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占符其實是將陰陽師的占卜能力進行簡化和方向性加強后的產物。
正兒八經的陰陽師占卜,需要算出特定日期、特定位置、布置法壇、祭品、給神明寫請愿詞等等一系列事項,都是費時費力、不能馬虎的細致工作。
正如陰陽師這個施法體系的特色一樣,他們其實更偏向于儀式性和輔助性。
但也正如安倍晴明吐槽的那樣,古希臘世界的文明地區地處愛琴海周邊。
就算是拋棄世界之間的差異,安倍晴明一個平安時代的日本人,一輩子連日本列島都沒出過,看的是從西方大陸,華夏地界上流傳過來的書籍和知識。
哪里見過公元四百多年前,伯羅奔尼撒戰爭時期愛琴海的天象、星辰?
而這種東西在陰陽師的體系中又非常重要。
能在幾天之內,把自己根深蒂固的法術體系根據環境變化而做出調整,這足以證明安倍晴明本身作為大陰陽師的功底了。
這種能力,甚至是蒂沙雅所推崇,希望術士們都能具備的。
在上一次藍恩帶著蒂沙雅前往新大陸處理被混沌魔力污染的恐暴龍殘骸時,這位大法師就隱約通過世界之間的不同特性,感覺到了所謂精靈賢者的境界大概是什么樣的。
只不過因為陰陽術的占卜到了古希臘世界后,主要是在星象與術數上產生了問題。
在藍恩的幫助下可以快速進行調整。
而當時蒂沙雅則直接是落到了沒有混沌魔力的世界,能量基礎都不一樣。進展也就慢了很多。
“差不多了,我帶你們去艾瑞圖薩。”藍恩拍了拍安倍晴明的肩膀,“多擔待一下,再變回紙人形態怎么樣?”
安倍晴明點頭:“不成問題。異世界的法師們,我對此也很有興趣。”
說著,他自顧自就到了麒麟身邊,白光一閃變成了飄蕩的紙人,塞進了魔法馬具的縫隙里。
卡珊德拉也從坐著的石塊上起身,晃了晃肩膀,一邊伸展筋骨一邊揶揄著問。
“所以,那個叫艾瑞圖薩的法師學校里,就有你在這里的愛人?”
“那個讓你一開始不太想跟我上床的人?”
“我開始感到興奮了,藍恩。我想我們見面的時候一定會很有趣。”
“嗯”獵魔人先是用舌頭舔了舔嘴唇,接著才有些隱晦的說著,“可能用‘那個’來形容不太準確。不過也差不多.”
“哦,別害羞嘛!”卡珊德拉很是豪爽的拍了拍藍恩,“在我們那邊,海上漂泊的人,在好幾個島上都組建家庭是常有的事,到了哪就睡到哪。我們會相處的很愉快的!”
“來吧,該走了。”藍恩拍了拍麒麟的背。
卡珊德拉不用他扶,面對著巨大而高貴的神圣野獸,她從看見的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上了。
馴鷹人聳了下肩膀,讓伊卡洛斯飛起來。
而她自己則無比輕盈的跳上了比她頭頂還高的麒麟馬背。
“哦,對了。”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藍恩在隨后跨上馬背之后,對著自己身前的卡珊德拉說著,“還得再等等,你得讓伊卡洛斯幫我個忙。”
維吉瑪湖的天色一團糟,那么暗沉之水這小村子就更不可能好了。
冷風和陰云把湖水一波一波的拍到村子里陳腐的木頭小碼頭上,帶著一股魚腥氣。
又冷又潮,卻不見下雪。只把土地變得更加泥濘煩人。
得益于村子里近幾年興起的小小一陣‘經濟起飛’,村子里的大牲口也多了不少。
有三匹馬、一頭牛和三頭驢。
但這也沒讓村子里變得多好看,反而路上多了好幾堆草綠色的糞蛋子。
接著這些糞蛋子又被腳印、車轍,給壓得跟泥濘的土地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不由得讓人慶幸:幸好食草動物的糞便比食肉動物的聞起來好多了。
村莊酒館的大門被打開,冷風從門縫里打著旋擠進去。
睡眼惺忪的酒館老板在吧臺后嘟囔著罵了一句:“瘟疫在上啊!”
“要進就進,進了就關門!你撐著門在外面傻站著是要干什么?”
酒館里有個正噼啪燃燒的壁爐,這讓室內跟室外拉開了溫差。
“抱歉啊,加提斯。”而在那大門后面,傳來的聲音卻和善而友好,“我想在你門檻上蹭蹭鞋底再進來的。”
酒館老板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能這么說話應該是個熟人。
“別麻煩了。地板不就是踩的?本來也不多干凈。”
“這也就弄好了。”門外的人一邊應聲,一邊徹底走了進來。
而等那沉重的腳步踩上地板,發出嘎吱的聲音,原本無精打采在柜臺后面打瞌睡的老板,卻在抬眼之后跟屁股上裝了彈簧似的蹦了起來!
“哎呀!”他發出聲音都變了形的驚叫。“先生?咱們真是好久沒見了!你還、還記得我的名字?”
他顯得有點手忙腳亂,但還是立刻把放在桌上的毛巾搭在了自己肩頭。
“老樣子,來杯夠勁的。”
藍恩一邊說著,一邊坐到了柜臺前面。
他此時穿著披風,擋住了一身看起來有些猙獰凌厲的鎧甲,卻沒有戴上兜帽。
在泰莫利亞情報機構的支持下翻新的酒館,專門做出來的大體型座位很舒服,普通人坐上去也不突兀。
“瞧好吧!”酒館老板加提斯語氣振奮,從柜臺下面鼓搗了一會兒才抽出來一個瓶子,“利維亞櫻桃酒!自從利維亞淪陷之后,這半年都絕版了呀!”
照例,烈酒雖然該用那種虎口環握的小杯子裝,但是在招待藍恩的時候,加提斯直接就上裝啤酒的大木杯了。
“呼利維亞淪陷了?”
藍恩抿了一口之后吐出口帶著櫻桃酒味的氣出來,問著。
“什么時候的事?”
談論起戰爭,酒館老板那剛才的一陣見到藍恩的高興,就來得快去得也快了。
“少說也有四個月了吧。”他回憶著,用肩頭的抹布擦了擦手,“瞧瞧我這店面,裝修的倒是不錯,可這么閑的時候,也已經沒人來了。”
“都擱那存錢呢。日子過的緊啊。”
壁爐里的火光將酒館照出暖色調的顏色,燃燒著的松木味道不好聞,但也談不上讓人討厭。
桌椅空空蕩蕩,吧臺上只有老板看起來在自娛自樂的幾張昆特牌。
藍恩點點頭,默不作聲。
實際上,這種狀態甚至說明情況還不算太糟糕,至少在暗沉之水這村子所在的區域來說。
人們感受到了戰爭的緊迫感和威脅,因此開始以遠超以往的力度存錢,就連最廉價的摻水麥酒都少喝了。
卻又沒有到情緒崩潰、生活崩潰之后破罐破摔、飲酒買醉的階段。
“你應該又是出遠門回來?”酒館老板一副已經很懂的樣子對藍恩感慨著,“打仗啊現在大家都在關心打仗的事情。”
他用三根手指捏住小木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利維亞櫻桃酒。
藍恩見狀,舉起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玫紅色的酒液入喉,讓人長出一口氣。
“其實.”一小杯烈酒喝下去,似乎讓加提斯多了點勇氣,他用一種磕磕巴巴的試探語氣對藍恩說著,“你出遠門不見得是件壞事,先生。”
“這話怎么說?”藍恩放下杯子問。
“就是開始打仗之后,剛開始大家都以為你會像上次一樣,跟那些尼弗迦德黑皮狗干到底。但是后來,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傳來,你卻始終沒露面.”
他小心的抬眼看了看藍恩。
“當然!我是知道你經常出遠門的!但是別人”
“別人?”藍恩依舊微笑著,“別人怎么說?”
“你也知道。”酒館老板有些局促,他下意識的把肩上的抹布拽下來,在手上揉著,“仙尼德島的術士們都出現了一堆叛徒,而你跟女術士們走的又很近。就”
“就顯得很可疑了?”
藍恩的表情沒變,徑直把對方不好說的話自己說了出來。
“我幫了北方第一次,尼弗迦德人滾蛋了。然后眼下的第二次沒幫忙,于是大家就都認為這是種錯誤?或者說的更干脆點——”
“藍恩在床上被那些女術士說服了、控制了。他現在其實是跟南方的尼弗迦德帝國站在一起了?他其實也是個可恥的叛徒?”
酒館老板沒說話。
“行了,加提斯。”藍恩依舊微笑著,端起的酒杯擋住了他的小半張臉,“這些話,我大概半年前就猜到了。”
“會有很多人這么說、這么想”藍恩的嘴抿了抿,像是在品味利維亞櫻桃酒的味道,又像是在品味別的什么。
但最后,他笑了笑:“這很正常,加提”
可是,沒等他把酒館老板的名字說完,他就被粗暴的打斷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想,先生!”
被打斷的藍恩有點愣的看著對面這個認真看著他的男人。
“就像我!我就不這么想!”
“你一直記得我的名字,對吧,先生!”暗沉之水的酒館老板,此時他的眼角還帶著剛剛瞇了一會兒的淚花。
但是那眼神卻清醒而堅定。
這其中鄭重的情感,讓藍恩都下意識的、嚴肅的放下了酒杯。
“就像是上次戰爭開始前一樣!我告訴了你我的名字,當時我害怕極了,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然后我告訴你:我想被一個大人物記住名字。然后.”
“你記住他了,先生!”
此時,那條抹布被他團在手里緊張的捏著,捏到指節發白。
“直到今天!戰爭又開始了!你也記著他!”
“所以!我才不信什么狗屁的傳言和流言!你知道我叫什么,他們呢?我干嘛相信那些連我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卻不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