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澤抬腳一步步走近侍衛長,目光如冷箭,驀地抬手,一巴掌便直接扇了過去。
“啪!”清脆的聲音響徹夜空。
“松懈?很好啊!這種松懈的侍衛,本帝要來何用?”他的聲調驀地拔高,“你覺得失竊的不是我的御書房,而是你娘的裁縫鋪嗎!?”
侍衛長一頭磕在地上,額頭砰砰作響:“皇上饒命!奴才辦事疏漏,惶恐無地自容!但請皇上寬恕一次,給奴才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楚澤俯身,視線與地上匍伏的侍衛長齊平,唇角緩緩勾起一絲譏誚的笑意:“寬恕?”他說得輕描淡寫,可在場眾人都聽得一陣脊背發寒,“朕的寬恕,豈是這么容易就拿到的?”
話音未落,他猛然拔出旁邊侍衛腰間的佩刀,寒光乍現之際重重擲在侍衛長的面前。后者渾身一顫,抬起頭,便見楚澤冷冷凝視著他:“既然想贖罪,那就拿你的命來抵!”
這一句話如雷鳴一般震耳,侍衛長顫抖了一瞬,眼見皇帝毫無余地可講,當即咬牙伸手握住了刀柄,視死如歸。
正當所有人都為即將濺血沾濕地面而屏住呼吸時,一道清亮的女聲悠然響起:“叔皇何必動怒到如此地步?一條人命怕是換不回半句機要密函吧。”
聲音伴著秀發飛揚,長樂竟從一旁緩步走出。她的裙擺掃過冰冷地面,那份閑庭信步的從容引得跪地眾人愕然。
楚澤瞇了瞇眼,擺了擺手制止了侍衛長撞刀的動作。他冷笑一聲:“怎么,你倒是挺急著出主意了,長樂,是覺得朕賞不了罪該殺之人,還是說……你另有打算?”
長樂不急不緩地走近兩步,一雙瀲滟如水的眸隔著夜風鎖住了楚澤的視線:“臣女不敢。”她語調輕柔卻鏗鏘,“臣女只是想提醒叔皇,若御書房真是外賊所破,那區區侍衛的死非但不能警示反而會炫耀你的怒意,讓敵人嘗了甜頭。”
“哦?”楚澤挑眉,語調里多了幾分戲謔,“聽起來倒是有些道理,那你說說,長樂——朕是否該將這侍衛長拉去砍了腦袋再算總賬?”
長樂毫不畏懼地抬眸對視,嘴角輕輕揚起:“叔皇如此英明,料想該知道真相上門前,保命和查兇不能兩誤。”
楚澤靜默片刻,忽而目光如霜。他猛地揮袖將佩刀踢到一旁,眼眸掃向一地跪拜的哆嗦身影:“既然有人給你們求情,朕就再留你一條狗命。可別給朕再犯第二次機會,否則,全家雞犬不留。”
侍衛長如蒙大赦,瘋狂叩首:“謝皇上寬宏!”
楚澤甩袖轉身,卻沒有再看長樂一眼,冷聲道:“李懷德——即刻查明進出御書房之人,一旦有所隱瞞——小心那顆腦袋!”
一旁的長樂低頭福身,抬眸時眸光如星,艷麗不可方物:“叔皇倒是性情剛烈得緊,臣女突然覺得,能活到明日,似乎得碰碰運氣了。”
一句話輕若羽毛,卻在寒風之夜激起幾分漣漪。
楚澤腳步一頓,冷冷丟下一句:“長樂——不要太得寸進尺。”
隨即在黑夜中大步疾行,長樂卻緩緩勾唇,像捕獵者靜看著鋪開的雪白棋盤。
楚澤沿著御花園的曲徑大步疾行,明黃色的龍袍在夜風中翻飛如烈焰,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壓迫到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嚴。他的每一步都穩如山岳,但那腳下的路徑似乎比平日更長了幾分,仿佛連荊棘都在刻意試探著他的耐心。
伴隨著燈火闌珊的搖曳,楚澤隱約聽到身后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跟隨聲。他眉頭輕皺,腳步一頓,問都未問便冷冷開口:
“長樂,你倒是膽子愈發大了。”
話音剛落,果然身后傳來那一如既往不急不緩的輕笑聲:“叔皇此言差矣,臣女可不敢隨便冒犯您,只是怕叔皇氣得太急,夜風寒涼,一時動怒傷身,便想著陪著走走,聊表關心罷了。”
楚澤轉過身,掃過長樂那帶著笑意的臉,那笑仿佛琥珀中的光,溫潤卻隱藏深不可測的銳利。他冷哼一聲,像擊碎寒冰般打破了她的漫不經心。
“那你可知,朕的怒火,往往不需要別人來‘聊表關心’?”
長樂微微垂眸,似嬌似嗔地嘆了一口氣:“臣女明白,可即使如此,臣女也更信叔皇不會輕易被怒意蒙蔽了眼——那些居心叵測之徒,想必才是叔皇真正想警告之人吧?”
“你倒是會說話,這般替朕分憂,可未見得朕會因此對你格外寬待。”楚澤緩步靠近,每走一步,他都像在拉開弓弦,滿含殺伐的意圖卻鋒芒內斂,“別以為你那些小聰明朕看不穿,早些回去便罷了,繼續糾纏……長樂,你該不怕朕哪天反手處置了你吧?”
“怕啊,臣女當然怕。”長樂忽而抬起頭,嬌笑里透出幾分機靈狡黠,“不過若真的害怕,臣女便不會特地趕來勸叔皇,眼下這荒郊野步還不顯得我不顧自保,是嗎?”
楚澤面色微沉,被她這一句帶著理直氣壯又幾分撒嬌意味的反問逼得沉默須臾。他的目光落在長樂身上,那一身素白的夾肩披袂仿若與冰涼月色融為一體,竟襯得她面容如畫,卻分外冷清。他暗自咬了咬牙,口氣還是顯露幾分耐人尋味的無奈:“你到底想從朕手里討什么?”
“臣女哪里敢討什么。”長樂狡黠地笑,一雙桃花眼仿佛能勾魂攝魄,“不過臣女的確想為叔皇分憂罷了。比如今晚的御書房失守,不正是一件讓叔皇傷神的事?”
她這一句,竟讓楚澤面色瞬間微凝。他一時間冷冷凝著長樂,只覺得這女子簡直是油鹽不進般的自若,分明侍衛長被嚇得抖如篩糠時,她卻還能站在這里談笑風生。
“長樂。”他斬釘截鐵地吐出她的名字,似欲在下一秒便剝光這女子一切偽裝。
楚澤站定,只見長樂依然眉目含笑,像是對他的威壓毫無所懼。那般風輕云淡的模樣,仿佛每一個置身寒夜的字句都只是與他翻閱詩經時的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