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廣華麗的議會廣場前,穿著褶皺衣裳的亞瑟看起來與這里衣著華貴的人群格格不入。
雖然威洛克斯的攻擊并沒有傷到他,但卻依然給他的外套上開了幾道口子。
周遭的紳士淑女們都用奇怪的眼光瞧著他。
他們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看起來外表干凈整潔的年輕人會穿著這么一身沾滿了污水的破外套。
但亞瑟并不在意他們的目光,他只是和往常一樣走著路。
他用著他熟悉的步速行走在議會廣場上,就像是他從前巡邏于倫敦東區的小道窄巷一樣。
阿加雷斯就伴在他身邊,紅魔鬼一路上止不住的大笑,不時還會對周遭淑女們的前衛穿著評頭論足。
“瞧瞧,她腦袋上插得是什么?兩根花羽毛?她是打算裝成孔雀嗎?”
“該死,她就不能少噴點香水嗎?這味道濃的都堪比泰晤士河了!”
亞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個話癆的紅魔鬼攪得不耐煩了,他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
“阿加雷斯。”
紅魔鬼聽到亞瑟喊他,瞪大眼睛湊了過來。
“怎么了?”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亞瑟看了一眼被他握在手中的警官刀:“我下手不該那么重的,我應該留他一口氣,逼他把靈魂交出來的。不好意思,讓你的午飯泡湯了。”
阿加雷斯聽到這里,咧開的嘴角簡直要湊到了耳根上。
“喔!亞瑟,我的好兄弟!你在和我客氣什么呢?
我是個魔鬼,我要靈魂是為了折磨他們來取悅自己。而今天你所做的事就讓我非常愉悅!
你不知道當我看你取走那個狗屎警長的性命時,我的心情有多愉快!
我感覺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倒在地上的那坨人渣,也不是威洛克斯,而是巴爾!
該死,我真是太快樂了!總有一天我也要這么來一次,巴爾那個混蛋遲早得死在我手里!”
亞瑟看到紅魔鬼高興地居然連尾巴都豎起來了,這才相信他并非是在說假話。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不過我總歸背上了一條人命,好在威洛克斯一死,內部調查也就無從繼續了,證人都沒了,他們還怎么調查湯姆和托尼呢?”
阿加雷斯笑著挑了挑眉毛:“湯姆和托尼得救了,可伱后面打算怎么辦呢?”
亞瑟抬頭看了眼天空,灰蒙蒙的云朵正在移開,云彩的縫隙里依稀能看見一絲燦爛的陽光。
他拿手掌遮在眉毛上躲避光線,瞇著眼睛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實在不行,我就坐船去美洲。在國內混不下去的人一般不都去那里嗎?
他們有的去北美,有的去南美。我可以活躍在亞馬遜的叢林里,也能去潘帕斯草原上放放羊。
對了,我聽說北美殖民地那幫大老粗正在搞什么西進運動,也不知道那里現在發現了金礦沒有。
如果發現了,說不定我還可以趁著淘金熱去賣賣水呢。”
阿加雷斯不解道:“亞瑟,你這是什么腦子?人家淘金熱都是去淘金,你為什么去賣水?”
亞瑟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但這是我小時候讀的一篇課文教我的。那上面說淘金熱賣水可以致富,還能成為商業巨頭,我打算親自驗證一下它到底有沒有騙我。”
阿加雷斯一臉鄙夷:“你還是別驗證了,賣一桶水才能掙幾個子兒?再說了,難道留在不列顛不好嗎?”
亞瑟無奈道:“我也得留得下來呀。等我去蘇格蘭場見完湯姆和托尼最后一面,今天下午咱們就可以準備準備買張船票出發去美洲了。”
“你的存款足夠到美洲嗎?”
“我和湯姆、托尼可不一樣,他們一個要養老婆孩子,另一個正打算結婚。而我則是個無牽無掛的光棍,我攢錢還是挺快的。實不相瞞,加上在大學讀書那會贏得的學業金獎,我手頭已經攢下十鎊的巨款了。”
阿加雷斯的臉上露出了一股玩味的笑容。
“喔,這確實是一筆大錢!但愿你真的能成行。”
亞瑟盯著阿加雷斯的臉看了半天,他從紅魔鬼的表情中讀出了一絲不對勁。
“阿加雷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呢?”
“有嗎?”
阿加雷斯變出一把銼刀,一邊打磨著自己的小指甲,一邊說道:“其實我瞞著你的事還挺多的,你打算聽哪一件?”
“那你就從頭開始說吧,哦哦,對了,別從所羅門王開始就行。”
阿加雷斯聽到亞瑟不讓他提所羅門王,頓時暴怒的將銼刀扔在地上。
“亞瑟!那我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亞瑟看起來有些驚訝,他滿臉歉意的回道:“抱歉,阿加雷斯,這是我的錯,我還以為你的魔鬼生涯會很精彩呢。”
阿加雷斯氣的頭頂生煙,嗖的一下就化為泡影消失在了亞瑟面前。
亞瑟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揉了揉臉蛋,希望能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隨后便邁著步子朝白廳街走去。
白廳街4號也并不是多么遙遠的距離,他沒一會兒就到了地方。
望著氣派威嚴的倫敦大都會警察隊總部,亞瑟總覺得有些陌生。
雖然他已經來過這里很多次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以普通市民的身份造訪。
他推開大門,里面是和往常一樣忙碌著的倫敦警察們。
這些坐在辦公桌前整理文件的昔日同事們聽見有人推門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亞瑟頭一回感覺到被人注視是多么尷尬的感覺。
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便裝,又看了眼制服穿戴整齊的倫敦警察們,不好意思的微微抬起了手。
“我找湯姆和托尼,我聽說他倆被關禁閉了,正在接受調查?”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警察,然而只要當他的視線將要碰觸到對方時,他們都會不約而同的低下腦袋,把自己的臉埋進手中的報紙里。
擠滿了人的辦公廳內,沒有一個人出聲回應他的要求,更沒有一個人搭理他的問話。
大家只是自顧自的忙碌著,就好像他只是一團看不見的空氣。
多了他,世界并不會因此變得更好。
少了他,世界也不會因此變得更糟。
亞瑟握著門把手的手掌微微有些顫抖,在沉默了一會兒后,他終于還是松開了門把手,準備離開這個已經不屬于他、他也已經不屬于的地方。
然而,當他剛剛轉過身子時,一道溫和寬厚的嗓音在他的身后輕輕響起。
“請問,是亞瑟·黑斯廷斯警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