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艾華斯:這片大地……
鳶尾花,萊塞讓爾。拉姆香檳禮拜堂。
當艾華斯一行人抵達時,時間已是深夜。
“這名字……好奇怪啊。”
伊莎貝爾喃喃道:“聽起來就像是某種酒名一樣。”
這畢竟是伊莎貝爾結婚以外第一次出國。而且這第一次的出國,便是前往愛與美之國。盡管萊塞讓爾不算是鳶尾花王國的藝術之都,但各種各樣新奇華麗的建筑物、也讓她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艾華斯笑著伸手撫摸伊莎貝爾的頭發,將這個眼中仿佛藏著星星的女孩抱在懷中。
“——啊,因為它確實就是酒名。”
回答伊莎貝爾的是亞森。
說到這里,他咂了咂嘴:“我說實話,這酒一般。不然也不會來打了。”
亞森倒是不覺得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反而覺得有些丟臉。
“因為鳶尾花與教國的關系不好……或者說與精靈的關系不算太好,所以教國在鳶尾花也沒有投放精靈主教。”
艾華斯輕聲答道:“當然……我覺得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鳶尾花這邊是少數接納矮人的人類國家。而精靈向來對矮人不假辭色。”
說到這里,艾華斯不禁笑了笑。
他想起來了一個梗——鳶尾花的部分文化,與他前世的法國有些像。而法國有一個知名的段子:能拯救法國的,只有女人、矮子和外國人。
矮人的存在,也確實讓崇拜美之道途的鳶尾花能正常科技。鳶尾花對藝術的崇拜,就像是前世國家對理工科的崇拜一樣……是那種“不管你天賦如何,如果你學習成績好或是足夠聰明,你就應該去學藝術”的程度。
在這種情況下,科技停滯、工業落后那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了。
如果沒有矮人的話,他們的技術不知道已經要比鄰國落后多少了。也正是靠著矮人優化的軍備,才讓全副武裝的星銻也不敢隨意入侵鳶尾花;靠著這些武器,四面環海、本應擁有第一海軍的阿瓦隆在海戰上一碰就碎。
從這點來說,矮人確實已經盡力了。沒有他們的話,鳶尾花或許五十年前就已經被星銻吞并了。
“可哪怕沒有來自教國的,但教會又是必須的存在。哪怕有大量的女巫提供魔藥,鳶尾花的高層沒有那么需要牧師們的治療……可如果沒有教會的庇護的話,亡靈就實在有點太多了。
“盡管只有第一能級的牧師也能主持葬禮,可那畢竟是一個國家的人口——鳶尾花的人口比阿瓦隆要多不少呢。哪怕只是為了凈化亡靈、讓死者安息,也需要一定比例的奉獻道途超凡者。”
艾華斯輕聲說道:“而奉獻……是需要錢的。”
這一點,也是艾華斯覺得相當諷刺的地方。
就如同均衡道途的煉金術需要燒錢一樣,奉獻道途其實也是需要錢的——作為個體的奉獻道途超凡者或許不需要花多少,但在教會層面上要花的就不少了。制服、圣像、教堂、祝圣與儀式用的儀式材料,普通圣職者的工資,再加上維持養老院、孤兒院或是教會學校的花銷……這是一大筆錢,而且是要持續花費的。
在有女巫搶治療達官貴人生意、并且月之子普遍不太愿意接受牧師治
療的情況下,等級普遍比其他國家更低的牧師們難以賺到足夠的錢。
——在這種情況下,牧師們就只能依賴“”。
“拉姆香檳禮拜堂,就是‘拉姆牌香檳’的。教會是他們蓋的,附屬的教會學校、福利院與施恩堂也是他們出錢維護的。”
亞森嗤笑道:“愿意出資建造圣堂,這對企業的名譽是一種很好的維護……但問題就在這里。資產家里面可沒有多少大善人,大多數需要出資建圣堂的,往往就是因為自己太缺德了,想要平衡一下名譽。
“比如說拉姆香檳——他們在大概三十年前就有過一場‘竊取配方’的風波。另一家百年香檳品牌‘圣雷洛香檳’公開指責他們竊取、抄襲自家配方。而喝過這兩家香檳的,都能知道這兩家香檳的相似與差距——拉姆香檳在質量上縮水了三分之一,使用的各種材料都明顯更加劣質……現在他們的質量越來越差,還添加了合成香精來增香,我甚至懷疑他們的酒精可能也是合成的。當然,他們的售價也低到只有經典款的‘圣雷洛香檳’三分之一,三十年都沒漲過價。
“就是因為他們被全國指責,所以才出資建造圣堂與福利院來試圖分散注意力。這招倒是很好使,畢竟有些人就需要便宜的酒。他們也不缺者,而這種‘神圣’又有了洗白的賣點。如今三十年過去,‘圣雷洛香檳’已經倒閉,年輕人已經不知道這場風波了。”
“……聽起來挺有趣的。”
坐在一旁看書的夏洛克聽到這個話題,抬起頭來。
他看了一眼艾華斯,簡短的說道:“這其實等于是讓教會給自己背書了吧——作為代價,變相讓自己賺取的一部分黑心錢回饋社會了。”
“嗯,”艾華斯點了點頭,“畢竟低級奉獻者在民間的名聲是無敵的。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奉獻道途到了高等級有多癲,因為普通人根本到不了第四能級以上。
“尤其是鳶尾花有這么多貧民的情況下……能夠穩定施粥的施恩堂,可以抵消一切惡名。那么多人都靠著它們活著呢,要是企業倒閉了、得餓死多少人呢。而餓死的這些人,不都是給他們投票的票倉嗎?
“所以不管他們的名聲有多臭,圣雷洛香檳的牌子和質量有多硬、拿出來的證據有多確鑿,鳶尾花的議會都不可能——也不敢對拉姆香檳動手。
“我知道你討厭這種惡德商人,亞森。但其實也不必太在意這方面……雖然初心是壞的,但起碼結果是好的,不是嗎?”
“……可是,艾華斯,你覺得這是對的嗎?”
伊莎貝爾微微皺眉,她感覺有些迷茫。
身為阿瓦隆人,她覺得鳶尾花人這種先做違法之舉、再用錢買名聲保護自己的公關方法簡直離譜——這要是在阿瓦隆,早就被仲裁廳當場拿下了。
可她又說不上來什么。因為這些人確實通過這種方式拯救了數以萬計……甚至數十萬的人。
用違法的黑心錢施恩,讓受惠的貧民來保護自己——
竊取并抄襲配方顯然是錯誤的,讓一家質量過硬的百年品牌就此倒閉更是作孽。可他們將賺的這些錢里相當一部分都用來維系社會福利事業……
伊莎貝爾在前幾天來旺多姆府邸的路上,就看到過拉姆香檳福利院和拉姆香檳施恩堂。福利院里面她沒看到,但是施恩堂門口領粥的人可排著數百人的長隊呢。
那是一種加了洋蔥與少量魚
肉、還有著許多米的咸粥。稱不上是營養豐富,但至少只靠著喝粥也能活下來了。她還親眼看到有衣著破爛的孩子領了一人份的粥,喝完后又回到了隊伍里最末端重新排隊——直覺上來說這明顯不合規矩,但其他人都對此沒什么反應,顯然這已經是一種常態了。
正是因為他們經費充足,所以不在意這種小事。
而他們經費充足,就是因為拉姆香檳質量越來越差,成本越來越低。利潤增加的同時,也有了洗白的必要……但這又是一種明顯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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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雷洛香檳因為口味近似而被擠兌,從而倒閉——如果他們愿意也拿出來一部分錢來圣堂,想必就能抹平這方面的差距。可是他們明明沒有做錯什么事,根本不需要這樣做……而且他們質量過硬,所以也沒有什么利潤與拉姆香檳競爭。
做了錯事的人,卻被人們;而什么錯都沒有的人反而一無所有。
這讓伊莎貝爾的腦子出了BUG,進入了死循環。
“這世上沒有那么多‘對’與‘不對’,伊莎貝爾。雖然你沒有威權之心,但你還是被浸染了……”
艾華斯心平氣和的說道:“因為要說的話,這是鳶尾花政府的問題。他們讓這么多人居無定所,無衣無食,流浪街頭。這些黑心商人能夠通過這種方式來洗白,就是因為他們負擔了一部分原本應該由鳶尾花政府負責的事。
“這就像是阿瓦隆的街頭黑幫一樣。不就是因為監察局沒法維持勞合區的秩序,所以才有了屬于當地人的新秩序嗎?既然當地民眾選擇了他們,那就說明至少他們是不可取代的。
“如果真要讓這些惡德企業消失,那就只能讓鳶尾花議會負起責任來——想辦法解決到處都是的貧民窟。將稅與罰款收到企業頭上,用錢來公益事業、教會。畢竟讓城市里沒有亡靈,這是讓所有人受益的……這本來就應該由國家掏錢。
“既然錢不想掏、事不想管、人不想救——那有人來做了,也就別怪他能拿到本不該拿到的。本來這份應該是給鳶尾花議會的,不是嗎?”
“……這也是一種奉獻嗎?”
亞森聽到艾華斯的話,若有所悟:“用他人的利益來幫助他人……所以教會才會沉默不語?”
“嗯。正義不屬于奉獻,正義屬于威權。這雖然是一種偽善,但偽善也強于純惡。”
艾華斯微微點了點頭:“但說到底,還是因為這片大地本身就病了。月之子,鷹眼……他們都不是人民的選擇。貴族、議會、商人、女巫、藝術家們……他們也從來沒有在乎過這些底層群眾。當所有人都在吃人的時候,也就沒有什么對與錯了。因為從最開始,就已經選不到‘正確’了。
“人們理所當然的作惡,理所當然的殺戮,理所當然的死去。而想要治病,就得去除病灶不可。可這病灶,就在他們身上……清除病灶,也得殺人不可。”
艾華斯看著空無一人,只有蠟燭燃燒著的拉姆香檳禮拜堂。
根據情報,血天司就在這片罪惡的土地之下。
當他抵達這里時,血天司必然已經感應到了他的存在。
而血天司卻沒有任何反應……
或許是在埋伏艾華斯,也或許是想要和艾華斯談談。
華斯決定姑且相信一次血天司——有了唐吉訶德的庇護,他有了選擇信任的底氣。
他的目光深邃:“所以我才說,尤利婭選擇了一條無比艱難的路。
“她要給這些人活路……那基本等同于試圖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時代,對抗千萬人心中的惡德、貪念與虛無。她要用殺人來救人,又要承受被救之人的敵意……這比用救人來殺人,再承受人們的贊美要困難的多。
“如果她能夠成功,那自是傳頌千年的偉業——成就天司、候補柱神也是綽綽有余。”
這大概也就是砂時計選擇了尤利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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