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特。”
藍恩跟在貝連加爾身后走進他這個就建在鐵匠工廠里面的小辦公室,一邊走一邊招呼著辦公室里坐著的熟人。
“當然是你,杰洛特。”藍恩的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調侃微笑,又重復了一聲他的名字。“除了你,還有哪個獵魔人有這么糾結的性格呢?”
這位老朋友,現在依舊是一頭病態的奶白色頭發梳成馬尾辮,被頭繩系在腦后。
臉上沒什么變化,畢竟這么短的時間對于獵魔人的壽命來講實在不算什么。
就是不知道他這段時間在干活兒的時候有沒有受傷、留下傷疤。
獵魔人的身體在時間上的變化痕跡,最突出的就是傷疤了。
跟奇形怪狀的怪物,在糾纏廝殺中留下的傷口鬼知道會是什么樣。
不過好在,藍恩稍微打量了一下杰洛特,他只是在眉骨附近多了一條較淺的橫向傷疤,看著很兇險。
他現在身上穿的是狼學派的高等甲胄,圖紙是上次在凱爾莫罕附近的廢墟里接連搜集齊的。
硬質的皮革夾克外罩和馬褲,夾克下面是致密的鎖甲、布甲混合編制層。又寬又厚的熟制龍族皮革掛帶挎在甲胄肩上,提供了很多道具的掛點,還有額外防護。
材料自己狩獵出來,湊不夠的才用錢買,手工費貝連加爾打對折,這才讓杰洛特穿的出這一身來。
等藍恩摘下兜帽,杰洛特才下意識的放松下來,捏著幾張信紙的手也從背后放到了前面。
“又是一次異世界旅行?好小子。”
他獨特的沙啞聲音笑著,朝藍恩走近。
兩人不用多說,默契的擁抱一下,拍拍后背打過了招呼。
貝連加爾則在這個時候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好歹讓外面傳過來的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小了點。
三人重新落座。
“你怎么會來茍斯·威倫?”藍恩坐在一張板凳上,饒有興致的對著杰洛特問,“希里不在凱爾莫罕,我以為你該開始四處找活兒干了,白狼。”
他穿著鎧甲的身體實在已經不是常人的規格,于是這邊的椅子也擠不進去,干脆找張板凳坐著。
三個人里就他坐板凳。
之前貝連加爾和藍恩,在茍斯·威倫對狼學派的獵魔人開出的雇傭合同,某種意義上其實是照顧。
畢竟當時他們一群人還得在凱爾莫罕里養個小孩呢。
可現在,藍恩和貝連加爾倒是不在意,反正這邊也確實需要獵魔人進行安保工作。
但是被維瑟米爾教育出來的狼學派,卻已經不想再麻煩別人、占便宜了。
藍恩和貝連加爾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把格德找來,而沒有繼續招呼狼學派的獵魔人來換班。
自尊心。
這種在獵魔人群體里已經十分稀少的東西,狼學派里卻異常的普遍。
只能說,不管蘭伯特怎么看不順眼,維瑟米爾都已經深切的影響了他們三個人。
“我確實在找活兒干。”杰洛特手上接過貝連加爾遞過來的一杯泰莫利亞黑麥酒,一邊用那低沉沙啞的聲音說著。
“在來茍斯·威倫的路上,我還在路上宰了一條堵路的叉尾龍。”
“那條路上有商人、有軍隊,都急著走,我還趁機多加了點錢。”
杰洛特平靜的微笑著說。
“然后你就用這錢到茍斯·威倫找女夜魔睡了一覺?”
杰洛特話音剛落,旁邊的藍恩就咋舌感嘆,讓白發老獵魔人的臉皮驟然一僵。
手里酒杯中的黑麥酒都撒出去點。
“什么?不是,我”
杰洛特辯解的話還沒說完,桌對面的貝連加爾就一邊隨意的擦著被撒上酒花的幾份文件,一邊頭也不抬的說著。
“白狼,這屋子里現在有三個獵魔人。”
抬起頭來,狼學派的老前輩那雙貓眼無語的瞥了杰洛特一下。
“你兩邊的鬢角是剛剃過的,手藝還不錯。身上沒有碎頭發,衣服上還帶著公共浴室的潮味。理完發就洗澡了。”
“銀鷺酒館的地下澡堂,對吧?”
貝連加爾剛說完,藍恩就笑著接上。
“靴子上有蹄印,還是在側邊小腿上。”他伸腳輕輕踹了杰洛特的靴子一下,“你總不能是在澡堂里躺地上,被牛踩過去了吧?”
年輕的獵魔人篤定的說著:“只能是脫衣服的時候,火急火燎的靴子胡亂蹬到地上歪著,結果被女夜魔踩了一腳。”
“我現在還能聞見你身上那股化妝品和硫磺味兒呢。”
女夜魔也會使用化妝品,且因為她們實在是有太多癡纏的床伴,往往用的化妝品還非常不便宜。
另一方面,女夜魔仍舊是天球交匯時從異世界到來的生物,跟她們上床之后的男人,身上會帶著一股硫磺味。
這味道難以清洗,深入肌膚。并且隨著跟女夜魔上床次數的增多,還會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屋子里三個獵魔人,誰還認不出來這是什么特征了?
“好吧。”杰洛特張了張嘴,“那個女夜魔確實很棒。而且沒要錢。”
“不要錢?”
貝連加爾正在給藍恩杯子里倒酒的手驚訝的頓了一下。
“她說,‘想嘗嘗傳聞里荷爾蒙異常旺盛的獵魔人,欲望有多旺盛’,還說‘跟怪物殺手上床也許會很刺激’,就不要錢了。”
杰洛特拿著酒杯聳聳肩說道。
“這個女夜魔膽子真大,敢來獵魔人身上找刺激。”貝連加爾搖了搖頭,將倒好酒的杯子給藍恩遞過去,“遇到個熊學派那樣的,指不定當場就要把頭砍飛出去。”
“嘭嘭。”藍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無語的吐槽著,“嘿,熊學派的在這兒聽著呢。我殺智慧生物的時候,手底下很有數,好嗎!”
“伱不一樣,另說。”貝連加爾最后給自己也倒上一杯泰莫利亞黑麥酒,坐到椅子上擺擺手說。
在場資歷最老的獵魔人自己嘀咕著。
他現在雖然也兩三天去一趟銀鷺酒館找個應召小姐,但是女夜魔這種.老人家還是不太適應‘年輕人’的節奏。
他還是打心底里覺得,那是種怪物。這是他所在的年代的風氣,現在已經深入骨髓了。
所以嘀咕半天,貝連加爾卻還是不準備去照顧這個女夜魔喜歡追求刺激的心理,還是人類或者半精靈好點。
而另一邊,杰洛特轉頭看看坐在凳子上,活像是要把那凳子給壓碎了的藍恩。
他舉了舉手上的酒杯:“這次去異世界,你又見到什么新鮮事兒了?”
他那張帶著幾條疤,顯得滄桑又冷靜的臉上帶著微笑,就像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之間放松的閑聊。
但是藍恩卻只是拿著酒杯,歪著頭看著他,并沒有立刻開口聊天。
直到看的杰洛特臉色僵硬起來,目光低垂,年輕人才開了口。
“你是真想知道我遇見了什么新鮮事兒?”藍恩抿了一口酒杯問道。
可還沒等杰洛特回答,他就自顧自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你不關心這些事,白狼。你的心思不在這兒,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你在轉移話題。”
杰洛特沉默不語,貝連加爾也將目光投了過來。
“有事兒,你就該說。干嘛總是憋著?”
藍恩將手上的酒杯放到貝連加爾的辦公桌上,朝著老朋友伸出手晃了晃。
“拿出來吧。”藍恩催促著,“我看看誰給你寫的信,讓你大名鼎鼎的白狼心神不寧?”
杰洛特先是一貫的沉悶,但隨即在年輕人伸得越來越近的手面前,還是將包里的信紙遞了過去。
信紙跟信封疊放在一起,紙張的手感已經有點發毛了,杰洛特一定看了它很多遍。
藍恩拿在手上展開一看,字跡歪歪扭扭,有點生疏,但看得出來只是寫得不熟練,而不是不識字。
信紙上頻繁的墨點,顯示出書寫者毛躁的性格。
這是希里的信。
藍恩意外的抬眼看了看杰洛特。
他剛開始還以為,這是白狼遇到了感情上的難題,像是虧欠的舊情人什么的。
然后現在葉奈法又跟他舊情重燃,左右為難之下才顯得比較糾結。
希里的信你糾結個什么勁?
這位亡國公主顯然在信中顯得心情非常明快。
‘我睡在一間叫做宿舍的大房間里,你知道嗎?我的床大的嚇人.’
‘杰洛特,南尼克嬤嬤說我不該寫這些蠢事,因為信紙的篇幅不該被浪費,我該寫我現在學了什么,學得怎么樣。還有說我現在一切都好,這樣能讓你放心.’
“我確實一切都好,尤其是現在我又有了根新的羽毛筆,于是又能繼續寫了!南尼克嬤嬤看了這一段,她表揚了我,說語法把握的很準確。但很可惜,嬤嬤跟葉奈法還是互相不對付.”
‘我在神殿里和尤尼德、凱蒂、愛若拉二世她們玩得最好,我們還一起去喂火雞。但有只雌火雞非常好斗,我懷疑它可能腦子有問題,就像是葉奈法說的,叫狂躁癥的病.’
‘那只火雞襲擊了我們!就在我們喂食的時候!我這次肯定了,它腦子絕對有病!但它根本傷不到我,我只用了一根樹枝!藍恩教過我怎么跳躍,我跳的比它撲扇翅膀還高!,從上往下一下就把它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