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粉塵煙幕之中,亞瑟攙扶著那個身價昂貴的法國胖子踏著樓梯一步步向甲板走去。
而亞瑟的上衣口袋里,還揣著一張潔白干凈的收據,那是弗雷德綁人時拿到的定金——羅斯柴爾德銀行的五百鎊無記名支票。
亞瑟一邊扶著胖子向上走去,一邊開口問道:“你還真不便宜,綁你的定金都有五百鎊,要是把你帶回巴黎,得到的賞金估計連我都得動心。伱這個法國胖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憑什么值這么多錢?”
法國胖子聞言,忍不住瞪了身旁的亞瑟一眼:“雖然我很彬彬有禮,但如果你再用那個含有貶低意味的蔑稱來稱呼我,我就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喔,對不起,先生。我的確不該用那個貶低意味的前綴,這確實缺乏基本的禮貌與尊敬。”
亞瑟發現自己失了禮,他飽含歉意的笑了笑:“那么,胖子,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法國胖子聽到這話,氣的臉都紅了,他破口大罵道:“所以在英國人的字典里,‘法國’難道比‘胖子’更具侮辱性嗎!”
亞瑟不好意思的點頭道:“您怎么能道破這個秘密呢?好吧,既然您不喜歡這個稱呼,那我就用您的化名稱呼您吧,您喜歡我叫您‘星期五’還是‘魯濱遜’?不得不說,您的這個化名真是太奇怪了。也只有那些沒讀過《魯濱遜漂流記》的人才不知道您這是在拿他們尋開心。”
法國胖子聽了這話,只是從鼻腔里擠出一口氣,他哼了一聲,揪了揪自己的衣領。
“你不懂,我取這個化名是有含義的。”
“喔?我能聽聽詳細原因嗎?”
胖子瞥了亞瑟一眼開口念道:“因為我的命運就和魯濱遜一樣,因為不幸的遭遇,我們都從文明世界遠離,來到了一個看不見文明的蠻荒島嶼。”
亞瑟聞言,忍不住停下腳步,認真的盯著法國人看了一眼。
他抿嘴笑道:“您這話說的,看來您讀書并不仔細,您難道不知道魯濱遜是個英國水手嗎?《魯濱遜漂流記》正是英國作家丹尼爾·笛福的代表作品啊!”
“喔!是嗎?那看來魯濱遜比我更加不幸,至少我曾經見過文明!”
語罷,法國人便氣狠狠地瞪了亞瑟一眼,隨后甩開亞瑟的胳膊,也不要他攙扶了,而是賭氣似的自顧自瘸著腿向上走去。
亞瑟抓住散在額前的頭發向后一捋,他啞然失笑道:“開個玩笑而已,怎么還真生氣了?法國人真是玩不起。”
阿加雷斯坐在樓梯的邊緣,紅魔鬼拍著腿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亞瑟,你不明白,這個不起眼的胖子可擁有法蘭西幾百年來最高的攻擊性。”
“是嗎?”亞瑟搖頭道:“那他要是想在英國生活的話,最好改改這暴躁脾氣。不過我也必須得承認,他在某些方面甚至要強于深受法國人民敬愛的拿破侖大帝。”
紅魔鬼一挑眉毛:“哪些方面,你舉個例。”
“舉個例?”
亞瑟捋了捋自己皺巴巴的手套,淡淡開口道:“比如說,拿破侖到死都沒能踏上大不列顛的土地,但這個胖子卻做到了。從這個角度來看,他的攻擊確實比拿破侖更加犀利。”
亞瑟剛說完這話,便邁著輕盈的步子追了上去,徒留身后紅魔鬼笑得滿地打滾的聲音。
“亞瑟,你才是19世紀最強攻擊性!要是讓那胖子聽見這話,估計他非得撲上來掐死你!”
亞瑟聽見這話,腳步忽的一頓,他從阿加雷斯的話里品出了一絲不對勁。
他琢磨道:“你是說,這個人和拿破侖有點關系?難不成是他親戚?但如果是親戚的話,法國佬綁人就給五百鎊的定金是不是有點少了?”
阿加雷斯望著亞瑟一臉狐疑的表情,得意洋洋的開口道:“你就猜去吧,我告訴你,他和拿破侖的關系不算特別遠但也不算特別近,反正和拿破侖沒血緣關系。你要想知道,就再多給我弄幾條海盜的命。”
亞瑟站在艙門前回頭瞥了眼紅魔鬼:“你還真是滿腦子都是生意。阿加雷斯,你的承諾呢?你的能力呢?你不是能回答世上的所有謎題嗎?就這么點小事,你也好意思開口找我再要幾條命?”
正如亞瑟已經對紅魔鬼的話術產生了免疫,紅魔鬼現在也不吃亞瑟的激。
他推了推眼鏡,一邊翻弄著手里的厚重書本,一邊開口道:“亞瑟,你還是省省勁兒吧。今天你已經殺超了,算上剛剛的弗雷德,你在黑荊棘號上上下下一共取走了十三條人命。這富裕出來的三條,干脆就當我告知你那個法國人身份信息的添頭勻給我,你看行不行?”
亞瑟對于紅魔鬼的交易邀請置之不理,他推開艙門道:“算了,你不愿意告訴我,我自己問他去。多出來的三條先存在你那里,記得給我算利息。”
紅魔鬼聞言趕忙合上書本,他指著亞瑟的背影氣急罵道。
“亞瑟,亞瑟!蘇格蘭場的最強音!電磁學大師黑斯廷斯力!19世紀最強攻擊性!誒!你他媽的,老子叫你呢!你一個將來要做彌賽亞的人,做事怎么一點兒都不大氣?!”
亞瑟走出艙門,目力所及之處,全都是被陸戰隊員拿槍頂著腦袋繳械投降的黑荊棘號水手。
而那個法國胖子則捂著酸痛的老腰靠在斷了半截的桅桿上。
陸戰隊指揮官見亞瑟來了,笑著一扯嘴角,就連他右臉蜿蜒的傷疤也跟著一起扭動。
他走上前來,摸出兜里的煙斗沖著亞瑟遞了過去。
他點了點頭,示意亞瑟叼住,隨后又從口袋里摸出火柴親自為他點燃。
指揮官笑著搭著亞瑟的肩膀:“干得漂亮,老弟!我好久沒打過這么酣暢淋漓的接舷戰了,上次打的這么爽,還是我當年在西非海岸跟著‘黑小丑’號打擊販奴船的時候。”
亞瑟吐了口煙圈,舒了口氣,隨后將煙斗又遞還了回去,示意指揮官也來一口。
他開口問道:“西非的販奴行動很猖獗嗎?”
指揮官嘬了兩口,點頭道:“可不是嗎?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什么人都有。沒辦法,不管是南美還是北美都需要奴隸,只要有需求就有交易。
不過也多虧了這些奴隸販子,我們這些在販奴艦隊干過的水兵,一般都能從他們身上撈上幾筆。除了要注意瘧疾之類的傳染病以外,收入可比在本土艦隊干高多了。”
說到這里,指揮官又沖著一旁的法國胖子揚了揚腦袋:“所以說,這就是你要帶回去的人?他剛剛從船艙一出來,就在甲板上爆法國臟口,我一不留神差點給他踹到海里去。”
亞瑟挑眉問道:“你要是把他踹下去也可以,但你懂得如何救助一位落水的法國人嗎?”
指揮官滿臉遺憾的搖頭道:“抱歉,這我還真不知道。”
一旁走過的陸戰隊員聽到這話,不由吹了聲口哨:“不知道?不知道就太好了!”
幾人話剛說完,頓時引發了船上的一片哄笑,就連繳械投降的黑荊棘號船員們也禁不住咧開了嘴。
法國胖子漲紅著臉指著一船人大罵道:“你們說話給我客氣點!我不允許你們這么侮辱一位高貴的法國炮兵!”
“喔?”亞瑟和指揮官肩并肩的笑著:“炮兵?你該不會還是個法國炮兵少尉吧?畢業于巴黎軍官學校?”
其他陸戰隊員也跟著起哄道。
“姓波拿巴?”
“叫拿破侖?”
胖子不屑的瞥了他們一眼,隨后捋了捋自己的衣服,兩手背在身后昂著頭驕傲的大聲宣布道。
“哼!我很榮幸的通知你們,站在你們面前的是:
榮耀法蘭西的正直公民,
前奧爾良公爵秘書處抄寫員,
七月革命中隨軍攻破士伊勒里宮的共和主義戰士,
在起義軍缺乏彈藥時,臨危受命打開蘇瓦松與拉費爾軍火庫,從而奠定革命勝利基石的戰斗英雄,
受拉法耶特將軍親自接見表彰的法蘭西共和國偉大表率,
曾任巴黎圖書館管理員與法蘭西陸軍上尉,
兼任法國國民自衛軍第四炮兵連副連長,
因堅持共和主義觀點,散播共和主義言論,拒不承認僭主路易·菲利普國王地位,以煽動二次革命的罪名遭迫害的英勇流亡者,
堅強不屈、意志堅韌、百折不撓的,亞歷山大·仲馬閣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