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以毒素,青蓮以殺氣,白蓮以嫵媚,紅蓮則是毀滅。
四蓮本一家。
世人以為紅蓮賊一路攻到玉京,只是紅蓮賊的力量,其實不然,因為無論其中“紙灰飽腹、治病”的符法,還是“村中盛開的巨大黑蓮”都不是紅蓮賊所擅長的。
四蓮一直都在,只不過讓正面對抗最強的紅蓮站在了明面上罷了。
方劍龍,過去血刀門第一天才,那時候,他心心念念就只想著能夠去到圣火宮;
在一次執行任務的偶然旅途里,他認識了圣火宮長老朱怒陽之女,兩人共經患難,一見如故,并結成夫妻;
惜造化弄人,這婚宴不過是朱怒陽釣魚布的一場局
而且,朱怒陽還輸了。
方劍龍這等小輩自是和朱巧兒一起被抓回了紅蓮教。
方劍龍委曲求全,帶著妻子茍活在紅蓮教,每夜每夜期盼著圣火宮能來救人。
然后,圣火宮來了。
帶走了他的妻子。
卻沒有帶走他。
去年,他的妻子再婚了。
對象,是圣火宮一個家族的弟子。
便如當初那位血刀老祖理解他叛門成婚一樣,方劍龍也很理解自己妻子的做法。
妻子終究不是武者,她并沒有多少青春了。
與其等一個用青春都等不回來的人,她不如再婚以誕下朱家子嗣。
更何況,這后面肯定還有其他壓力。
甚至當初不救他也是這人存在了某種考慮,畢竟.紅蓮陣營亂,當時他又穿著紅蓮賊的衣服,不帶走也說的過去,畢竟只要打個招呼,說句“我需要和朱長老締結更深的聯系,而朱長老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最好.”又或者“那小子投奔了紅蓮賊,紅蓮賊居然沒為難他,說不定他是真的投靠了,這可是不安定因素,所以最好.”。
方劍龍很理解,非常理解,人之常情嘛
可憑什么,他就得原諒?
高大的男子盤膝坐在密室前,背脊挺的筆直,爆裂的肌肉把衣裳撐的鼓鼓漲漲。
他垂首如巖,閉目不動。
無常賦予了他仇恨,也賦予了他命運。
在他妻子嫁人的那一刻,紅蓮賊便徹徹底底地信任他了。
而他的瘋狂,努力,仇恨,也很讓上位者喜歡,甚至連送信給黑蓮教副教主的任務都交給了他,甚至還告訴他“別的勢力換不了影骨,我們紅蓮能,只要時機合適,便將下一次換骨機會留給你,讓你更換成我紅蓮法門”。
然而,他已經不年輕了,他的時間也已經不多了。
所以,他格外珍惜每一次機會。
所以.他為了第一時間將信送到彭彌手里,竟在這里一直等候,半刻也不離去。
轉眼又是數日過去
天穹忽有密布彤云,一片雪幽幽落了下來,粘在方劍龍高挑的劍眉上
方劍龍沒動。
緊接著,雪如鵝毛紛揚,傾瀉了一整個長空。
方劍龍還是沒動。
這雪,是暖的,落在身上甚至讓他感到他那被消耗的精力正在快速恢復,便好似在高品質的肉田邊修行一樣。
“瑞雪兆豐年!瑞雪兆豐年吶!”
“哈哈哈,又要豐收了!”
“這雪下的好,下得好啊!”
方劍龍隱約能記起許多年前這里曾經響過的那些聲音。
在良田日漸貧瘠的時代里,人們在經歷了最初幾年的驚惶后,卻開始逐漸發現這暖雪居然可以讓他們的土地變得肥沃。
所以,隨著暖雪越來越多,土壤越來越肥沃,生活在這里的百姓們也越是歡呼雀躍。
只是,如今.那些聲音已經沒了。
諸般雜念與往昔之事閃過,密室大門終于傳來“咔咔”的開啟聲。
一個裹著黑蓮長袍的笑面男子走了出來。
方劍龍抖去身上覆蓋的暖雪,快速起身,然后從懷里將信迅捷取出,半跪遞呈,中氣十足道:“紅蓮教方劍龍,前來送信!”
彭彌抓過信,掃了一眼方劍龍,笑瞇瞇道:“不錯,是紅蓮的樣子,讓本座倒是想起了些老人。”
“不敢。”方劍龍垂首道。
彭彌也是隨口一說,說完就忘,他旋即便拆了信掃了一眼,然后笑道:“就這事兒?
以身殉道,鑄了件鬼氣森森的靈器,固然不錯。
可這也需看,靈器在誰手里。
神木殿,只要那老東西不下場,有誰是我對手?
拿了件靈器,只能是浪費。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搖搖擺擺地往前走出,忽地一踏虛空,騰空而起,宛如半空生了無形石階,任他馳騁,須臾便已不見。
方劍龍仰望著那飛空而去的背影,眼里生出濃濃的羨慕,繼而轉身離去。
片刻后。
某處中軍營帳。
一道黑色身影飛落而下,周邊巡視的黑蓮教弟子紛紛行禮。
彭彌不管這些嘍啰,大喊起來。
“老祝!老祝!”
“怎么不應呢?”
“喜事,有喜事啊!”
可還是沒人應。
彭彌輕車熟路地來到鑄兵帳篷,果見那肅穆無比的老者正全神貫注地鑄造著又一把靈器。
“老祝,你可真是個瘋子啊.連休息都不帶休息么?”
可惜,彭彌的話又是白說了。
因為祝斑在鑄兵的時候,就算是天崩地裂了,他也要先鑄完再說。
隨著對抗的加劇,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要神木亡,便成了祝斑的常態
他的仇人是“神木殿殿主”青瀚城,是直接動手的景家,是暗中縱容的崔家,所以,他要竭余生之力幫助蓮教覆滅神木殿。
同時,他這也算是兩邊投資。
如果蓮教贏了,他的女兒女婿會因為他而能活。
他輸了,他的女兒女婿照樣會因為女婿鑄兵師的身份,能活。
彭彌只得等待。
沒等多久,隨著一陣兒淬火的“哧哧”聲,祝斑的“靜音模式”終于關了。
“什么事?”
“喜事!”
“什么喜事?”
“你的老對頭共浪死了。”
祝斑愣了下,他先低頭將淬火而出的靈器處理了一遍,然后拿了一塊布擦了擦手,這才問:“怎么死的?”
彭彌道:“鑄兵鑄死的。
他臨死前鑄的那把靈器在一個廢物手上,但卻終究有些棘手。
剛剛紅蓮的人來找我,讓我去聯手夾擊那廢物,將他斬殺,以免生出更大麻煩。
到時候,我把共浪的靈器給你帶回來,當做戰利品!阿彌陀佛.”
“鑄兵鑄死的?怎么回事?”祝斑問。
彭彌道:“也不清楚,就道聽途說了一點.”
說罷,他把陰風崖鑄兵的事兒大差不差的說了出來。
祝斑沉默良久,道了句:“他平日里吊兒郎當,風流好色,仗勢欺人,但死時卻倒還像個真正的鑄兵師。”
彭彌一聽這話,就知道兩人性格如水火,是根本不相容。
祝斑道:“這靈器是歸了誰?”
“一個叫景如意的長老。”
“呵”祝斑笑了下,雙目里沒有半點溫度,“彭教主倒是可以手到擒來。”
想了想,他又問:“對了,最近你們沒再針對我女兒女婿吧?”
彭彌頓顯幾分為難之色。
“怎么?陽奉陰違?難以啟齒?”祝斑冷笑道,“看來你這副教主沒什么威望,下面的人都不怕你。”
彭彌道:“老祝,這倒不是。”
祝斑神色略有緩和,問:“那是什么?”
彭彌道:“這事兒神木殿封的很嚴密,我們的探子也得不到消息,不過據說是那李元用壽元鑄兵,如今已是耄耋老者,大限將至,孤身遠行出了神木殿,便再無蹤跡。”
“壽元鑄兵?
糊涂!
糊涂!!
壽元能鑄個屁的兵!
那么點壽元,鑄出來的兵器有什么用?!”
祝斑暴跳如雷,對著北邊的天空大吼著,“我怎么教你的?我教你用壽元鑄兵了嗎?蠢貨!蠢貨!!老子瞎了眼,怎么收了你這種蠢貨做弟子?!!”
彭彌等祝斑一陣兒發泄后,這才問:“這壽元鑄兵聽起來挺厲害,不行嗎?”
祝斑氣的臉色漲紅,上氣喘不過下氣,直到喝了一口旁邊弟子遞來的“黑蓮真秘配藥酒”這才順了順氣,道:“壽元鑄兵,乃是天下邪道!”
“哦?邪道?”
彭彌來了興致,“這這和我們還挺搭的,我就說嘛,李師合該入我教。老祝你非要讓他待在神木殿,瞧瞧.”
祝斑氣不打一處來地指著彭彌,正欲說什么。
彭彌忙道:“別氣別氣,隨便說說而已。
這既是邪道,應該很厲害吧?”
祝斑道:“那本噬命之術,我其實看過.是練不成的殘本,而且就算練成了,也沒用。
因為,那噬命秘術缺了另一樣秘術.”
彭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祝斑道:“便如我這聞天需得尋到至陽之地,那噬命也應需尋到吞噬他人之命法,然而后者早就失傳了,畢竟那等邪法禁術,誰都不敢留著。”
彭彌打岔道:“不是,老祝,我的話就會留著。”
說罷,他嘿然笑道:“不破不滅,不滅不生,唯有毀滅,方有新生。
人間苦弱,不若化作成山尸骸堆得我等上天,再辟新世!
噬命好啊。”
祝斑道:“別和我宣揚你們的教義,我不是信教才為你們做事的。
總而言之,噬命是練不成的,就算練成了,真去鑄兵,也鑄不出天下第一流的靈器,頂多.頂多是比庸才們的靈器高那么點兒罷了。”
說罷,他長嘆一聲道:“我以為李元是個聰明人,是個天才,也許我看錯了
相比起共浪,他死的可真不值!
他真是浪費了他的天分,老夫算瞎了眼。”
彭彌雙手合十,不合時宜地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后又道:“祝師放心,我會將李元小兒用壽元鑄造的靈器也為你取來,到時候讓您看個痛快。”
“他鑄的靈器給了誰?”祝斑忽問。
彭彌道:“他鑄了兩件,一件是給了景家家主景半楓,還有一件不知道對方藏得很嚴,我們的探子怎么都得不到消息。”
“還鑄了兩件?一件還是給了景半楓?他不知道我和景家有仇嗎?”祝斑氣極反笑,手持鐵錘憤怒地“嘭嘭嘭”地砸地,良久待發泄了個夠,這才平復,然后道,“那就有勞彭殿主了。”
彭彌瞇眼歡笑著:“小事,一件共浪的,一件李元的,保準兒都給你帶來,讓你看個夠。”
“阿彌陀佛.”
話分兩頭
李元自然沒有乘著馬車閑逛,他手指一勾,便以“連接在青衣樓樓主王鶴然身上的千里一線”來到了云山道。至于馬車,則被他拆了,丟了,馬也被他放了。
而另一根千里一線則依然在山寶縣的魚朝瑾身上,這根線是他為了“收種子”而留下的。
再一方面,神木殿的信息,依然會一重門后的那些江湖中人悄悄傳信過來。
此時,他來到了王鶴然附近。
場景一瞬從深秋轉成了深冬。
這就是云山道。
一個貧瘠荒涼之地,一個甚至不會卷入是非之地。
李元才落地,便見大雪磅礴,入目皆是,伸手不見五指。
方圓數里,能被感知的除了樹和石頭,還是特么的樹和石頭。
這感覺就好像穿越前從大都市一瞬間來到了窮鄉僻壤
不過幸好,這些樹和石頭中間好歹還有一間昂昂著煙氣的小石屋。
顯然,王鶴然就在其中。
而李元給王鶴然的命令是“待在唐年身邊”。
所以,王鶴然在,唐年必然也在。
仔細想想,他和這位義女已經四年多沒見了,當初臨別時的叮囑還似在昨日,也不知這丫頭有沒有尋到心上人。
李元踏步,來到了石屋前,還沒靠近門,就見四面八方忽地冒出了一群不知什么玩意兒有傀儡,有在雪地里幾乎不可見的白影,這些東西都將手里的兵器對準了他這個擅自靠近者。
李元掃了一眼。
這些傀儡有些很精致,有些去比較粗糙,好像出自不同人之手。
至于白影則是一個個人,但這些人的雙目頗為呆滯,這讓他想起之前在血刀門內城城頭巡視的“秘兵”。
“秘兵”是血刀門之前從紅蟻商會買的,如今出現在這兒也不奇怪,畢竟富甲商會雖然分了兩家,但自己這邊很明顯存在著和“碧兔商會”聯系的路子。
所以,這些白影,應該是“商會貿易”的路子采購的。
這么一來,碧兔商會也不會知道富甲商會的下家是哪兒,從而可以更好的保護唐年建立的這個暗中勢力,避免其直接面對中原的那些龐然大物,至少算是添了一個緩沖層。
“什么人?!”
屋里傳來警惕而冷漠的少女聲音,但卻不是唐年的。
李元沒什么試一試義女這幾年成長的怎么樣的打算,畢竟在這兒打耗費的都是自家資源,這不沒事找事嗎?
于是為了避免誤會,他很直截了當地道:“我是來找唐年的,是友軍,不是敵人。”
說罷,屋里靜了靜,緊接著石屋的窗隱約湊過了一張少女的臉,只是這油紙窗有些怪,似乎從里面能看到外面,而從外面邊看不到里面。
緊接著,屋里傳來不屑的笑聲,以及語速極快的嘲諷。
“呵,想找我師父?
你是哪個家族的小孩兒?
你也配來找我師父?
我告訴你,老娘我也是排隊排了很久才成為唐年師父的弟子的。
而且我家師父傳女不傳男,你呀還是先.”
話音未落,屋里忽地傳來酒杯落地、以及“騰騰騰”的聲音,好似有人忽地驚起,緊接著跑了過來拉住了說話的少女。
少女又咋咋呼呼、語速極快地喊起來:“欸,欸,王師傅,你拉我干什么?
王師傅,你怎么了?!
啊?你在慌張?
我們這里可是唐門本部,你有什么好怕的?
在這道兒上,我們可是最強的!哼!”
李元聽到里面的動靜,已經猜到發生什么了。
王鶴然果然在這兒,他聽出了自己的聲音。
然而王鶴然又知道他的身份乃是秘密,絕對不可以暴露給任何人,所以他下意識地拉住了那少女。
而那少女又因為唐年以及自己派出的那些人、或者還需要加上她自己本身的家世,在這片土地橫行慣了,所以才會那么說話。
從一個角度,李元也能猜到唐年的手段了。
建立幕后勢力,又以“收徒”的方式行“類似聯姻的作用”。
不過這顯然存在隱患,對她的忠誠是解決這個隱患的辦法,而看著少女的模樣,顯然對唐年很是仰慕。
所以,隱患暫時很小。
他沒白教。
此時,李元雖是被許多弩箭指著,被許多兵器對者,但卻只覺得有趣.還有安心。
屋里很快傳來王鶴然的聲音:“來人不是敵人,也不是拜師的,更不是求婚的,這是你們師父的.朋友。”
話音才落,小屋的門便打開了。
門前站了一個虎背熊腰的魁梧少女,這少女堵在門前,而她身后則應該是剛剛那個一直在說話的少女。
那少女穿著一身華貴的錦衣,面容俏麗,勢力也頗為不凡的達到了七品初期。
至于這虎背熊腰的少女,則是七品后期的樣子,天賦不錯。
“你是我師父的朋友?”虎熊少女滿臉疑惑。
李元道:“算是吧。”
“什么朋友!”俏麗少女也站到了門前。
李元笑道:“總之不是男朋友。
而且,像你們師父那樣的,不是天天和傀儡膩在一起嗎?
她怎么會喜歡男人?”
他這句話也算一種旁敲側擊地詢問,畢竟.義女若真喜歡了誰,是有可能瞞著他的。可是他這么一句暗藏懟人的詢問,卻十有八九會激起面前兩個少女的反駁。她們一反駁,自己就都知道了。
唐年是他家族里的得力大將,可若這大將要去談戀愛,他不會阻攔。只是希望她不要一邊戀愛一邊干活兒。
可結果卻令他頗為詫異。
俏麗少女道了聲“也是”,然后好奇道:“師父難道真的不喜歡男人嗎?”
虎熊少女甕聲道:“看來你真的是師父的朋友。”
李元哈哈大笑。
而另一邊,王鶴然匆忙跑來,看到李元就想跪。
李元搶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道:“王兄,好久不見了。”
王鶴然緊張的瑟瑟發抖,滿眼寫滿了“主人,能不能別這樣”。
李元又緊了緊他肩膀,眼神里寫著“這不過是主人的任務罷了”。
虎熊少女道:“既是師父友人,那請進吧。”
李元問:“你家師父呢?”
虎熊少女道:“有些事,外出了。”
旁邊的王鶴然旁嘆息道:“唐鈴!這是你家師父的好朋友,好朋友啊!不用瞞他!
欸,算了,我來說!”
“那個,主.主要是李兄想知道嘛。
李兄,唐門主外出教她的大傀儡學習去了。”
“教傀儡學習?”李元心生好奇。
王鶴然道:“是啊,唐門主鉆研的很深,而在她似乎從唐家得到了更深層次的秘傳”
俏麗少女驚嘆道:“王師傅,你怎么什么都說?!”
王鶴然怒道:“這真的是你們師父的好朋友!”
話音才落,屋里居然又響起了不少少女的聲音,嘰嘰喳喳的,好像一窩蜂春日里新生的麻雀,簇擁了過來,發出各種好奇的聲音。
“男朋友?”
“藍顏知己?”
王鶴然臉都白了,聲音打顫道:“不是!不是!!!你們別亂說,否則你們師父回來肯定抽你們!”
結果,王鶴然越是這樣,那些少女越是笑嘻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爹娘都沒打過我”的模樣。
名為“唐鈴”的虎熊少女讓開身子,比了個請的手勢,道:“遠道而來,先飲酒一壇暖暖身子吧,你既然是師父的朋友,那一定很喜歡飲酒。”
李元:??????
他入了屋。
屋里很樸素,皆是尋常農家裝扮。
靠窗有土灶,大鍋。
鍋里水沸著,飄出肉香,似是八品妖獸肉。
門側有三股叉,蓑衣,斗笠,開山斧,都似是活在山中的人常用的工具。
門側窗下則有一張酒桌,桌上還擺著酒水與下酒物,桌下是一個剛摔落的鏤空的木被,酒水撒了一地,聞起來像是凍葡萄,顏色亦是紅艷艷的。
靠墻一邊還有床榻,塌上鋪著稻草,墊著一張棉被。
可這些都是表象,因為此時此刻,不少站在屋舍里的少女都穿著極其名貴的衣裳,發上珠釵的珠玉寶石個個兒飽滿無暇,價值不菲。
甚至那土灶下還有個面容整潔的少女正探出腦袋在好奇的打量他,名貴且細膩的香水味兒從她身上飄了出來。
土灶里怎么會有人?
很顯然,這就地下藏屋。
“唐玲!好了沒!快下來喝酒!”土灶深處隱隱有人在催促,聽著也是少女的聲音。
唐玲關上門,帶著李元往灶臺而去。
王鶴然沒跟來,他憨笑著解釋道:“主主要是,李兄,我是在外值守的,里面都是姑娘,我怕誤事,就沒進去。”
錦衣少女叉腰道:“我師父朋友,我叫唐雱,我也在值守,晚點找你喝酒。”
又是喝酒?
李元:???
忽地,他頓了下腳步。
唐玲側頭問:“怎么了?”
李元笑道:“那個.我也怕誤事,就不下去了,在這上面陪王兄喝點酒,等等唐門主便是。
畢竟,這下面應該算是唐門主的內宅,我這么下去,不是太好。”
唐玲猶豫了下,道:“那行,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于是,她鉆入土灶,轉眼又拎了兩壇烈酒,拇指一動,便是彈開了其上一壇的封泥,繼而問道:“可知是什么酒?”
李元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陶醉和回憶之色,然后輕聲吐出兩個字:“雪醅。”
唐玲甕聲應了下,然后把兩壇烈酒放在他腳邊,道:“請慢用。”
說著,她就離去了。
李元拉了個凳子坐到窗前木桌前,王鶴然急忙起身去找酒杯,找到了又好好兒清洗了一番這才雙手恭敬地遞到了李元面前。
唐雱左手托腮,醉醺醺道:“你一定是個大人物,否則王師傅不至于這么怕你。畢竟王師傅常說,他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人物.”
李元笑道:“你挺瘦的,為什么叫唐胖?”
唐雱驚住了,道:“是雱,讀乓,不是胖。我這個字上面是個雨,下面是個方,意思是雨雪下的很大。”
李元輕輕將油紙窗推開一條縫,道:“就像現在下的這么大嗎?”
唐雱傲然道:“比這還要大!怎么樣,是不是很有氣勢?”
李元道:“有有有。”
唐雱越發得意,舉杯和面前少年碰了下,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元道:“我啊.我姓李,名字忘了。”
唐雱喝了口酒,道:“看來你真的是江湖上的什么大人物,也對,都和我老師熟了,怎么可能不厲害呢?我師父,可真是太強了.”
她一張嘴快速地說了起來。
李元安靜地聽著,不時和這姑娘碰個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見天色漸暮,他微微皺眉,問:“你們師父這么晚都不回來么?”
“欸,這哪叫晚?還有更晚的呢!”唐雱嘻嘻笑著。
李元點點頭。
忽地,他神色動了動,因為他在風雪里清晰地辨認出腳步聲。
盡管那腳步聲極輕,盡管此刻風雪聲極大,他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風雷里能辨花開,靜室中可聽雷音
他站起身,道:“出去走走,小解一下。”
“不行嘛,就喝了這么點就要小解啦?”唐雱雙頰酡紅,出言嘲諷著,又掃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王鶴然,笑道,“王師傅真的好怕你呀,你在江湖就混的這么厲害?沒看出來嘛。”
李元笑道:“王兄可能是喝多了吧?”
說著,他起身,推門而出,漫步入風雪,三兩步就不見了蹤影。
須臾之后,他來到了一處巨石前,抬手撣去石上的大雪,坐了上去。
而不遠處,一道紅影和三道黑影,相伴而行,快速來到了此處,又抬眼看到了他。
紅影正是唐年。
面容依舊,只是多了幾分化不開的醉態和嫵媚,少了幾分當年少女時候的天真,行步之間頗有幾分紅衣魔女的瘋批味兒,很像李元穿越前看的一些電視劇里的“出身魔門的反派女一號”。
她身后的三道黑影,皆戴著面具,而李元一眼就辨出了靠左的那個是唐仇,其他兩個應該是義女后來制作的六品傀儡。
“年年,辛苦你了。”李元露出溫和的笑。
“義父!”
唐年霍然抬頭,繼而忽地又欲半跪于地。
李元飄落,將她扶住,道:“干什么?”
唐年快速道:“上下尊卑不可違,子女拜父母亦是天經地義。
我在這兒建立了唐門,唐門里收容了不少仰慕我的家族女子。我又通過這些女子暗中掌控各大家族。
此地是核心樞紐之地,而在明面上還有唐門真正的龐大勢力。
除此之外,二娘的富甲商會早就吞并了當地的出云商會,并且順勢改名為出云商會以掩人耳目。
如今,云山道的半個江湖,以及經濟脈絡幾乎完全被我們掌控。
如此龐大勢力,必須要有規矩,而我拜義父,就是規矩。”
李元笑道:“長大了”
“在義父面前,唐年永遠是孩子。”
“走走吧,我們正好聊聊最近發生的事。然后帶我去找你娘。對了,她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因為之前閻玉是正式收了唐年為女兒的,所以便稱“娘”也沒什么不對的。
唐年道:“娘的事只有我,小琞還有二娘知道。”
李元道:“邊走邊說。”
唐年應了聲。
兩人各自把近些年來發生的事說來。
唐年這邊發展很順,因為云山道實在是很貧瘠,這一道之地,最好的肉田居然就是個八品肉田,而鬼域自然也少的可憐,那個冰棺鬼域也是唐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只可惜,這里也并不適合常人生活,因為這里的土地很不適合種植,每年只有六個月時間能種收莊稼,而且還需要擔心野獸猛禽的破壞。
因為,這里更多的吃食需要通過狩獵或貿易獲得。
云山道的平民不多,但凡是個能在這里過下去并且過好的,都是家族和門派。
而平民,也大多是依附這些家族,門派生存的,這一點頗有些像“李元穿越前看過的貴族分封制,甚至是奴隸制”。
唐年則是通過收弟子的方式,與家族緊密聯系,繼而又通過唐門的表面勢力,控制了不少門派。
附:非常感謝“一個麻匪”的盟主!感到自己寫的東西被認可了,很開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