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右寨的事，便算定了下來。
蘇長生雖然心有忌憚，但沒有確切的理由，也無法阻止狐書妖盟的遷徙計劃。
這不是他可以抉擇的。
大勢如此，不能抗衡，只能隨波逐流。況且，他總不能說自己懷疑紂虎王有問題吧，那跟找死又有何異。
遷徙的隊伍，一眼望去，近乎密密麻麻。三級以下的底層妖怪居多，大癩蛤蟆、石頭人之類的也赫然在列。
偶爾也有四級五級的存在。
不過數量稀少，只有十幾頭而已。這其中還有一大部分是為了搭個順風車，前往右寨討生活的家伙。
妖怪們大多數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一個算一個，身上皆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乍一看上去，就好像逃荒的難民。
除此以外，還有十幾頭體型高大、狀如牛象的妖獸，背負著沉重的物資，走在隊伍最中央。
妖獸與野妖并無不同，智力低下，體型卻龐大，一些大的妖群會飼養一些，專門用于搬運東西。
偶爾食物匱乏的年歲，也會拿來充當糧食，只不過口感很差便是了。
從妖寨南門出發。
一路向西…咳，向東南行走。
隊伍很長，近千頭妖怪再加上各種物資，足足走了一兩個時辰，才算離開了妖寨輻射的范圍，接近了真正的無盡荒野。
“停下吧！”
“先在這里等等。”
“一個時辰后我們再出發。”
“通知下去，讓三級以及三級以上的妖怪，管好自己的隊伍。誰也不準大聲喧嘩，誰也不準隨意亂逛。”
“無盡荒野，危機四伏。絕不可掉以輕心。”
白綾吩咐著。
她處理起這些雜事，井井有條，似乎擁有過類似的經驗一般。
說完這些，她想了想又補充道：“讓那些跟在隊伍后面，新來的妖怪們，盡快編入各個小隊伍中。”
“速度些，時間急迫。”
礙于遷徙名額有限，正式隊伍只有一千頭妖怪罷了，但這些妖怪又有哪個不是拖家帶口的。
它們暗中跟在隊伍后面，只待徹底離開妖寨范圍，便可編入隊伍之中。
這也是白綾在遷徙隊伍踏入荒野之前，停留在此一個時辰的原因所在。
蘇長生對這些不甚關心。
他只是看著四周的荒野，心中頓時有一種天好遼闊任鳥飛的豪情。
說起來，這還是他妖生以來第一次深入南部無盡荒野之中，平時只聽聞這里的威名，知道其非常危險，卻只聞其名不見其形。
此刻放眼望去，可見前方的草原波浪起伏，宛如一片綠海，隨風飄動。
這草最低的都有四五米高，最高的甚至比蘇長生的身高還要高，蜿蜒向天，似古木一般。
鋸齒狀、圓形的、利劍樣等，各種形狀的草葉子數不勝數，看的蘇長生神色凝重，卻又眼花繚亂。
不時可以看到有稀奇古怪的畸變體魔物，在密密的草叢中一閃而逝。
精神敏銳的他，甚至在四周，不止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許是詭獸，亦或者是危險的畸變體魔物，甚至是某種不可言明的詭異。
“你……”
白綾回頭，正好看到怔怔出神的蘇長生，剛想說些什么。
下一秒！
一坨黑影從草叢中一躍而出，直奔她的面門而來。角度非常刁鉆，速度又非常的快，似躲閃不及。
然而還沒等黑影臨近，也未等白綾出手，一股強大的壓力便從虛空中壓了下來，黑影直接壓著落向了地面。
但還未落地便再也承受不住那龐大的壓力，砰的一聲碎成了一地渣子。
蘇長生抬手一揮，妖風裹挾著所有碎片落在了他的面前。可以勉強從那些碎片中，看出這竟是一只人頭大小的黑蝎子。
那黝黑發亮的尾針，此刻混合在碎片之中，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這是蟲群的主力，黑毒蝎。”
“這種家伙不怕妖族的氣息，對于高等級的女妖之血最喜。據說很多高級妖族都著了它們的道。”
“唯有精神側的妖術可以對它們產生影響。按理說它們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難道那股突破防線的蟲群，已經向這邊滲透了？”
白綾臉色凝重，沉聲說道。
她準備查看一下四周的草叢，以看看這種黑毒蝎的密毒，從而判斷蟲群是否完全滲透了過來。
但是卻被蘇長生制止。
他搖了搖頭，淡淡道：“不必這么麻煩！”
言罷，伸手輕輕一彈，一道妖風在指尖旋轉開來。隨后就這么隨意一甩，妖風脫指而出。
妖風落地，頃刻間便在地面上形成了一股更加龐大的妖風，同時指謫妖術混入其中，伴隨著妖風剎那間席卷了方圓千米的范圍。
一瞬間，如有實質的威壓浮現，眾妖心頭都是一震，便見藏在草叢中的低級畸變體、無理智的野妖、低級詭獸、還有各種蛇蟲鼠蟻，紛紛落荒而逃。
但小型的蛇蟲鼠蟻還沒有逃走多遠，便又爆碎開來，一時間四周盡是紅紅綠綠的顏色。
“讓下面的妖怪去數數，千米之內有多少黑蝎子。”
蘇長生負手而立，語氣平淡的吩咐道。這逼讓他裝的，可太合格了。
一頭四級妖怪領命而去。
而這時，白綾才眼神微微一亮，略帶一絲欣喜道：“看來你與指謫很契合啊，這威力……似乎又有所進步了。”
蘇長生點點頭，并未回答，依舊保持著沉默寡言的樣子。
指謫提升并不用隱瞞，畢竟只是熟練層次罷了。而且這路上肯定會用到，早用晚用都一個樣。
索性早點拿出來，也算為遷徙爭取了時間。
片刻后
那頭四級妖怪去而復反，發現黑蝎子一十三頭，毒針已經妥善處理、毒素也已收集。
這些都是不錯的材料。
“一十三頭，還好。”
“應該只是初步滲透過來的，還未形成規模。我們加緊些速度，想必還撞不到成規模的蟲群。”
白綾松了口氣。
蘇長生不置可否，但也并未說些什么，只是心中卻多留意了一番，準備定時測算一下蟲蟻的密度。
荒野遷徙，危險叢生，絕不可疏忽大意。
又等了片刻后
遷徙隊伍已經達到了兩千多的數量，眼見著仍舊有妖怪陸陸續續的并入其中。
白綾還想等一等，但蘇長生卻當機立斷，揮手命令所有妖怪正式踏入荒野之中。
兩千的數量已經夠了。
再多無用。
反而會成為遷徙的累贅。
一路無話，踏入荒野后，遷徙隊伍也徹底安靜了下來，除了沙沙沙的走動聲，便只剩下了馱物妖獸的粗重喘息聲。
黑山妖寨通往右寨的安全通道入口，遠在十幾里之外。而這一小段距離，卻也花費了遷徙隊伍足足小半天的功夫。
這還多虧遷徙隊伍龐大，散發的妖氣濃郁，又有不少中級妖怪從中震懾，行進速度這才稍快一些。
即使這般，一路上依舊死了十幾頭低級妖族，甚至還有一頭三級的妖怪，也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這一段荒野之路，其實挺危險的。黑山妖寨的輻射范圍并未進入這里，也未曾拓荒，往年三寨相互流通的妖群，在這里都會損失不少人手。”
“也曾有不少高層提議，想把這里拓荒出來。但各種利益牽扯下，久而久之便徹底擱淺了下來。”
“不過還好，再往前到達安全通道那里就安全了。右寨安全通道的位置比較好，哪怕是半年前的雪災期，這條安全通道也沒有被封。”
“只不過右寨中，一般很少與左寨、黑山妖寨來往交流，所以一來二去反而是左寨妖民在黑山妖寨內居多，右寨的甚是少見。”
白綾解釋道。
蘇長生點點頭。
同時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氣。
別看他表面上鎮定，但心神卻一直緊繃著，這畢竟是他第一次真正進入完全意義上的荒野，總覺得到處都是不懷好意的目光。
處處危險，如履薄冰。
短短十幾里的路，他好幾次都沒忍住，直接轟爆了七八頭畸變體和野妖。
不過無論是白綾還是遷徙隊伍的妖怪們，都以為他是在震懾四周危險事物，這才接連不斷的出手。
一時間對于他這位名義上的頭領，倒更加感激涕零了。
多好的老大啊！
上哪找去！
“到了，前面就是了！”
“綠草叢！”
“我們略作休整一下，午夜子時后，再集體進入其中。”
白綾指著前方無邊無際，卻只有一米多高的綠草叢說道。
這就是安全通道？
所有妖怪面面相覷。
一米多高的小草叢，還沒眾妖的小腿高呢，連個藏身的地方也沒有，這哪里安全了？
還不如在巨大的草叢中行走呢，好歹還能遮掩一二。
難道是因為：草叢太低，不利于各種危險藏匿其中？這樣的話，倒也有些道理。
不過蘇長生卻面色凝重。
他之前查閱了狐書妖盟的里的一些資料，曉得所謂的安全通道并不是一條沒有任何危險的路。
恰恰相反，真正的安全通道，正是由各種詭異之地、詭秘之物組成的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
但這些禁忌區域，要么與三位大妖達成了協議，要么基本上探清了原理。只要按照要求通過，危險就在可控范圍內。
而通往右寨的這條安全通道，需要先后經過三處禁忌區域，分別為：綠草叢、紅竹林、紫金峰。
后兩者暫且不提。
拿綠草叢來說，它其實是一處巨大的迷宮陣成精了。一旦踏入其中，周圍的草會迅速長高，沒有相應的手段，會被永遠困死在其中。
距今為止，還沒有聽誰可以暴力破開此陣籠罩范圍的。至于大妖那個級別是否可行，暫且不得而知。
“綠草叢覆蓋方圓百里之地，據說其下有一座超越了大妖的上古強者之墓。當年三位大妖曾聯手探索過這里，在黑山妖寨內還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但最后卻不了了之，也不知發生了什么。”
白綾眼神閃爍著，一時間竟有些出神，眼神似是回憶又似是悵然若失。
復雜到讓人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蘇長生心中越發的警惕。
她懂得了太多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懂得越多，其身份問題就越嚴重。
最重要的是，這妞從離開黑山妖寨后，很明顯放松了不少，許多事情都不經意間說了出來。這讓他總有一種會被卷入更大風暴的感覺。
‘黑山妖寨是個大坑，白綾身邊的坑同樣不小，這天下之大，難道就只有我自己清清白白么。’
‘哎，坑爹的世界！’
蘇長生心中幽幽的嘆了口氣。
進入綠草叢需要特定時間、特定方位、擺上相應貢品進入其中。
而那貢品，分明就是一頭被剝離皮、血淋淋的妖怪殘骸。至于其來源，是野妖還是遷徙隊伍中的某個妖怪，便不得而知了。
午夜子時一到，遷徙隊伍準時進入了綠草叢中。蘇長生猶豫了良久，還是咬了咬牙跟了進去。
但剛剛踏入其中，臉色卻驟然一變。只見四周的草叢頓時變得如同參天大樹，高聳入云，一眼望不到邊。
而他身邊，哪還有什么遷徙隊伍，所以妖怪都消失了，后面也沒有跟進來的。
孤零零的，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了他自己一般。就連一切聲音、一切動靜，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萬籟俱寂。
無比的壓抑、深沉的窒息。
冥冥中，四周圍的草木似乎都化為了一只只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蘇長生頭皮發麻。
背后冷汗直冒。
心中暗罵了一句白綾不靠譜，詛咒了幾句狐書妖盟記錄綠草叢信息的那個白癡，根本沒有告訴過他還有這種變故。
強忍著掉頭而回的沖動，謹記著綠草叢的通行要求：不準回頭，不準回應，一切視而不見，不準跑動，悶頭向前走便可。
他索性用妖力封閉了聽覺、視覺，只憑借著精神感應，順著一條直線，悶頭蛇行。
一路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聽，就是這么前行。精神壓抑越發明顯，但是冥冥中的那種危險，卻似乎減少了許多。
四個多時辰后。
天色漸漸發亮，血月隱去，大日的光芒浮現。那種壓抑的感覺瞬間從精神層面散去。
蘇長生睜開眼睛，便發現眼前一片開闊。卻已經離開了綠草叢的范圍，又處于了荒野之中。
不過謹慎之下，他依舊未曾回頭。只是看到前方已經聚集了不少妖怪，白綾也正在檢查著隊伍有沒有損失。
見蘇長生從綠草叢走出，白綾皺了皺眉頭，疑惑道：“你怎么用了這么長的時間？要不是約定好在這里集合，我還以為伱提前去了紅竹林那邊了。”
她走上前來，還想說些什么，但神色卻猛然一變，露出了無比驚慌的樣子，駭然道：“等等，你身后那是個什么東西？”
“不，怎么會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蘇長生的肩膀處，便被輕輕的拍了一下，一只人手驟然伸出！
緊接著便是那令他無比熟悉，又極為恐懼的聲音響起：
“長生啊！”
“好久不見！”
“路過學宮駐地，因何匆匆離開而不肯祭拜呢。”
“它們都說你叛變了，難道是真的嗎？”
語氣陰森，混亂而扭曲，唯有他聽得懂。
赫然便是人類的語言！
他身后竟有一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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