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聽到普倫基特的話,并沒有反駁他的觀點,他反倒是笑著點了點頭。
“托馬斯,我很高興能夠和你達成共識。你或許不相信,但我的想法和你完全一致。威靈頓公爵不僅是陸軍的旗幟,更是這個國家的旗幟,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被別人奪走。如果有人敢于做這種事情,不止是你,我也會和他拼命的。”
他站起身將路易的酒杯添滿,他正準備給普倫基特也來上一點,豈料這位身材走樣的神槍手大大咧咧的笑了一聲道:“長官,您給自己倒就行了,剩下的酒,連瓶子一起給我就行。您這里的高腳杯雖然挺上流,但我這樣大頭兵出身的家伙,還是覺得對瓶吹過癮。”
亞瑟啞然失笑道:“您確定?這白蘭地的度數可不低。”
“您不了解,我們這幫士兵在戰場上的時候,可就全靠著這一口酒過日子呢。”
普倫基特從亞瑟的手中接過酒瓶子,仰頭灌了一口,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興許是酒精上腦,他的話也多起來了。
普倫基特的眼睛里露出了追憶的目光:“我還記得滑鐵盧戰役打響前的那個晚上,1815年6月17日的夜晚,雨大的簡直都見了鬼,寒風順著我的衣領灌入身體,簡直就像是有人在拿鈍刀子在刮我的骨頭。
當時我們剛剛在四臂村戰役中蒙受了很多損失,而且我發現許多普魯士人似乎也對最后能否取得勝利表露出了悲觀情緒。不過當時我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滑鐵盧戰役結束后,我才知道原來那時候普魯士布呂歇爾元帥的參謀長格奈森瑙正在勸說他率領普軍向東撤退。
格奈森瑙不相信我們這些英國陸軍的戰斗力,還認為威靈頓公爵有可能會在拿破侖的面前退卻。他告訴布呂歇爾元帥,威靈頓公爵可能會假裝堅守,然后趁機溜走,讓普軍處于弱勢。而拿破侖隨后就可以攻擊布呂歇爾的軍隊,給威靈頓足夠的時間挽救他自己的人馬。
這是多么荒唐的想法,他居然覺得公爵閣下會害怕拿破侖。而且不止格奈森瑙這么想,普魯士的大部分參謀也這么想。我那天晚上起來撒尿的時候遇見了一位普魯士的參謀,卡爾·馮·克勞塞維茨少校,他和我開玩笑說:‘雖然只有一晚上,但我感覺我的頭發都變得灰白了。’”
路易聽到這里,忍不住眉頭一挑,他接道:“能從您嘴里聽到反法同盟軍隊的內部消息真是讓人高興,您想不想知道在我們那一頭,拿破侖的參謀部里是怎樣的情緒呢?”
“呃……”普倫基特一拍腦袋哈哈大笑道:“我差點把您給忘了,您可是拿破侖的侄子。嗯……其實我還確實挺感興趣的,你們那時候真的覺得勝券在握了嗎?”
路易輕輕搖頭道:“恰恰相反,你們和普魯士人在害怕拿破侖,而在法蘭西的參謀部里,許多人也一直在警告我叔叔,要注意來自威靈頓公爵的危險。與普魯士人不同的是,法蘭西的將軍對英國陸軍的評價很高。
蘇爾特元帥勸誡我叔叔說:‘陛下,在正面對壘中,英國步兵就是魔鬼。’
雷耶將軍則陰郁的評論:‘占據了良好地形的英國步兵是不可撼動和不可戰勝的。’
但是你也知道我叔叔是個多么自信的人,他對于將軍們的評價很不高興,沖著他們大發雷霆道:‘你們在威靈頓手下吃過敗仗,就覺得他是一位優秀的將領!我現在告訴伱們,威靈頓是一個糟糕的將領,英國兵是糟糕的士兵。而這場戰役在今天午餐之前就能結束!’
當然,我不認為我叔叔會自大到狂妄的程度,因為他后來也說過:‘威靈頓公爵的治軍之才與我不相上下,除此之外,他還具有更加小心謹慎的長處。’
他知道我們的將軍都很害怕公爵閣下,所以我更傾向于認為他當時是想通過貶低對手來達到鼓舞士氣的目的。”
普倫基特聽到前面剛想替公爵反擊,可聽到后面他的屁股又順利的沉回了椅子上,這位神槍手摸著后腦勺大笑道。
“其實,拿破侖說的也不算錯。如果我們的統帥不是公爵閣下,而是安格爾西侯爵或者其他的什么人,那么我們多半會一觸即潰。您可能不知道,光是拿破侖的名字就能嚇得人群四散奔逃,我們那時候還在前線打著仗,但后方的布魯塞爾市民看到傷員源源不斷的從前線被運回來,就以為我們的軍隊已經被拿破侖擊敗了。
我聽95團一個被送到后方治傷的弟兄說,當時布魯塞爾漫天都是威靈頓公爵在四臂村戰敗的謠言。所有人都陷入恐慌,大家呼喊著敵人快到了。在蘇瓦涅的森林里,他看見仆人把行李丟到地上,然后跳上自己的牲口,拼命向后方逃跑。用大車運載給養的農民趕忙切斷了挽具的繩索,丟下大車,騎著牛就逃走了。
而城市里的情況則更糟,為了爭奪離開當地的馬匹和車輛,主人和傭人、馬夫、女仆、車夫和紳士互相爭吵,他們全都在互相指責,用法語、英語和佛蘭芒語互相辱罵,吵架之后就是動手。接近一半負責運送糧草的比利時車夫不肯出發,也不肯讓他們的牲口走。他們用很多手勢比劃著,向上帝祈禱,呼喚所有圣徒和天堂的天使顯靈見證,發誓賭咒說他們絕不出動,哪怕是為了營救他們的太子爺奧蘭治親王。
所有人稀里糊涂地東奔西跑,大呼小叫的喊著:‘拿破侖帶著法國佬來了!’這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明明前線秩序井然、鎮靜自若,但后方卻已經雞飛狗跳、東奔西跑。更可笑的是,很多不了解滑鐵盧戰役內情的人,通常以為情況是相反的。但實際上,不管是法國士兵還是我們這些同盟軍的士兵,大家伙心里雖然害怕,但卻依然竭盡全力的執行著上頭的命令,我們可沒有像小市民那樣失去秩序。”
說到這里,普倫基特還忍不住頗有些自豪的向亞瑟吹噓:“長官,您放心,雖然倫敦最近挺亂的,但是我可不會被嚇倒,我們這些上過戰場的老兵可都是見過大世面的。滑鐵盧戰役爆發的前夜簡直就是一場疾風苦雨、深陷爛泥的凄苦噩夢。
沒有遮風擋雨的去處,頭上一片瓦和樹葉都沒有,我們只能頂著暴雨盡可能在爛泥和污穢中安頓下來,而且大部分人甚至身上連口吃的都沒有。身上帶著給養的人算是走運,比如我,我在那天早上正好弄到了一點煙熏鹽腌過的牛口條,捂在褲子里放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才敢偷偷拿出來享用。更棒的是,我的酒瓶里還剩了一點點白蘭地,所以我的處境比大多數人都強。
我四處探望,想找一個干燥一點的地方躺下來好好美餐一頓。但不幸的是,四處全是爛泥,我只找到了一些稻草和樹枝用來墊身子,就憑著這些和一顆枯死的大樹,勉強抵御那場徹夜不停的暴雨。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們都用斗篷裹住身子,大伙兒緊緊擠在一起,就這么躺在爛泥地里合上眼睛,就像是一群淹得半死又饑腸轆轆的老鼠。”
路易聽到這里,忍不住問了句:“你們過成這樣,難道沒有去擄掠當地的農民?”
“呃……這個嘛……”
普倫基特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否認確實存在這樣的情況,至少我知道第二師弗雷德里克·亞當將軍的那個旅就被允許擄掠了三家農舍。但是大部分威靈頓公爵統帥過的部隊都知道公爵閣下的脾氣,他堅決反對擄掠平民,對偷盜平民財物的士兵加以嚴懲,在半島戰爭的時候,就有上百人因為偷盜搶劫被判了鞭刑,還有一個搶劫殺人的因為性質極為惡劣被下令絞死了。
打仗搶東西雖然很正常,但是威靈頓公爵一直認為燒殺搶掠不利于維持軍隊的紀律,而且還會不必要地樹敵。他認為,在西班牙的時候,法蘭西人就是因為到處恣意擄掠,才招致了幾乎所有西班牙人的仇恨,所以半島戰爭時期不論我們的軍隊走到哪里,那些西班牙人都很樂于協助我們攻擊法蘭西的軍隊。
雖然這條規矩在我個人看來有些過分,但是由于公爵閣下在大部分情況下都能把我們的后勤補給安排的井井有條,總歸是餓不死的。所以雖然有的士兵對不能搶劫心中頗有微詞,但也不至于直接因此攻擊謾罵老鼻子。最重要的是,老鼻子訂的軍規也非常合適,偷竊只會關禁閉,搶劫要抽鞭子,只有殺人了才會被絞死,所以大家都能接受,也認為他處事很公道。”
說到這里,普倫基特還頗有些羨慕的開口道:“不過說實話,在滑鐵盧的前夜,如果我們的指揮官允許我們去搶劫,我也肯定會干的。因為那天氣實在是太見鬼了,你不知道我是多想弄點桌椅板凳、沙發、搖籃、木桶之類的可燃物扔進大火里讓它燒個噼啪作響,暖暖我凍僵的身子。
那天晚上還打著雷呢,雷聲滾滾,轟隆隆的回蕩在夜空,偶爾還有閃電劃過。我就躺在樹邊的地壟溝里,用我的背包當枕頭。大雨如注,下了整整一夜,雨水浸透地面,莊稼都被打倒了。我不知道伙伴們睡得怎么樣,只看見他們全都紋絲不動、安安靜靜地躺了很長時間。
像是我們這些參加過半島戰爭的老兵不屑于在初嘗戰火的新兵面前抱怨。那些小雛兒新兵也不敢抱怨,免得挨罵。他們明白,但凡他們敢抱怨一句,立馬就會受到老兵的嘲諷。
‘上帝保佑你那可憐嬌嫩的身子!瞧瞧你那粉嫩嫩的屁股,或許我們應該把你送去倫敦的窯子里好好伺候著。你們這樣的貨色在比利牛斯山脈能干些什么?’
或者‘哦呵,我的小寶寶!需不需要爸爸給你哼一首搖籃曲?這點苦就吃不了了?哼!這跟我們在西班牙的時候相比,簡直就是兒戲!’”
普倫基特說到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正因如此,所以那些睡不著覺的人都假裝睡覺,所有人都以值得欽佩的英雄主義精神忍受住了這些煎熬。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我看到每個人都是一臉疲憊,我敢保證全團其實沒有一個人睡著,因為就連我這樣的硬漢都沒睡著。
我們本該這樣滿身疲憊的開赴戰場,但是我們那個沒卵用的軍需官終于發揮了一點作用,他從隔壁團弄到了一點牛奶和糖。我們煮了一大鍋水,把糖和牛奶,還有背包里泡了水的茶葉倒進鍋里,附近的軍官們看見我們這里冒炊煙,于是也都跑來要了一杯茶。我向您保證,那還是我頭一次見到那么多軍隊里的大佬,光是將軍就有三四個。
我們團有個新兵是個蠢貨,他嫌棄茶水味道淡了,于是就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點黑火藥,我問他味道怎么樣,結果他告訴我這是他這輩子嘗過的最糟糕的東西。哈哈,我當時和他開玩笑,說如果一會兒炮彈不夠用了,我就把他塞進炮膛里打出去。”
普倫基特說到這里,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抿了抿嘴唇:“雖然那天的回憶不算美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過去這么多年了,我到現在還能想起那天的每一分每一秒,發生的一點一滴。如果,我是說如果,長官,您是打算像老鼻子率領我們在滑鐵盧與法國人交戰那樣命令我,哪怕讓我再睡一次地壟溝,再喝一次既沒有甜味也沒有奶味甚至加了黑火藥的茶水,我也不會皺半點眉頭。”
亞瑟沒有直接回答普倫基特的問題,而是轉而開口道:“托馬斯,我做不到公爵閣下那么好。但是我唯一能向你保證的就是,你們守護的軍旗不會倒。而且這一次,我要把掌旗的任務交給你。你的任務很簡單,也很復雜,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里,倫敦肯定會發生許多預料之外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分出一部分人手,去監控外交部的助理次官奧古斯特·施耐德先生,我有理由猜測,在帕麥斯頓子爵主政外交部期間,他們和金融城的勢力有所勾連。所以,如果你發現那里出現了什么突發情況,都可以便宜行事。
除此之外,公爵閣下未來幾天的出行路線我已經打探清楚了,我要你和你的弟兄們沿著公爵的出行路線沿途布防。如果你發現有任何人膽敢向公爵閣下出手,我授予你當場開火的權力。”
“當場開火?”
普倫基特雖然早有預想,但是直接當街開槍殺人還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畢竟這不是戰爭時期,如果出現誤判可是得上刑事法庭被判絞刑的。更重要的是,蘇格蘭場沒有刑事豁免權,亞瑟這句授權怎么聽怎么像是個陷阱。
亞瑟也明白普倫基特的擔心,他沖著一旁的路易微微點頭示意。
路易見狀,立刻將手中一式兩份的會議記錄遞給了亞瑟。
亞瑟接過記錄文件,想都不想的在上面蓋上了他的印章,隨后站起身將它交到了普倫基特的面前。
他的身影擋住了窗外的陽光,閃電在窗外一閃而過,照亮他肩膀上的圣愛德華徽章。普倫基特抬頭望著這個年輕人的臉,半邊被照亮,半邊則淹沒在黑暗之中,而黑暗之中能看見的,唯有閃爍著微紅光明的眼睛與上翹的嘴角。
濕潤中帶著些寒冷的空氣,閃電、雷鳴,以及壓迫式的氛圍,都很難不讓普倫基特想起滑鐵盧戰役爆發前的那個雨夜。
“托馬斯,這是今天你和我的談話記錄,你仔細核對,兩份文件有沒有出入。如果沒有出入,一份文件留在你的手中,另一份則會留在蘇格蘭場的檔案室封存。如果將來發生了不幸,您可以用這份文件自證清白。無論發生了什么,一切責任在我,這是我個人的瀆職與越權行為,與你無關。”
普倫基特聽到這話,也免不了被亞瑟的氣勢懾服。
他愣了半天,方才深吸了一口氣,不聽使喚的手指摸進了兜里,普倫基特取出煙斗劃開火柴,猛地嘬上了一口。
這位來自95團的神槍手鼻子里噴出兩道煙氣,他垂著腦袋搖了搖頭,忽的笑了一聲:“長官,您把我當什么了?我可不是個雛兒,我打過半島戰爭,也打過滑鐵盧。文件什么的,我這種粗人看不懂,但是我明白你的態度。”
亞瑟微微歪著腦袋,一只手撐在辦公桌上:“托馬斯,這不是一件小事。拿上這份文件,它在關鍵時刻會保你一命。你不用擔心我,我有我的路子,我最后是肯定能全身而退的。”
“您在開玩笑,戰場上的事情哪有什么肯定能全身而退的。公爵閣下難道在滑鐵盧之前就知道自己能戰勝拿破侖嗎?就像波拿巴警官說的那樣,拿破侖貶低公爵閣下是為了安定軍心,而您拿這些屁話出來誆我,也是想安我的心。”
普倫基特叼著煙斗站起身來,不站起來還不知道,一站起來才發現這位大號神槍手的身形明顯比亞瑟還要大上一圈:“不過,雖然您拿我當傻小子哄。但不得不說,我很欣賞您的脾氣。您知道為什么嗎?”
亞瑟一挑眉毛:“為什么?”
普倫基特哈哈大笑道:“在戰場上,士兵們通常把軍官分為兩類,一類呼喊著:‘跟我上!’。另一類,則發號施令地說:‘給我沖!’長官,我個人認為,‘給我沖’的說法并不適合一位領袖。與此同時,我也很慶幸,您是前一種。文件什么的,我不需要,因為有您剛剛的這段話,對我和我們95團的弟兄來說,就足夠了。我現在真正相信,廳里那些關于您的那些議論都是一派胡言,而我也會把您今天對我傳達的態度,轉達給幽靈隊當中的每一個人,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亞瑟笑著問了句:“你確定嗎?我交給你的任務可不僅僅包括威靈頓公爵,而且還有外交部的那個來自德意志的助理次官。”
“喔,原來他是德意志人嗎?”普倫基特捏著下巴上的胡茬挑著嘴角笑道:“千萬不要告訴我,他曾經在不倫瑞克團服役過。”
路易翻開施耐德的文件,回復道:“施耐德沒有在不倫瑞克團服役過,不過他的父親在滑鐵盧戰役時,確實是一名不倫瑞克騎兵,當時指揮他們的是不倫瑞克公爵弗里德里希·威廉。”
“呵!”普倫基特拍了拍腰上的手槍套:“他最好是個乖寶寶,要不然他父親造的孽,可就得由他來還了。”
亞瑟聽到這里,從酒柜里又取出了一瓶酒塞進了普倫基特手里:“95團和不倫瑞克騎兵有什么仇怨嗎?”
“也不是什么大仇。”普倫基特嘬了口煙:“我們就是單純討厭他們吃狗肉。”
路易滿臉不解道:“他們吃狗和95團有什么關系?”
普倫基特把煙斗倒扣在煙灰缸里:“本來他們吃狗是和我們沒關系。但是有一天,我們發現我們團養的小狗‘來復槍’突然失蹤了,這只可憐的小狗是我們在路邊撿的,而且跟著我們在很多場戰斗中一起生存了下來,它在戰斗中常常跑來跑去地吠叫,表達它的喜悅,在殘酷的戰爭中,只有它能帶給我們一絲慰藉了。所以,當‘來復槍’失蹤后,我們花費了整整一個下午尋找它。結果,你們猜猜我們最后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它的?”
亞瑟與路易互視一眼,二人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古怪之色。
普倫基特猛地向地上啐了口吐沫,他擼起袖子罵道:“這幫該死的不倫瑞克佬!我老早就想給他們嘗嘗槍子兒的味道。他最好別被我抓到馬腳,否則我非得把他放進鍋里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