圣君了!”無量壁心中暗自吐槽一聲。
發出一道青光,照向天都。
“圣君門前,求見小老爺!”
萬年不動的天都,在感受到無量壁所散發的氣息之后,從沉睡中蘇醒。
道宮門扉,倏忽洞開。
無量壁連忙鉆入其中。
天都內布局,無量壁自是極其熟悉。熟門熟路的,便來到了最深處,那天都大法師、無極所在。
推門而入,映入無量壁眼簾的,便是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小的,自然就是天都大法師。
而那道盤坐于大法師身前的,則是……
“我勒個圣君!”
縱使其身影極其模糊,作為守門忠犬的無量壁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身份。
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當場就癱軟了下來。
躲在無量壁肚子里的白漱月對圣君沒有具體的認知,反倒沒有無量壁那么害怕。看到其不堪表現,心中一陣腹誹。
但也不敢出聲,防止被察覺。
只是盡力隱藏自己,默默等待著暴起發難時機。
“起來吧,師尊早已離去。此處不過空留一道虛影罷了。”
大法師看著下方瑟瑟發抖的無量壁,不由感到有些好笑,緩緩出聲道。
“一道虛影?”
腦海中閃過萬千念頭,已經做好被煉去靈智、重新化作守門瓦片的無量壁,聽聞大法師言語,忽的愣住。
瞬息之后,如釋重負。
“原來是虛驚一場!”
既然,心中升騰起一陣惱怒:“好你個無極,竟然拿圣君影像誆我,讓我出丑!”
將大法師頃刻間暗罵了千百遍,不過無量壁表面上,還是畢恭畢敬。
“讓小老爺見笑了!”
這聲小老爺,讓大法師聽得極為滿意。
似乎又回到了圣君在時,列位仙帝都對他畢恭畢敬的日子。
“仙界破滅,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時隔這么久,你我竟能在下界相遇……”
大法師有些唏噓道。
“全賴大老爺、小老爺恩德庇佑!”無量壁面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大法師則是有些好奇:“道湮驟然降臨,我逃的都是極為狼狽。你又是怎么能安然逃脫,并存活至今的?”
無量壁有些諂媚的說道:“在圣君門下修行這么多年,勉強保命的本事,我還是有的。但也因此受了重創,這么多年方才恢復過來。”
“這不,清醒之后,察覺到小老爺你的氣息竟也在這附近。便連忙過來請安了。”
無量壁此言在理,大法師聞言,微微點頭。遂不再多問。
實際上,他之所今日從閉關中蘇醒、打開門扉。
全看在無量壁的確昔日太易圣宮之物的份上。
至于對這小小瓦片本身……
他還真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