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擺了大概有二十桌,各個桌子上都是一片觥籌交錯,喊笑聲一片。
江勤就坐在最后一桌的吊車尾的位置,距離大門最近。
和他一桌都是一些蹭會的小透明,經常端著酒杯離席,東奔西跑去找人去敬酒,捧著一張熱臉去貼一些冷屁股。
做生意就是這樣,該不要臉的時候就得不要臉。
尊嚴這個東西,起步階段可以先放家里收藏,等做大做強再裝回來也不晚。
能找到可以拍馬屁的人,這都屬于是幸運的,桌上還有幾個,甚至連馬屁都不知道找誰拍,只能坐著干著急。
而在他們當中,最與眾不同的就是江勤。
上菜前專心嗑瓜子,上菜后專心干飯,整個人都游離于狀況之外。
等到酒水喝個五六分的時候,寒暄環節完畢,大家也都放開了,裝逼環節就正式開始了。
各個臨川巨鱷開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天花亂墜,掌聲一片。
于是他開始動了,脫掉外套,拎著酒瓶子,不動聲色地游走于大廳之中,仿佛一個幽靈,不搭話也不吹牛,腳步輕緩地接近著每一個目標。
做生意的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不是什么人都會去結交。
就像江勤,也是只找自己感興趣的圈子去旁聽。
“你是誰?”
“酒店服務員,專門伺候各位商業巨鱷喝酒,有我在,諸位專心聊天就行。”
江勤伸手抄起酒瓶,給問話的人倒了杯酒,接著繼續旁聽。
問話的老總不疑有他,因為在場的服務員都是一身黑,于是他又繼續投入到行業的討論與自我的吹噓當中,酒喝完了還很自然地往后一遞。
人呢?
專門伺候我喝酒,還叫我商業巨鱷的那小子哪里去了?
“開洗腳城的王總原來愛念佛。”
“開喜樂宴和聚仙樓的梁總是個素食主義者。”
“開酒店的許總有潔癖,餐巾紙都不用,自己帶了手絹。”
“開西餐廳和咖啡館的鄭總不喝紅酒只喝茶,最喜歡吃路邊燒烤。”
江勤轉了一圈,回到桌上默念著幾個關鍵詞,覺得他們個個都帶著反差萌。
一個小時之后,臨川商會的宴會進行了一半,江勤忍不住溜了出來,找了個角落,開窗透了口氣。
頂不住。
哪怕他這種逼王,在連續聽了一個小時不間斷的裝逼之后也有點頂不住。
太能吹了,尤其是那個號稱零售巨頭的陳總,后期喝大了,漲著通紅的臉講話,說要把棉鞋賣到非洲,要把衛生紙賣到印度。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能把人性賣給小日子,把謙虛賣給大棒子多好。
“老板,有用的名片都收集齊了。”
魏蘭蘭已經把立牌撤走了,并把里面的所有名片都抽了出來,捏在手里有厚厚的一沓。
“嗯,先放你包里吧,然后你去他們三樓的自助餐廳吃點東西,回去給伱報銷。”
“那您呢?”
江勤伸了個懶腰:“何總還沒走,我不能就這么離席,那就顯得太不尊重,待會兒停車場見。”
“好。”魏蘭蘭點點頭。
“對了,別讓那些老總看到你,免得后期談業務的時候露餡。”
江勤說完話,又再次進入宴會廳,直到散場,他才和何益軍來到了酒店門外。
何老板不是好酒的人,喝的不多,頭腦依舊清醒,所以冥思苦想都搞不明白江勤來這一趟是干嘛的。
不喝酒,不拍馬屁。
雖說在會場轉了好幾圈,但是一句話也沒說,光顧著倒酒,還見著誰就給誰倒,這有什么意義?
“你確定不需要我幫你要個名片?”
江勤搖搖頭:“那些都是大老板,我目前體量太小,他們看不上,有名片也沒什么用,算了。”
何益軍忍不住有些感嘆:“我果然還是看不透你。”
“何總,您的司機呢,要不要坐我的車回去?”
“不用了,司機估計已經過來接我了,我在門口吹吹風,清醒一下,你先回去吧。”
冬夜的寒風正緊,江勤載著魏蘭蘭出了地下停車場,隨便找了個路邊一停,打開夜燈,抱著名片一張張的仔細翻閱,他將涉及不到的行業都挑了出來,只留下后期有用的名片,然后用圓珠筆寫下幾個關鍵詞。
老周他們說的對,短時記憶很容易忘掉,好記性終究不如爛筆頭。
“蘭蘭,你說這張名片是不是金子的?”
江勤抽出一張樓盤開發商的金色名片問了一聲。
“不可能吧,頂多就是金色的。”
魏蘭蘭實在不相信有人會在名片里摻黃金,那不是二傻子嘛。
江勤也覺得不可能,不免有些遺憾,但還是決定要回去燒燒試試。
假的也無所謂,這些有用的名片才是他今晚最大的收獲,每一張,都很可能會成為未來的鋪路磚。
砰砰砰——
就在此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不急不慢的敲窗聲,江勤還以為遇到交警了,一邊開窗一邊看出去,結果就看到了何益軍那張表情復雜的臉。
他在喝完酒之后比較上臉,看上去通紅,還擰著眉毛,有點鐘馗的感覺。
此時,何益軍的眼神正落在那一沓厚厚的名片上,沉默半晌沒說話,最后又看向了坐在后排的魏蘭蘭。
“魏主管?”
“何總,真巧啊……”魏蘭蘭有些尷尬地應了一聲。
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之后,何益軍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一開始就覺得門口那個簽到小妹有點眼熟,本來還打算再多看兩眼的,結果卻被江勤阻止了。
現在再回想,原來最大的坑在門口就已經挖好了,來一個掉進去一個,來一個掉進去一個。
好手段啊,這個江勤真的是好手段。
人家確實不要名片,人家要的是所有人把名片乖乖交出來。
“何總,您怎么在這兒?”江勤忍不住開口。
何益軍笑了:“我剛坐上車,走到這里的時候看到你的車不動了,還以為有什么麻煩,就下來看看,沒想到啊,我真是……”
“您真是熱心腸。”江勤一個彩虹屁就打了出來。
“我想說我他媽真是開了眼了,江總,你不發財誰能發財呢?”
“我說這些名片是我撿的您信嗎?”江勤臉不紅氣不喘。
何益軍說鬼才會信:“我不是看不透你,我是太小看你的胃口了。”
“哪能啊,我菜都沒吃多少,酒水一口沒喝,胃口小的很。”江勤一臉謙虛。
“別扯那些亂七八糟的,滿足我一個好奇心吧,你到底怎么想出這個騷主意的?”
江勤從車上下來,把何益軍拉到了路邊:“你不是說了嘛,去的人架子端的高,目中無人,還特別喜歡趁這時候裝逼,我就淺淺地大家提供了一個裝逼的機會,順便利己一下,僅此而已。”
何益軍聽完之后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就因為這一句話?”
“對我來說,有用的信息不需要太多,一句話就夠。”
“你……”
何益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他的原話是:商會的會員上過學的少,脾氣不好,很容易目中無人,尤其是這種社交場合,大家都是奔著裝逼來的,你年少氣盛,進去后少說多看。
正常人的重點一般都是放在少說多看上面對吧?
誰會緊抓著前面那些用來鋪墊的話深入研究?
但江勤硬是抓住了連自己都沒想過的重點,把絕對的劣勢轉化成了絕對的優勢。
何益軍從商多年,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還是太老實了,要是有江勤這么臟的心,他的身家翻個幾百倍是沒問題的。
“何總,我真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江總以后記得帶我發財就行了。”何益軍幽幽地說過了一聲。
江勤咧嘴一笑:“瞧您這話說的,我還指望您給我做信用背書呢,您是我在臨川的大腿啊。”
“什么意思?”
“過了年之后,如果有什么許總、梁總、王總之流的向您打聽我,麻煩您幫我多美言幾句,學習之星就千萬不要提了。”
何益軍也是生意人,聽完這句話后立刻就懂了。
名片拿到了,但江勤這個創業大學生的身份太弱雞,入不了那些大老板的法眼,他后期去和各方交涉的時候,很可能會弱化自己的大學生形象,反其道而行之,把自己包裝成萬眾商城的合作伙伴。
這樣一來,萬眾商城的信譽無形中就成為了他的信用背書。
說實話,如果沒有何曼琪的臨川大學行,何益軍絕對不會答應這件事。
大家是合作方不假,但那是公對公的關系,可女兒現在無比崇拜的那個人好像是江勤的女朋友,還發誓要成為像那個姐姐一樣的學霸,這就不單純是公對公了。
“后面再說吧。”
“多謝何總。”
何益軍神色復雜地看了江勤一眼,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車上,摸出手機來給岳竹打了個電話,讓她準備一份拼團近期的出貨記錄。
岳竹也不知道何益軍要干嘛,但還是找到了負責倉庫出貨的徐梅,讓她整理出來了一份記錄。
等拿到記錄之后,岳竹先翻看了一遍,神色不禁有些驚訝。
“拼團這幾天的出貨量這么大嗎?”
“嗯,尤其是在他們增加了科技大的市場之后,出貨量幾乎翻倍了,已經頂得上我們工作日的線下單量了。”
“看來我們還是小看了大學市場的購買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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