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不禁眉頭一皺,下意識跟隨狗柱子的目光向房梁看去。
洞神法眼張開。
結果房梁上空無一物,同時因為長久無人打理的關系,有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門外吵鬧起來,狗柱子疙疙瘩瘩的告知捕快,言語間的恐懼讓年幼的孩童忍不住哭泣起來。
李墨微微搖頭。
“孩童的視角與我無關,說白了,城鎮內的一切都是當初乙亥年的重演,我只是旁觀者。”
李墨的反應多少有點小題大做,但沒辦法,畢竟祖庭牽扯到門神,難免精神會陷入緊繃。
捕快抽出長刀,眼珠湊到破洞口端詳屋內。
“哪有啥怪物,瓜娃子,被一個紙扎的災獸嚇得夠嗆,回頭我知會李叔一聲,看他打不打你。”
“那…那個怪物,它好像是剝皮的青蛙,就趴在房梁上,眼睛與…與災獸一模一樣。”
狗柱子比劃著解釋,捕快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
“狗柱子,別整天大驚小怪的,有空去上上私塾,學一下李秀才不好嗎?知書達禮一點。”
落周鎮人口不過幾千,都是鄉里鄉親的關系,捕快顯然與狗柱子一家非常熟悉,連罵帶打的。
狗柱子表情變得呆滯,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
他倒想再瞄一眼,奈何膽子已經嚇破,門神畫像都變得面目猙獰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捕快伸手一摸,狗柱子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
“好了,一個個都回家換身衣服,別著涼了。”
孩童陸續返回家中。
捕快又盯著破洞口幾息,然后用唾沫重新糊住紙張,良久后見天色漸晚就離開了房屋。
炊煙繚繚,街道小巷變得冷清無人。
李墨長嘆一口氣。
他知道狗柱子沒有看錯,災獸八成已經活了過來,并且還懂得偽裝成紙人,暗自積蓄力量。
想想龍王祭的結局,李墨沒有半點意外。
在民眾的言出法隨中,災獸誕生不過是天地劇變的序幕。
李墨平躺在屋內,萬家燈火闌珊,有孔明燈飄向云層。
短短的一夜過去。
落周鎮依舊熱鬧無比,還引來附近村落的山民趕集,只不過李墨門前不再有孩童玩鬧。
李墨專心休養生息,暫時看不出祖庭的危險。
接下來的幾日,城鎮一直沉浸在春節的喜悅中,到處都能看到門神相關的飾品人偶。
由此可見,祖庭確實是門神的一場夢境。
因為按照造化書的反饋,落周鎮雖然門神的香火旺盛,但春節還是以傳統方式為主的。
李墨的靈力恢復到八成,部分枯竭的血管經絡完成重塑。
為節約時間,消耗的尸酒可以填滿湖泊,如今就算與同境界的修士交手,也不會影響根基。
落周鎮的三月份悄然到來。
白雪融化,山民開始忙活初春播種的事宜,孩童也被家眷送進私塾,落周鎮反而空曠不少。
“不好了!!!”
有驚慌的呼喚自鎮口傳來,連帶著李墨回過神來。
牽一發而動全身,落周鎮的任何異樣都可能關系到災禍,甚至門神會借此朝自己發難。
“今日是三月六日,恩,歷書上寫著忌血光。”
李墨驅使洞神法眼,注意到五名獵戶抬著一具尸體趕下山,引得山民向鎮口聚攏。
尸體明顯被大型野獸啃食過,腹部刨開,五臟六腑已經沒有,臀部大腿的血肉也少掉部分。
抽泣聲不斷。
“到底是什么野獸?”
有獵戶高聲說道:“是人熊,人熊吃得大林子!”
人熊是指年歲較大的黑熊,行為遠比尋常黑熊難纏,甚至會利用地形來狩獵小動物。
“林家的大哥就這么死了?今年人熊也太早醒來了吧,比以往至少提前大半個月啊。”
“今年的回暖較早,我看田地里的嫩芽都已經長出,還以為會是個福年,沒想到……”
山民議論紛紛,而獵戶的表情無比凝重。
“人熊吃人…麻煩大了,如果不能把這頭孽畜殺掉,人熊必定會找機會來鎮子的。”
正常情況下,野獸不會主動襲擊人類。
但他們一旦吃過人肉,就會把凡人列上食譜,甚至其中不乏放棄其余食物,專吃人的個體。
李墨傾聽著獵人的對話,當地似乎還有種說法。
人熊吞食人腦后,會變得越來越聰慧,也越來越不像獸類,通體的毛發一點點褪去。
“開始了,天地劇變。”
李墨瞇起眼睛,直觀的感受到災禍來臨前的暗流涌動。
人熊的事端讓落周鎮人心惶惶,哪怕是耕種,也是成群結隊,不敢在鎮外落單。
最讓他們雪上加霜的是,落周鎮開始有山民無故失蹤。
山民都是在家中失蹤的,顯然與人熊毫無關聯,有人看到詭異莫名的怪物在屋檐爬動。
李墨猜測,紙人所化的災獸已經悄然離開房屋。
山民人心惶惶,關于人熊的事端也就不了了之,獵戶只在山林外圍找到多具野獸的尸體。
尸體非常完整,一般只缺少臟器,接下來尸體出現的頻率日漸減少,咬痕能看出源自人熊。
獵戶選擇放棄追尋,在他們看來人熊沒有襲擊山民就無妨,說明人熊依舊是原本的食譜。
唯有李墨意識到,那頭人熊已經餓壞了。
人熊在食物充裕的情況下,才會只食用更可口的臟器,初春之際很多野獸還未遷徙回來,人熊的食物理應非常匱乏才對。
既然人熊幾次狩獵,都沒有大快朵頤,只能說明,它對原本的食物已經是食之無味了。
三月十二日。
春雨綿綿,天色在下午就已經大暗。
山民返回家中,街道小巷不見半個人影,可以聽到雨點打在地面,仿佛是零碎的腳步。
只有親眷在焦急等待獵戶,很快山路彌漫濃霧,他們也意識到獵戶八成得住在山中了。
親眷散開,嘴里不斷的抱怨著老天爺不賞飯吃。
片刻后太陽落山,城鎮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外加彌漫進來的濃霧,連捕快都放棄巡街。
直至子時,春雨才停止。
死寂的落周鎮傳來啪嗒啪嗒的怪聲,緊接著,是腔調略顯呆板的呼喚,“大林子,大林子……”
李墨依稀看見,有瘦長的身影走在街道,那低沉的聲音與獵戶中的一人大差不差。
身影所過之處,地面散落著黑褐色的毛發。
不出意外,就是那頭人熊。
人熊頓住腳步,用毛骨悚然的眼神掃過李墨所在。
“大林子……”
人熊遁入濃霧,學人行路的姿勢無比怪異。
李墨的洞神法眼在祖庭受限頗深,導致無法搞清楚人熊是否受到天地劇變的影響。
長時間使用洞神法眼,還有種莫名的心悸。
很可能會引起門神的注意。
“盡量不驅使靈力,與師姐匯合再說。”
李墨取消洞神法眼,隨即丟失人熊的蹤跡,不過他仍然穩坐釣魚臺,進行著周天循環。
雨水從門縫里流進屋內,又被鬼虎阻擋。
夜半剛過,空氣中不知何時多出些許血腥味,顯然人熊趁著夜黑風高在大開殺戒。
李墨喃喃道:“來了。”
咚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響起,那頭人熊穿戴衣物出現在屋外,其毛發已經盡數脫落,腫脹的腹部隆起,形似一個畸形的壯漢。
外露的獠牙滴落血水,混雜著惡臭的腦髓液。
“開開門,是我。”
人熊在模仿人,手臂重重的砸在木門上。
“天地劇變的乙亥年,應該有十幾位山民躲進此房屋內,人熊便想著進入其中分食獵物。”
李墨沒有開門的意思,人熊變得急躁起來,嘴巴大張著,喉嚨里傳來不同山民的聲音。
“恩?”
李墨察覺到自身的異化,外貌竟然在轉變為某個山民,同時腦海里多出大量陌生的記憶。
在轉變的過程中,肉身愈發虛弱,與身外法身的關聯也在降低,仿佛將要跌落成尋常凡人。
李墨的大荒仙體發揮到極致,僅僅勉強壓制住異化。
他本以為大荒仙體面對任意異化,哪怕難以抵御,也能短時間內適應,沒想到差點在祖庭翻車。
李墨沒辦法,只能付出先天精元滋養大荒仙體。
大荒仙體強行祛除異化,變相進行一番煉體,肉身強度正在逐漸突破合體期的瓶頸。
換作一般的修士,根本擋不住異化的侵蝕。
人熊停止動作,張開嘴巴面朝天空。
接著重重的摔倒在地,人熊沒有受到絲毫外力就暴斃而亡,不合身的衣物顯得無比別扭。
李墨明白,天地劇變已經正式降臨。
言出法隨出現了。
朝陽照亮落周鎮,有幾名獵戶搬走人熊的尸體,所有民眾的神情看起來極為亢奮。
他們跪倒在門神的寺廟前,贊美著門神顯靈。
李墨掃過山民。
果然,人數一個沒少,甚至還多出幾人。
“怎么多了五人?”
死去的山民以無法理解的方式復活,民眾自然堅信是門神所為,歌頌門神擊殺人熊與災獸。
殊不知,他們已經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李墨若有所思,突然意識到關鍵性的問題。
“不具仙體的修士來到祖庭后,理應無法撐過人熊的異化,而木門也很容易被打開。”
“眾修士在異化的作用下成為山民,記憶又被篡改,大概率已經化作城鎮內的一員。”
“那……”
“離開祖庭的修士又是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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