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時如走馬,一瞬而已。
轉眼又是一年歲末,江湖之中,風起云涌,少林寺得“無極仙丹”之秘,攜江湖各派高手,以丐幫為首,搜羅天下諸般奇花異草,欲要合力煉制仙丹。
非但如此,更有人放言,一眾得寶圖之人,亦要齊聚少林,共享白日飛升之秘。
消息傳出,江湖黑白兩道高手盡皆聞風而至,便是契丹、吐蕃也有高手潛入中原,好手盡出,可謂迎來千年不逢的武林盛事。
與此同時并州風峪溝太山之中,有一柴夫親眼得見一座老墓中爬出個面如病鬼蠟黃臉的瘦漢,身披殘破甲胄,肩扛一銹跡斑斑的鐵槊,猿臂長身,發如蒿草,形如野人。
傳聞此人奔走如雷,動行如風,擒猛虎為騎,吼聲可引天崩,如妖如鬼。
還有少華山上,有道門真修曾撞見一邋遢老道倒騎毛驢悠然下山,背負木劍,似睡似醒,嘴里悠悠放聲,念的乃是“扶搖子”的《蟄龍功》,與那畫中的陳摶老祖極為相似。
大理國內,一座無名小廟中,某一日亦有通天劍意遙指中原。
八方云動。
靈鷲宮內。
一眾侍女門徒皆神色凝重,持劍以待,既是守著天山,無人可入,也守著靈鷲宮,無人可出,全都如臨大敵,緊緊盯著那顆浮于半空的大繭。
那大繭非是實質,其外赤青二氣盤繞交旋,前些時候還涇渭分明,可辨兩色,但隨著時日流逝,已有相融的架勢,好比水乳交融,轉為一片晦暗,混沌不明,難窺其中玄妙,只能隱隱瞧見兩道身影盤空而坐,抵掌而懸。
兩氣之中,巫行云如今只覺身陷非凡妙境,置身一片浩瀚無邊的汪洋字海中。
一枚枚明滅閃爍的字跡從陳拙體內涌出,有的像星辰般點綴于虛空,有的則像洪流大浪般奔騰,有的像風,有的像花,有的在她腳底流淌,像是彎彎小河,還有風雨雷電,山川草木……
太多了,浩若煙海,
這些字痕,時暗時明,時大時小,神妙無窮;有的竟還拼湊成一句句玄妙道理,聚合之下,融成一篇篇奇功妙法
太玄妙了。
饒是“逍遙派”底蘊不俗,但目睹這般遠超世俗的底蘊,巫行云還是難免震撼失神。
這些武功她全都聞所未聞。
不對,有熟悉的。
《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陽掌》,再有一門門收于“靈鷲宮”的絕學手段,如今都被一一拆解開來,化作一枚枚小字,融入了這片無量字海中,看似盡數消散,但這些道理居然與陳拙過往所學不住相融拼湊,另行衍生,取盡了精髓。
這是陳拙的精神海,也是他神念意識的實質顯化,更是他過往畢生所學,對武道感悟的極致體現,對這天地萬物的明悟感受。
巫行云瞧得好奇,然后不著痕跡的瞟了眼面前的陳拙,臉頰莫名一燙。
一個人能將自己所有盡數展現在另一個人的面前,無疑能說明很多東西。
她眼神忽動,伸手一撈,自半空攫取了一段字跡。
“驚艷一槍!”
原來是一門奇功的開篇。
巫行云瞬間心領神會,無需多看,心中已有了對這門武功的精深領悟。
感覺新鮮好奇,她眸光一動,抬手再招,只是輕一觸碰,那字痕忽然扭曲一變,化作一曼妙女子的虛影,揮拳走招,乃是一門名叫《內家拳》的粗淺功夫。
但拳腳雖說普通,可除了穿著有異,竟與巫行云生的一模一樣。
巫行云頓時愣住。
“古玉。”
她呢喃出這個名字,花容一改,愣了許久,最后深深看了眼陳拙,眼神復雜至極。
隨后心神一收,望著眼前人緩緩合上眸子,體內亦是飛出一枚枚明滅變幻的字跡,浮于二人之間,化作一篇奇功。
《陽關童姥神功》。
只這功法一出,忽見陳拙大袖一揮,一枚枚金色字痕憑空顯現,猶如金色光幕般與之遙相對應,正是《九陽神功》。
兩篇奇功妙法彼此呼應,陳拙雙眼未睜,雙手卻在凌空摘取,手指連連虛點,立見其中的字痕交錯互補,相互成就。
時不時還有一枚枚字跡從各處飛來,融入其中,連巫行云也出手點撥,將自己的感悟打入《九陽神功》之中。
兩篇本是殘損有缺的功法,立時飛快補全。
那功法每補全一分,二人的氣勢便強上一分。
巫行云感悟越多,心中越是歡喜,這種歡喜非是源于肉體,而是來自精神,有種撥開云霧見青天的奇異感受。
兩人神念糾纏,心念想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巫行云似有所感,忽抬手一指,《陽關童姥神功》瞬間變更為《九陰神功》。
也不知過去多久,直至兩篇奇功妙法徹底互補相融,難分彼此,二人神念的交融也在這一刻攀升至頂點,只似合為一體,化作一個意識。
一種無法言喻的明悟立時涌上心頭,化作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快意。
精神海中更是生出大變,本是虛無之物,由道理投影的一切,竟然變得真實起來;柔風襲面,百花爛漫,陽光明媚,鳥語低鳴;此間草木山石,一切種種,竟然讓人生出一種如在現實的錯覺,如同有了生機。
二人齊齊睜眼。
見陳拙面露笑意,巫行云竟然一抿薄唇,相視一笑,笑的驚心動魄。
靈鷲宮內。
那一眾提劍以對,小心翼翼的眾多侍女,就見半空的大繭突然一頓,外裹的二氣好似云翻浪涌。
“小心,布陣!”
有人嬌叱一聲。
正凝重以待,不想狂風驟起,那大繭猝然散開,一團云煙般的浩蕩氣息如潮汐大浪般涌向四方,迫的眾人連連后退。
“童姥,您沒事兒吧?”
“本座無事。”
巫行云的聲音很快響起。
待到塵煙散去。
所有人定睛一瞧,就見那玉榻上只余巫行云一人盤坐不動,一身功力盡數恢復不說,滿頭白發竟也重復青黑,面頰紅潤,只似二八少女,當真猶如返老還童了一般。
“那人呢?追!”
見底下人欲要動作,巫行云道:“不必了,讓他走吧,我已閉關多久了?”
底下的侍女忙道:“稟童姥,已足足過去四十三天了。”
她定定瞧著外頭的鵝毛大雪,眼泊輕顫,面頰不可察的一紅,接著不知想到了什么,嘴里忽然冷聲道:“這小賊,哼!”
只是說完眼底又閃過一抹失落,旋即雙眼一閉,沉聲道:“且去給你們李師叔送去書信,本座不日要親往‘天涯海閣’一趟……滄海啊,咱們幾個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縹緲峰頂,一人獨立。
陳拙傲立凌空,迎風沐雪,眸光一動,看了眼靈鷲宮,跟著嘬嘴長吸一口氣,立見頭頂風云涌動,磅礴寒氣被鯨吞入喉。
只消片刻,但見他眼珠外圍竟然多出一圈如火赤芒,紅光流轉,乍一打量,雙眼只似兩朵于寒風中升騰的烈焰,攝人心魄。
鯨吞了足足三兩盞茶的功夫,待他唇齒一閉,眼中紅芒大盛,眉心如有赤焰燃起,但凝神再瞧,已化作一朵流云烈火般的古怪紅印。
倏爾,風雪一過,頂峰已無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