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占卜手法來測定吉兇,戰前占卜是每個文明在初期都會干的事情。
就像是卡珊德拉所在的古希臘,藍恩還親眼見過雅典人和斯巴達人在同一片戰場上,開打之前先祭祀諸神的場景。
但是這種迷信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基本上在文明走出初期階段后,漸漸就只剩個儀式了。
可如果是正兒八經的超自然力量,那當然就會流傳下去。
在日本十分全能的陰陽師,就有這部分職責。
而安倍晴明,則是古往今來,陰陽師這個職業之中最值得稱道的佼佼者。
“陰陽師的占卜?”
藍恩身邊的瑪格麗塔,用手指卷著耳邊的一縷金發,有些好奇的問。
“我們的魔法里,也有內臟占卜、黏土占卜、占星術等等。不是沒人想用這些能窺視命運和未來的手段,去換取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但是怎么說呢”
瑪格麗塔輕笑一聲,想了個合適的說法:“嗯,他們那有限的成功率,成功的毀掉了他們一部分信譽。而含糊不清、好壞都行的預言解讀,則又帶來了一堆厭煩的情緒。”
預言確實有其效力。
著名的比如‘伊斯琳妮的白霜預言’。
但同時,這玩意兒又確實沒法進行驗證。
就算是個腳上沾著馬糞的農夫,突然神神鬼鬼的對著星星手舞足蹈,后來說自己‘得到了啟示’,這在混沌魔力的技術層面上看,也是完全可能的。
畢竟這力量就是如此的混亂而充滿變數。
可是這么宣稱的人多了去了,雖然終歸也能大浪淘沙,但關于‘預言’的可信度和效力,也越來越不被人們當回事兒了。
如今逐漸演變成了類似于藝術品和古董鑒賞一樣的東西:誰有名、名氣大,那誰說的預言就受人重視。
瑪格麗塔的言下之意:她們這么多女術士、男巫也不都是吃干飯的,眼下這場席卷了大陸的南北戰爭他們都身處其中。如果真要是預言有用,他們早就預言了。
“占卜吉兇。”安倍晴明不卑不亢的說著,“乃是陰陽師的根本之一。”
“你是說,陰陽術的占卜能力,比我們的魔法強得多?”
瑪格麗塔輕笑起來。
“在下并沒有這么說。”安倍晴明立刻解釋,“這更多應該是側重方向的不同。”
“在下的陰陽術,并沒有強求精確地預知到某一件事,或者某一個時間段。而是籠統而模糊的想要感知一個大趨勢。”
“也就是說,”藍恩在旁邊拱火似的調笑著,“陰陽術并不要求預言是一首詩歌,同時也不要求押韻。”
“嘿!”瑪格麗塔不滿的回頭瞪了獵魔人一眼,“哪有預言不押韻的?!”
“在下.”安倍晴明舉了舉手,尷尬的笑笑,“確實是只能得出是吉是兇的結果。”
瑪格麗塔又把頭轉過來,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倍晴明。
“好了。”開過玩笑之后,藍恩的臉色平靜下來,看向陰陽師,“你說戰爭兇險,是在說什么?”
“是說這場戰爭本身表現出來的特征很兇險。”安倍晴明似乎早知道藍恩能抓住重點,干脆回答。
“兇險,要不就是戰爭本身慘烈險惡,要不就是吾等一方所在陣營未來兇險。但是以殿下如今這哪怕還未完成的五方五行身光來看.”
“若是在下想要測定您的吉兇,恐怕在下自己就會很兇險。”
“是戰爭本身太過慘烈險惡啊.”藍恩摸索著下巴沉思。
片刻之后,他張嘴問了一句:“沒有參照,你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在陰陽術的視角下,上一次北境戰爭在占卜中是什么表現。與之相比,這一次又是什么情況。”
“正是如此。”安倍晴明頷首。“在下終歸只是半路過來的局外人。并不知道這世界的戰爭,常規表現的標準在哪里。”
“只是如今這場戰爭,在下可以明確,恐怕遠比殿下在美濃與義龍殿下的妖怪軍團對抗,還要慘烈。因此才出言提醒。”
事物都是在對比之中才能明確自己的位置,在沒有參考體系的標準下,安倍晴明只能以藍恩曾經在魔幻日本的一次戰爭來做對照。
“但也不是沒辦法。”藍恩轉頭說著,“麗塔,艾瑞圖薩應該有往年的星象觀測記錄?尤其是那些發生大事的年份。”
“我并不精通預言和占卜,因此對這個學科也沒多插手。”瑪格麗塔一手胳膊托著胸脯,一手撐著下巴想想,“但是按照正常的規程,這一科的教授們是應該這么做的。”
“星象的記錄,甚至還有他們在大事發生的當年,占卜所用的內臟干、陶土碎片,這些東西都應該搭配文字記錄,一起留檔了。”
“那我們最好就期待一下艾瑞圖薩學院的制度管理吧。”藍恩沖著安倍晴明點了點頭,“交給你了,晴明。幫我去那堆記錄里翻一下,然后給出陰陽術的解釋。”
“這可是個大工程啊,殿下。”安倍晴明面露苦笑,“占卜要知道前因才能推測后果。這要找起來,可不光是找當年戰爭發生的那幾個月啊。”
“總而言之.”藍恩沒有再把話說完,只是上前拍了拍陰陽師的肩膀。
“在下定當盡力,只是”安倍晴明神色嚴肅,“殿下這就準備動身了嗎?”
“也到時候了。”獵魔人點頭,他的手掌在半空中揮了揮,像是在感受著什么,“畢竟眼下,天氣在轉暖啊。”
這意味著,本來因為冬季氣候,還有物資難以補充而在南北雙方間不約而同開始的‘未明文休戰’,將要同樣不言而喻的結束了。
跟安倍晴明打過招呼,并且得到了這位大陰陽師的提醒后,藍恩直接和卡珊德拉一起,從艾瑞圖薩的正門,騎著麒麟走了出來。
海邊的茍斯·威倫,今天依舊充斥著一股清新的海腥味。這味道越靠近繁忙的魚市就會越濃,也逐漸從清新變成刺鼻的味道。
市政廳建筑頂上那金色的公雞風向標在轉個不停,上面還盤旋著一群海鷗。
街道上來來回回的是小商販,或者上工的工人,夾雜著從港口船上下來放松的海員。
其中大街上還有數道高大異常、披著戴兜帽斗篷的身影,這顯然是買了從諾維格瑞出貨的魔法斗篷的客人。
嚴格來說,這些人也算是藍恩的主顧了。畢竟魔法斗篷也是藍恩的產業。
路邊的皮匠在推銷著自己的皮圍裙和皮靴子,草藥商人在往那些已經快蔫了的植物上灑水,希望保持翠綠的表象。
而各個路口上,則已經涌現出了各種嗓音或蹩腳,或是真有點本事的吟游詩人,他們就跟例行公事似的,彈奏著魯特琴或者小提琴之類的樂器,反復共用著一套稿子。
周圍的行人肉眼可見的有點麻了,但是這免費的演奏又是不聽白不聽,于是就在這煩躁又占便宜的心態下,一遍遍的聽著
林林總總,不是太干凈,但是充滿了人煙和熱鬧的氣息。
人們大多敬畏的看著那在魔法馬具的遮掩下,光是體型都完全不正常的麒麟,還有上方的巨人。
稍微大膽一些或者機靈一些的,則會在藍恩前進的道路上彎腰致意。
而藍恩則會禮貌的在馬背上回禮。
獵魔人這次連稍微遮掩耳目的兜帽斗篷都沒帶。
他一出現,反而讓大街上那幾道高大的身影都慌亂起來。
畢竟買個魔法斗篷來裝大頭蒜,或者是想要唬人、在沖突中獲得優勢什么的。但是人家正主面前,說不慌是不太可能的。
一時之間,街面上幾個高大身影都四處轉頭張望、挪動腳步,像是想找個縫隙鉆進去。
這反而讓馬背上的藍恩對他們打聲招呼著。
沒說什么話,只是沖著他們揮著手,笑著喊了聲‘嘿’而已。
但是這種明顯帶著善意的調笑還是很好的安撫了幾個人。
他們有的站在了原地,魔法斗篷的兜帽下,魔法陰影中看不見臉色,單從身形來看好像平靜了下來。
有的則干脆魔法斗篷一脫,露出下面小了好幾圈的身體,滿臉漲紅、干笑的說不出話來。
藍恩的所過之處,本就喧囂繁忙的茍斯·威倫頓時變得更加熱鬧。
“真受歡迎啊。”卡珊德拉毫不怯場,饒有興致的看著城市中的人群說著,“跟你在雅典時一樣.你去過的地方都會這么受歡迎?伯利克里可都會嫉妒這種魅力。”
“畢竟是英雄嘛喵!”
站在麒麟的脖子上,絨布球煞有介事、與有榮焉的點頭。
“雖然那時候我還沒過來,但是老大是英雄嘛喵!”
“行了,英雄惹的麻煩還得保安來平!”格德站在工廠區的門口,看著迎面而來的麒麟吐槽著。“這算什么事兒?”
藍恩對他歉意的笑了笑。
畢竟他身后為了看熱鬧而聚起來的人可不少。
絨布球也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朝著格德揮揮小爪子。
面對這場景,格德也生不起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