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華斯說出此等狂言之時,鱗羽之主并沒有嘲諷艾華斯、卻也沒有鼓勵他。
鱗羽之主只是莫名哈哈大笑,隨后便再度消失。
而此時,艾華斯已經意識到了空無之箱的本質——
它不僅僅只是蘊藏著虛無之力這么簡單,天鵝王也不僅僅只是差點成為第十源河的柱神……他所對抗的,并不只是空無之箱內部的那些虛無之力,而是名為“虛無之低語”的黃昏種。
根據鱗羽之主的說法,那個黃昏種自身也是一種資訊體——它雖然是一個個體,卻并沒有實體。如果想要真切的得到能夠影響世界的能力,就需要一個載體。
也就是說,“虛無之低語”必須先附身于某個精神被腐化的個體,才能掌控源河的力量。
——就像是蜘蛛一樣。
注入毒液與消化液,使得獵物消化之后,還是需要伸入一個口器才能將其吸入體內。而虛空之低語對道途的腐化,就僅僅只是“注入毒液與消化液”的步驟而已。
而因為砂時計的絕地天通,讓沒有物質軀殼的神明無法降臨在物質界,也無法直接對物質界施加干涉。虛空之低語并不在夢界,也不在物質界;他能污染夢界的幻魔,腐化神明的意志,但卻無法直接附身于神明的靈魂;而他能附身于物質界的存在,卻又因為絕地天通而無法干涉。
通過這一規則,就徹底隔絕了虛空之低語的附身能力——它要么有一個肉身進入物質界,要么需要有一個靈魂才能進入夢界。
司燭的先鋒軍團,就像是一個殺毒軟件一樣、將那些被腐化的幻魔殺死。
——這正是一種奉獻之舉!
但如同高等神術能夠主動讓神明降臨在樞機主教們身上一樣……如果有人主動接受虛空之低語,成為它的神降容器、也還是可以通過獻祭自我把它拉入物質界的!
如此一來,再通過死亡升神這個過程,虛空之低語就能直接接觸到源河了。
天鵝王不是差點成為第十源河的柱神這么簡單。
他是差點成為了虛空之低語的神降載體!
“……所以,你才會引導我說出那句話。”
在伯爵府的地下室,艾華斯對空無之箱輕聲發問道:“因為你早就已經醒了……對嗎?”
理所當然的,空無之箱并沒有任何回應。
“那就是……空無之箱嗎?”
亞森低聲呢喃著。
也不怪他驚嘆。
伯爵府的地下室,有著近乎輝煌的特殊造景——他剛進來的時候,還奇怪于地上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奇怪的水晶柱子,還有一些黃金打造的籃子與鏤空高臺。
而隨著艾華斯熟練的掰動了墻上的開關,光芒亮起的瞬間,他才終于看懂了一切——
——地上的水晶柱子、以及那些高臺,實際上是一盞盞燈!
他們頭上的天花板上,卻倒置著一座輝煌無比的宮殿——
倒置著的座椅、倒置著的桌子、還有許多倒置著的大臣與貴族們的人偶。以及最前面的……倒置在天花板上的王座。
亞森是曾經進入過王宮的。
倒不是為了進去偷東西——其中真正值錢的那部分早就被人搬空了,而剩下的都是仿制品……僅僅只是參觀旅游而已。
隨著王室被滅絕,如今鳶尾花的王宮已經成為了一個景點。只要掏錢買票就能進去逛逛。
——他清晰無比的記得,王座廳的裝潢就與這奧爾良伯爵的地下室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里是完全倒轉過來的,地板是天花板、而天花板是地板。
但在那倒懸于天的王座之上,卻并沒有坐著他們的國王。
那里端端正正擺放著一個寶箱。
一個非常樸素、非常標準,符合亞森心目中對寶箱一切刻板印象的金燦燦的寶箱。
它用任何亞森所能想象到的飾品進行裝飾,華麗到甚至讓王座都相形見絀。
只是它也是相反的——仿佛在這里,重力的方向要指向天空一樣,它被吸在了那倒懸于天空之上的王座上。
不過……
亞森想到這里,突然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按照艾華斯的說法,他們的國王似乎也確實就在那王座之上。
“空無之箱……”
夏洛克低聲呢喃著:“怎么會是它……?”
他的瞳孔劇烈震動,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一樣。
艾華斯卻說道:“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不用太緊張、也完全無需在意。因為你看到的一定是錯誤的。
“在你的認知之中,‘寶箱’是什么樣子的、它就會變成什么樣子。空無之箱并不具有確定的形體,所以它才被叫做空無之箱。我們三個看到的東西絕對是不同的。”
為什么艾華斯如此篤定呢?
因為在他的視野里,那寶箱甚至是金紅兩色的像素塊構成的。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而此刻。
那寶箱卻突然吱嘎一聲,晃悠著發出聲音。這讓亞森猛然回過頭去盯著它,右手下意識的握住了短劍。
只見它就像是活物一樣、以幾乎不可能的柔韌性扭曲著身體。
突然,里面無形的力量讓它猛然打開——
由鮮血組成的觸手,讓它就像是紅色的蛇。而一條雙目緊閉著的,濕漉漉的頭顱突然自天空中垂下,甚至像是掛著蹦極繩一樣彈了彈。
亞森瞬間反應了過來,轉身用斗篷的下擺將潑向自己的血雨擋住。而艾華斯與夏洛克則被鮮血潑了個通透。
艾華斯此刻早就解除了月之子的變化形態。他身上燃起了純白色的神圣火焰,一瞬間就將其灼燒殆盡,唯有夏洛克在默默用袖子擦拭著臉頰。
我很好奇……
一個帶著重重回音的年輕男人的聲音響起: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才會如此慌張?
那正是天鵝王的聲音。
“……我看到了,我哥哥的儲物箱。”
夏洛克沉默了好一會,才輕聲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就對世界充滿了好奇。那個時候,我哥哥總是會拿出一些新奇的玩具逗我。比如說能夠自己走的發條士兵、用手一捧就會發亮的燈泡、八音盒與留聲機……它們都是從我哥哥的儲物箱里面被拿出來的。
“我偶爾會想要拆解它們來看看其中的原理,但又擔心把它們弄壞了、哥哥就不會再給我玩具了。所以我就會想,我假裝已經不喜歡它們了,讓哥哥把它們放回到儲物箱里。隨后等哥哥不在的時候,就偷偷打開那箱子,把玩具拿出來拆開。
“因為我已經不玩那個玩具了,所以他應該就不會再把它拿出來檢查。就算是拆開了沒拼好,應該也不會被發現。
“……結果沒想到,當我打開那寶箱的時候,卻根本沒有找到那玩具。原來是當我不喜歡它們的時候,哥哥就已經把它們丟掉了。”
夏洛克說完,深吸一口氣。
所以,他剛剛才會如此慌張——如果他哥哥的箱子就是空無之箱,那么……
能讓夏洛克·赫爾墨斯失態的,恐怕也就只有關于他親人的事了吧。艾華斯心想。
“真不愧是你,”艾華斯贊賞道,“從小就一肚子心眼子,而且打小就這么別扭。”
“……那個時候你幾歲?”
亞森也忍不住問道。
“四歲吧。”
夏洛克平靜的說道:“反正還沒開始上學。”
童年的歡欣、親人的愛,不錯,不錯……
帶著回音的聲音重重迭迭的響起。
那顆人頭仍舊緊閉著雙眼,只是嘴角卻微微上揚,就像是吃了什么美食一樣舒適。而它“身下”那如同蛇類一樣的軀體,也開始歡脫的躍動搖擺、讓它看起來似乎更加癲狂了——伴隨著赤紅色的透明觸手瘋狂搖擺,他的頭顱就像是個高頻率晃動的擺錘一樣被甩來甩去。
“……看來你已經掌握了《獅首密續》啊,路德維希。”
艾華斯看著它如此嫻熟的操作著箱子里面的血液,不由得感嘆道。
原本被囚困于此的瘋王之顱,卻自發的掌握了將自己封印在這里的秘傳法術。而愚蠢的奧爾良伯爵,還以為他仍舊將這力量掌控在自己手中……
……等等。
艾華斯怔了一下,意識到了什么。
當然,我可是天才
天鵝王坦然道。
那是毋庸置疑、不容置喙、理所當然的自信。
“你將奧爾良伯爵也一并催眠了?”
艾華斯恍然。
奧爾良伯爵如此堅信他完全得到了“瘋王之顱”的力量,對此沒有一絲一毫的生疑。這不正和艾華斯與夏洛克他們被操控的時候,思維被悄無聲息的改寫是一樣的嗎!
那不是催眠,也不是什么幻術
天鵝王有些不滿的湊到了艾華斯面前。
彎曲的、纖長的、如同蛇身又像是極長的脖子一樣的赤紅色透明觸手,提著他的頭顱倒置著出現在艾華斯面前。
它自己扭轉了一百八十度,讓自己與艾華斯面對著面對視著。他們之間的距離甚至不到十厘米,艾華斯甚至能嗅到那種尸體獨有的泥土味道、以及它身上仍舊沾染著的血腥味。
天鵝王無比認真的說道:
——那是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