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澤此人……很難評。
反正康誠對他是頗為忌憚。
他越是如此淡定從容勝券在握,康誠越是惴惴不安。
再加上白清文是大明人,而康誠是琉球人。
他們之間隔著國家,毫無關系。
但楚澤與白清文之間不同。
他們同為大明人,楚澤又是大明的官,無論從方面講,楚澤都比他優勢。
如今楚澤這般大張旗鼓地跪到他面前來耀武揚威,不是沒有底氣的。
正因如此,康誠才更不安心。
他朝小廝招了招手,問:“白清文這段時間的動靜如何?”
這幾天,康誠被趙四盯得緊緊的。
手下的聯絡等事,都是小廝在負責。
小廝道:“都還好。前天白清文還跟我聯系過,說他的銀子已經籌集了三分之一了。”
“是嗎。”
“對。”這是派出去的人,親口跟他說的。
小廝記得清清楚楚。
康誠聞言,心里稍定。
朱棣與楚澤依舊坐在原地,時不時朝康誠的方向看一眼。
等了良久,也沒見著康誠出來。
朱棣笑著對楚澤道:“楚澤啊,你說錯了,他沒動,他還挺沉得住氣的嘛。”
楚澤也往那邊看了一眼,朝朱棣眨了眨眼睛:“急什么。”
康誠沉得住氣,他也不是個急躁的。
等著吧。
看誰等得過誰。
天色漸晚,楚澤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但他的眼線,卻一直盯著康誠這邊的動靜。
前半夜都沒任何動靜。
直到后半夜。
楚澤是被人從睡夢中喊醒的。
醒來的時候,楚澤眉頭都壓得死死的,渾身冒著寒氣。
他穿著一身寢衣,滿臉煩躁地撐著臉,活像一個即將擇人而噬的惡鬼。
但他還是壓著脾氣,等手下說完。
“康誠親自去的?”楚澤問。
“是。”
楚澤暗暗琢磨了一下,忽然就笑了。
他對屬下道:“出去吧,讓手下的人盯緊康誠。”
“是。”
屬下退出去之后,楚澤的睡意也徹底沒了。
康誠啊康誠,果然坐不住了。
挺好。
既然如此,那他明天也去見見白清文,看看他要怎么說。
在此之前,他還得見見朱樉。
也不知道明天,朱樉有沒有驚喜給自己。
“你別說,這幾天咱還真沒白忙活。”吃早飯時,楚澤提起這事,朱樉瞬間激動起來。
他放下碗筷,目光灼灼地望著楚澤。
“你知道嗎,這幾天可讓咱查到不少事。咱先說說這沈楠,自沈楠接了福州的知州之后,就一直與本地富商勾結,收受賄賂,縱容富商在本地為所欲為,侵占西湖就是他縱容的結果。”
聽起來似乎除了愛財一點,也沒什么大過失。
楚澤聽完又問:“那白清文呢?”
剛才還興致勃勃的朱樉,此時的眉頭都擰起來了。
楚澤瞧見了。
他眉頭一挑,道:“什么情況?這白清文很難說嗎?”
“這事兒吧……”
朱樉言辭間有些猶豫不決。
想到自己查到的事,朱樉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才慢慢開口:“這白清文啊,可不簡單啊。”
這白清文是福州本地人,父親時發家,在白清文手里徹底做大。
為商嘛。
又能將家業發展到如今的地步,手里怎么可以干凈。
朱樉按楚澤的話,去暗查福州的官僚與鄉紳。
其他這事被查出來,純粹意外。
朱樉當時在查的是沈楠。
而白清文與沈楠來往頗多,查沈楠的時候,不可避免地也查到了白清文身上。
然后意外查到了這件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棣也放下碗筷,豎起耳朵想聽聽八卦。
楚澤也想聽。
朱樉也說到了興頭上。
他一拍桌子,激動得跟要說書一樣。
“話說,這事得從十五年前說起。那時的白清文剛剛接手白家,而白家也正處于內亂之時。……”
白清文的父親有三房妻妾,膝下有五個兒女。
家大業大,都想要利益最大化,爭斗自不可免,這不稀奇,也沒什么好說的。
但白清文卻為了一筆生意,直接殺了合伙人。
他不僅殺了合伙人,還瞧上了對方的女兒,強行將對方占有之后,又為了不泄露風聲,竟然直接將人沉了井。
沉井之后,他又找了土匪,滅了人家滿門。
行事不可謂不狠毒啊。
楚澤與朱棣聽了都忍不住咂舌。
“那這事你怎么查到的?”時隔十五年,而且還被滅了滿門,按說這事是查不出來的。
那朱樉是如何查出來的?
而且還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查得這么詳細。
楚澤與朱棣都有些驚訝。
朱樉道:“因為咱意外抓住了一個知道內情的人啊。”
“誰?”楚澤與朱棣同時出聲。
朱樉道:“當時經手這件案子的,正是沈楠,當時白清文拿了大筆銀子買通了沈楠,讓他在結案文書上寫明,那家人是被仇家殺死,以仇殺結了此案。但這事卻被一個經手就事的差役看出名堂,暗暗將這事記在了心里。”
這一記,就記了十幾年啊。
他的頭發都記得蒼白了。
這次朱樉意外查到他身上,這人約摸是察覺自己大限將至,心里的愧疚又日增。
便在朱樉的查到他時,便將這事告訴了朱樉。
朱樉一口氣將這些事說完,然后喝了口水潤了潤喉。
楚澤與朱棣主動給他斟茶。
等他喝完,便催促道:“那你說說,這事可有證據?”
如果有證據,便可以將白清文一次性拿下。
沈楠也可以處理掉。
正好可以清一清福州的政吏。
楚澤期待地看著朱樉。
一杯茶入喉,朱樉舒爽地吐了口氣。
等他吐完這口氣之后,朱樉的眉頭又擰了起來,道:“這事麻煩就麻煩在這兒。咱聽完此事之后,便立刻去核查了此事。經查,在檔庫之中,確實有這件案子的案檔,但當年經手此事的人,如今不是死就是消失于人海之中,無從尋找。咱查了好些時候,只能查到一些皮毛,再深的咱就完全查不到了。”
朱棣:“也就是說,咱只知道有這件事,卻拿不出證據?”
“對。”朱樉點頭。
楚澤眼底的期待,漸漸散去。
“看來咱想利用這件事,處理白清文等人,怕是不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