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
“何至于成仙？若是老夫所料不錯，若是真被你走完這條路，怕是距離無名之境也不遠了。”承道撫須，輕笑贊賞道。
“額果真如此么？”白漱月有些納悶。
雖天賦超絕，但對于具體如何才能登仙，她目前也是一無所知。這屠仙證道路，還是無量壁給出的建議。
但自從承道現身后，向來張狂、不可一世的無量壁，卻是難得的安靜下來，丁點動靜都不敢發出。
承道十分耐心的給白漱月解釋：“仙者，人登山也；這山，便是上方。得上方之勢，便有仙人之威。”
“然而這還不夠。仍需涉足無限海，得無限之神異。山海之力皆備，方才是真仙。”
“上方山、無限海……”白漱月自是曾經聽過山海之名，但卻也是首次清楚認知到山海威勢與真仙之間的關系。
“那又如何，登山涉海呢？”白漱月又問道。
“當年正是心懷此問，方才成就了連山、歸海，兩位圣君！”承道感慨著，將兩圣事跡徐徐道來。
連山，世上第一仙。
歸海，打通無限泉。
圣者無上神通，開天辟地的往事，聽得白漱月心馳神往。
“吾等凡俗之輩，自是沒有圣者那般的本事，從山海直接汲取力量。故而需借二圣偉力。”
“往昔，凡人飛升后必須經歷飛升臺洗禮，方才是真正意義上成就真仙。乃至仙界中生靈，妄圖成就仙籍，也需仙帝旨意冊封……”
白漱月逐漸明白過來：“無論是飛升臺洗禮，亦或者仙帝冊封，都不過是二圣柄權的體現？豈不是說，世上真仙，全都是站在連山、歸海兩位圣者的肩膀上，才能涉足山海？若是有朝一日，二圣隕落……”
隕落二字沒能發出聲，便被承道輕輕一指，消去聲響。
“也只有似你這般，未入仙途者，才敢說出這般言論。舉頭有圣君，某些話，還是不要亂說的好。圣者雖然未必在意，但……”承道輕輕掃視了白漱月一眼。
霎時間宛若承受千斤重擔，白漱月額頭冷汗淋漓。
心下駭然，對眼前老者的實力有了初步認知。連連點頭，表示受教。
承道的神情，重新變得舒緩起來，糾正了剛剛白漱月的認知：“二圣助力，實則并非強制，只不過是提供一條更為輕松的路罷了。若是你當真有絕世天資，當然可以自行登山涉海。不過么……”
“沒有圣君庇佑，尋常人等，縱使能夠觸摸到山海本身。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被山海同化、吞沒了。”
“至于你的擔心……”承道輕笑，“圣者考慮的，肯定會比吾等周全。”
話戛然而止，卻是沒有說具體周全在何處。
白漱月也十分識趣的，沒有追問。
而是轉而問起了具體的登仙之法：“敢問承道前輩，如今仙界早已經傾覆，仙帝不復，圣者不見影蹤。似我等這樣的凡俗之輩，又該如何尋仙問道呢？”
“最簡單的方法……”
“我寫一封敕令便是。”承道語氣平靜，淡淡說道。
如此答案，屬實在白漱月預料之外，不由微微怔住。
而后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承道。
即便心中已經對面前老者的實力，有了一定程度的預估。但當對方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時，白漱月內心還是震動無比。
“能敕封真仙，莫非眼前之人，就曾是仙界仙帝？”
“難怪無量壁變得這般老實了，似乎生怕被發現般。”
白漱月不由浮現出如此念頭。
隨之，心中頓時升起一陣隱憂。
“實力地位俱是難以想象，他又為何對我另眼相看？難不成，只是因為我之天賦？亦或者，跟我能不斷輪回重生的秘密有關？”
若白漱月只是單純的有超絕天賦，自然不會無故生憂。但正因為身懷絕密，所以方才心神漸亂。
承道雖無法盡覽白漱月內心想法，卻也察覺到了對方心緒的凌亂。不過只以為，白漱月是被自己所說封仙之話所震驚，暫時也沒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此敕令，一令一用。算是為你單獨開一條聯通山海之路。你境界積累早已經足夠，敕令加身瞬間，便能窺見山海之象、立地成仙！不過，我卻不建議你選擇這條路。”
白漱月收斂精神，沉聲請教：“這卻是為何？還望前輩指點一二。”
“因為以你的天資……走這條，未免有些浪費了。你跟其他那些庸俗之輩不同，是有可能，走出一條通天大道的。”承道沒有明說具體何等境界，只是“通天大道”四字代替。
“登山涉海，蘊含大危機、但同樣也是大機緣！昔日連山歸海，便是因此成圣。旁人庇佑，固然能無驚無險過這一遭，卻也失去了親自體悟山海的絕佳良機。而第一次目睹山海、從而心生感悟，又是最為重要的……”
“我成仙時，便是自行觀摩山海，所以成仙后進境堪稱一日千里。”承道面有得色。
白漱月微微一驚，而后苦笑道：“我雖略有資質，但也自知知明。定然是無法做到如前輩這樣，親歷山海的。”
“哎……”承道擺了擺手，“你不必自謙，事實上，你之天賦、并不弱于我多少。”
白漱月愕然。
“以我們倆尚未成仙時的實力，肯定是無法直面山海的。但是嘛……”
承道賣了個關子，而后慢悠悠說道：“若有師長護法，自是能無視其中風險。”
白漱月這下徹底愣住了。
“師長護法？”
“不錯！不同于二圣庇佑，師長護法不會將全部山海侵襲都給阻攔。而是只將那些超出你承受極限的部分，給過濾掉。如此，便可親身感悟山海、卻又無需擔憂自身性命安危。”
“并且，彼時，師長還可以關鍵時候提點一二。不會影響你對山海大道的感悟方向，只是為你撥開前方迷霧。感悟效率，比起單人悟道，高了何止百倍！”涉及恩師，承道神情嚴肅，緩緩將其中妙處道來。
自從踏上修行路以來，白漱月始終都是自我摸索，并沒有拜入任何人門下。
此刻聽聞承道口中師長便利，不由心生向往。
同時心中一動，隱隱猜出了對方之所以對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
不過卻沒有直言，而是繼續裝作不知，無奈說道：“有此名師，當真是天之幸事。不過前輩有所不知，我自修行以來，從來都是只身一人……”
承道眉毛輕挑，眼中喜悅之情愈甚，終到主題：“吾師，名守丘。我受其恩典，方才有今日一身修為。既學師道，本當以身繼之，以志承之。”
“奈何因種種原因，我至今仍被困于此，有負師尊期望。”
承道緊緊盯著白漱月：“昔日，為救朔星海，我編織了一張道網，以承道湮。此行故踐行師尊所傳之道，然曠日持久，卻也成了對我的桎梏。”
說著，承道一揮手，朔星海道網的影像，便出現在白漱月面前。
一條條道弦，橫縱交織。神秘莫測，恢弘玄奇。
而隨著承道的話語，道網影像逐漸放大，顯露出了其內深處。
有四道身影，宛若囚徒般，被鎮壓于道網之中。
每一尊身上所流露氣息，都令白漱月感到心驚肉跳。
“無名真仙。”
神情凝重的同時，白漱月將視線落在，道網最中央的那條身影上。
形容枯槁，身型瘦削。
若是她沒有看錯的話，其容貌，竟跟眼前的承道，一模一樣！
仿佛看出了白漱月眼中的驚詫，承道坦言道：“不錯，那就是我！”
“當初，為了說服諸仙，創建道網。我率先以身入局。雖護得此方星海萬年周全，然而……”
“此處道網，卻也困住了我。”承道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白漱月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似乎有些不對。
“這些年，我思量想去，卻是明白了自己所作所為、跟師尊的畢竟不同之處。”
“山海的關鍵，在于外、不在于此。正所謂，無關終局。”
“所以當年曾經屢屢出手拯救仙界的師尊，才會在想通之后，毅然離去。只留虛影承道。”
“師尊用的是虛影，幫助抵御道湮。而我則是以身為柱……這便是最大的不同！”
承道嘆息一聲：“被困于此，又如何能真正繼師尊之業、拯救山海呢？彼時，我沒有超脫實力、卻強行超脫之事，大謬矣！”
“若是當時，我只一心潛修，不問外界世事。說不得，現在早已經達到超脫之境了。”
“師尊雖沒有明說，但從幾次的通訊中，我也能隱隱感受到他對我的失望。”
承道一席語畢，目光灼灼，盯著白漱月。
“我早已有抽身離去的想法，不過錯已鑄成。若是強行遁走，引得道網崩塌、此界傾覆，仍跟我道途相逆……”
“所以，前輩的意思是？”白漱月小心翼翼的問道。
“昔日，我遍尋星海，欲找到有資格代替我坐鎮星海之人。然而發現，他們皆是些庸俗之人，不堪大用。難以繼承我之基業。現在么……”
“你可當之！”承道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知你，可愿為我分憂？”
白漱月有些猶豫，還沒有回答，沉默許久的無量壁卻是忽的傳音。
瘋狂提醒道：“答應他！答應他！若是說半個不字，我們都會死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無量壁的傳訊，承道不動聲色的，朝著無量壁隱匿所在瞥了眼。
白漱月心中一凜。
雖有無限重生的異能，但若不是絕境中，她也不愿隨便舍棄性命。
當下只能硬著頭皮答應：“前輩所托，豈敢不應。”
“好！”承道哈哈大笑，因為這即將卸下的枷鎖，極為高興。
從原本垂垂老翁形象，頃刻間變成了壯碩沉穩的中年漢子。
“放心，你也不是白白幫我做這差事的。需知，此界有多少人愿意接替我，卻求而不得。”承道心情極好，為白漱月解釋起來。
“以身化柱，撐起道湮。道網運轉的核心，便是我師尊所創，虛影承道之術。只不過彼時我實力有限，分化虛影，難以承道湮之重。故而只能以身替之。”
“你若是替我，這門虛影承道之法，我自然會傳授于你。我雖沒資格，代師收徒。不過得了這虛影承道之法，也勉強算是守丘門下了。待我日后稟明師尊，你未必沒有機會，真正拜入師尊門墻。”
面對承道的畫大餅，白漱月并不抱多少希望。
更關鍵的是，對于守丘公究竟是何許人也、有何事跡，白漱月也知之不多。
只是知道，他曾經替仙界抵擋過一次毀滅性的道湮之劫。
所以并不是十分激動。
“主持道網，還有另外好處。”承道繼續揮手，萬千道弦影像，由虛變實。仿佛當真深入道網核心。
“坐鎮道網深處，你可近距離觀察道網中道則。并且不會受到任何影響，能夠一純粹的旁觀視角進行觀察。這份體驗，可謂是極為難得。”
“要知道，尋常悟道狀態，所見大道混沌、不分彼此。除非天地初開，萬道初生的那一刻……”
“而得益于道網特殊性質，道網內大道，盡如這般、分門別類，排列展示。越在道網核心，所見道則面目，就越接近其根本。”將白漱月帶領，來到承道本尊身邊。
承道指著周遭無數清晰可見的道弦，緩緩說道。
以白漱月悟性，此刻一番觀摩，便知承道所言不假。
此處悟道便利，勝過外界百倍不止。
雖然道網中道則，相較于星海有所缺失。然而對于白漱月而言，已經足夠她參悟好長一段時間了。
“不僅如此，這道網開拓，也跟你的屠仙證道之法，不謀而合！”
“還請前輩賜教。”白漱月肅然道。
“需知，眼下這片朔星海，還有些游離真仙。你可借道網之力，將他們一一擊敗、鎮壓。擴張道網的同時，還能增加自身底蘊。”
“當積累足夠之后……”
承道微微彎腰，竟請出一道虛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