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火光在昏沉的屋內微微搖曳著,映照著三人的身影。
此時已是到了深夜,無論內外都是一片寂靜,就連蟲鳴都未曾出現。
而楊桉此刻的心中卻是在狂喜。
他正不知道該找個什么樣的理由,想要和眼前的兩個真修士一起離開九南鎮,結果盤石卻率先開口想要和他同行。
真是瞌睡來了碰枕頭,求之不得。
不過楊桉并沒有表現的很激動,神色也沒什么變化。
他知道自己應該保持一個“修士”應有的,處變不驚的風度,才能讓自己看上去像那么一回事,因此對于盤石的請求表現得十分淡然。
臉上微微露出猶豫的神色,楊桉裝作考慮了一下,隨即才點了點頭。
“那在下便叨擾了。”
而在楊桉露出猶豫神色之時,盤石也跟著緊張了一下。
直到楊桉點頭答應,他才終于松了一口氣,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神色。
“道友言重了,能與道友同行,我師兄妹二人可是求之不得。”
一旁,盤玉無語的撫了撫額。
“師兄,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像什么嗎?”
“什么?”
“像舔狗!”
“……”
盤石雖然不知道這舔狗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話,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的神色,裝作沒聽見,無奈的咳嗽了兩下,瞪了她一眼。
楊桉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盤玉,盡管此時屋內的光亮十分暗沉,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應該是個姿色不錯的女子。
當然,重點不是這個。
而是他有些奇怪,盤玉竟然能說出舔狗這個詞匯。
這個詞匯不應該是現代社會的網絡上所產生的名詞嗎?怎么這個時代也有?
還是說她其實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出來的這個詞聽起來像舔狗?
“楊道友,若你現在無事,不如我們即刻啟程吧,共食大會在即,萬一誤了時辰,好東西可就歸別人了。”
正在楊桉還在感到奇怪的時候,盤石便說道。
既然楊桉不是為了針對白佛寺而來,那就代表他隨時都能離開,現在啟程也能更早趕往犀月江,說不定還能搶先一步發現些好東西。
對于盤石的提議,楊桉自然求之不得。
他現在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以免后續再有麻煩惹上身。
于是點了點頭,欣然接受。
“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楊桉答道,便準備收拾一下衣物,把能用得上的給帶上,包括他還有一筆積蓄,雖然很少,但以后離開了九南鎮在外求活,肯定也要用。
無論是什么世道,沒錢都是寸步難行。
可就在楊桉剛答應下來,轉頭正準備去收拾東西的時候。
原本屋內本就已經十分暗沉的光亮,竟是一下子熄滅。
那碗中的血液此時徹底被消耗了個干凈,燭火自然無以為繼。
楊桉身體頓時一顫,他知道血液遲早會有被消耗一空的時候,但也沒辦法阻止。
他現在的身體也無法再經得起消耗,即便再用自身的血液維持點燈法,也只會讓自己越來越虛弱。
而沒有了點燈法明心凈神的功效,他此時本就處于十分虛弱的狀態,全靠點燈法強撐著精神。
也就是在燭火熄滅的一瞬間,楊桉當即就感受到了來自身體上的沉重感,整個人渾身無力,意識飛快的變得迷離起來。
黑暗中,楊桉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他在黑暗中還是盡力的瞥向了盤石盤玉師兄妹二人所在的方向,只能心中祈禱這兩人可千萬別產生什么謀財害命的念頭。
……
時間一轉眼來到了天亮。
今天的天氣有些陰雨綿綿,只是初晨之時,九南鎮的上空便飄蕩起了一陣濃郁的霧氣。
隨著一聲高昂悠長的雞鳴,才正式宣告整個九南鎮的居民又安全的度過了一天。
大街小巷上,街頭街尾,開始有人緩緩的推開了房門,但只是輕輕一瞥又匆匆關上。
只等到有人大著膽子出現在了街道上,才逐漸的有更多人從家中走出,開始尋找又是哪個街坊在昨晚遭了妖魔的毒手。
“鐵匠鋪子里的老張頭沒了,是真的頭沒了……”
“李大嬸家的娃,哎,才聽說過不久要成親,也沒了。”
“還有東邊河橋邊的那戶人家,一家三口也……”
“楊家那個孤兒,可憐啊,好像是叫做楊桉是吧,連尸體都找不到了,屋里全是黑灰,還有個血碗,碗里的血都被燒干了,可憐啊。”
“這世道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我等難道就沒有一點活路了嗎?”
一晚上死的人太多,陰雨天的九南鎮又再次陷入一片陰霾和絕望之中。
而此時此刻,白佛寺。
白佛寺并不大,只是一間大氣點的主殿外加幾處不大不小的院子,但寺廟內的僧侶可不少,足有數十人。
除了被派往那些有錢人家看家護院的僧侶外,此時的白佛寺就就剩下十數人正在做早課,一片和諧寧靜的誦讀聲緩緩響起。
但就在這時,一個僧侶有些行色匆匆的進入了主殿之中,來到最前方。
“住持!”
僧侶輕聲喚了一句。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身著朱紅色袈裟,正在打坐閉目誦經,臉上帶著老人斑和褶皺,眉毛虛白的老和尚。
被喚作住持的老和尚緩緩睜開了眼睛。
“何事?”
進來的僧侶先是看了一眼下方正在誦經打坐的其他僧侶,才低下身子,對老和尚輕聲耳語。
“大事不好了住持,昨晚放出去的四只圣嗱嗼菩薩沒了,其中一只都已經凝結了圣骨,圣骨也沒了!”
原本一臉祥和的老和尚,在聽聞僧侶的耳語后,陡然睜大了眼睛,目中似有怒火。
“圣菩薩尸骨在何處被發現?”
“都在同一個地方,鎮子南邊的一戶人家屋里,圣嗱嗼菩薩已經全都化成了灰燼,連圣骨都沒留下。”
“那戶人家呢,人可還在?”
“我已經打聽過了,那戶人家里就只有一個人,是個孤兒,但現在人也不見了,沒有發現尸體。”
“圣菩薩向來對眾生平等視之,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不會無緣無故不留尸骸福澤,如果沒找到尸體,那就說明此人必定還活著!”
那傳話的僧侶聽言頓時一驚。
“住持,你是說那個孤兒可能是個修士,是他毀掉了圣菩薩畏罪潛逃?可我打聽過,那就是個普通的凡夫俗子,肉體凡胎,此人在鎮上有不少人都認識。”
“不!”
老和尚搖了搖頭。
“此事必定有外人插手,但眼下的線索或許可以從那孤兒身上去尋,他只要還活著,我等必須要找回圣骨,將其帶回在圣菩薩面前恕罪!”
“你即刻去辦,叫上廣度和廣賢陪你一同前去,不管出手之人是誰,既敢插手我白佛寺之事,不能讓其逍遙法外,必讓其受輪回苦海,業火纏身之苦,永墜輪回!”
“是!”
僧侶有些畏懼的看了老和尚一眼,住持這次是動了真火,于是趕忙點頭,很快離開了主殿。
“阿彌陀佛……”
老和尚雙手合十,面容再次恢復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