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并非是一定要進入某個光圈或是某種神跡之后才會看到的。
之前在和裴鳳臨喝酒的時候，他就不止一次提到幻境的種類，若是有強大的靈氣殘留，會出現一種名為輪回境的幻境，這些幻境會不斷地重復著靈氣滋生到削弱之間的情景。
幻境并非是自愿進出的，一旦身陷幻境，想要逃出，可是難上加難。
誤入幻境之中的陸晨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舉目望去，此時遠處站著的兩個人還在那里對峙著。
黑衣人沉著臉道：“我與你當是勢不兩立。”
半面男子哼哼一笑，“你們這些正派人士可笑至極，若是真的能殺了我，又豈會讓你們昆侖兩個劍修陪著老夫身墜這絕谷之中？老夫已通曉天地之法，破天地三才，不入輪回，不過天下門，生命早已不由這世間所掌控，你又如何要了我的命呢？”
黑衣人似乎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沒有反駁，反而是低著頭道：“墨上，當年你統領墨家，乃是凡界傲人的家門，何以……何以走到這一步？”
墨上靠在墻壁上，任由身軀滑落在地上，他揚起頭，臉上的窟窿凝視著黑衣人，“凡界……正派？仙門？修仙界？你們真高傲啊，伱們真狂妄啊！是誰允許你們定下這兩界之別的？又是誰允許你們如此瞧不起那些你們口中所謂的凡人？”
黑衣人道：“我沒有瞧不起凡人，兩界之說也是為了保護凡人。你以凡人體入仙道，本是一個好苗子，為何墮入魔道？為何要做這為禍修仙界的事情？你到底要殺多少修士！”
墨上大笑著。
嘴上的肉片掉落在地上。
陸晨看的觸目驚心，‘這個人身上似乎沒有血液一般，他的肉和骨頭也不知是怎么連在一起的。’
“墨上！你笑什么？”黑衣人咬緊了牙道。
墨上搖了搖頭，“莫飛谷，你妄為劍仙之道！”
他手足并用，忽的撲身而起，接著便是一股黑煙直奔莫飛谷而去。
陸晨面前再次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下意識蹲在地上，雙手撐住地面坐下，心中奇異著：‘這些人說話怎么動不動就是天下蒼生，動不動就是這么高級的話題真的能聊下去么？怪了怪了……撕，不過那個叫莫飛谷的似乎是劍仙？難不成他就是裴前輩口中所說，墜入九什么監獄的那兩個之一？哦！那豈不是這幻境就是這三個人的靈氣波動所致？’
想到這里，陸晨胸口感覺堵住了，‘這三個人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佼佼者，若是我誤入他們所在的地方，被他們發現蹤跡，豈不是吐納之間就可以將我抹殺了……’
陸晨心亂如麻，四處踱步，突然腳下一震，身體頓時懸空向下一落，半晌之后，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給陸晨摔得七葷八素，下墜的高度實在太高，幸好有許菱淬體的法決，否則這一下怎么也得胳膊腿全摔斷了。
踉蹌著站起身，陸晨剛剛一抬頭，面前再次亮起了火光。
這一次，洞穴之中仍有兩個人，一個是方才陸晨見到的莫飛谷，另一個他卻不認識。
‘仍是幻境？難不成是另一個劍仙？’陸晨揉著屁股勉強站起身來，靠在一旁的墻壁上。
莫飛谷的眼角已出現了血絲，整個人十分頹廢，和之前那副高傲冷漠的樣子截然不同，疲憊的臉上倦怠之色盡顯無疑。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老者，白須長髯，神情同樣疲憊，可老人卻面帶笑意。
莫飛谷顫聲道：“師父！他說的……可錯了？”
老者搖了搖頭，“沒有。”
莫飛谷道：“既然沒有，那我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我求無上大道，以劍開天下門，領悟劍道真意，為的……”
“你自己當然知道為了什么。”
老者笑了笑，“你我都一樣，這些都是為了實力，實力越強便越受人尊重，便可以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說白了，不過一己私欲。”
莫飛谷赤紅著眼道：“為了那些東西，師父你就可以來殺我？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你可以手刃凡界？師父！那可是千萬百姓的命！”
老者緩緩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他們自當有自己的命運，這天地滅法，便是他們的命運，又與我何干？芻狗均有命數，你我不能參與他們的命數。”
莫飛谷叫道：“不！不！我的修行之念不是如此，我的道心也不是如此！無法造福萬民也不該將他們的生命作為你我升仙入道的墊腳石！師父……你不該如此啊！”
老者道：“這是天地之行，沈家已將此計劃和盤托出，我和你的師兄也都同意了。”
莫飛谷一怔，“沈家？師兄！青戊子也知道這件事情？他……他怎么就會同意的！不可能！我不相信！”
老者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件事情已開始了。”
莫飛谷驚叫道：“你將我帶下絕獄為的根本不是用我之力鎮壓墨上！而是要以你之力，調動昆侖玄天陣，鎮壓我和墨上！你們的心里，一直都把我當做魔！不對……不對……你們是擔心我阻撓你們屠戮凡人！你們才是魔！”
老者淡然一笑，“不錯，你們師兄弟四人，老四棲霞已死，老三裴鳳臨一心劍道，唯一能夠威脅到我和青戊子的，只有化神七層的你。”
莫飛谷站起身來，不斷地向后退，他發瘋般地揉搓著自己的腦袋，發絲飛舞，目光猩紅，他走到了陸晨的身邊，如一頭發狂的野獸，低吼，嚎叫，他的眼里已沒有了曾經的堅定。
在這一刻，他動搖了。
動搖了曾經那顆堅定了無數年的道心。
“師兄……你怎么能……你和我一樣都是凡人出身……你怎么能！”
他跪在地上，淚水不斷涌出，猛地抬起頭，盯著不遠處的老人怒斥著：“五大仙門定下的規矩，修士不能染指凡間的一切，你們……忘了么？”
老者笑了笑道：“第一，這件事并非是我一人決定，而是五大宗門之上，掌控整個修仙界的九天決定的。”
他頓了頓，“第二，沈家的計劃已經開始了，他們并非親自屠滅凡人，而是利用國仇，制造出一場又一場的戰爭，只要給凡人王朝一些甜頭，他們就會攪得這個亂世不得安寧。讓他們自己屠殺，遠比我們殺要來的好些。”
一旁的陸晨已經完全呆住了。
他吃驚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他們在說什么？這一切的殺戮……戰爭……竟然，都是因為他們而起？沈家？昆侖的沈家，是沈南七的家族？那沈南七在做什么？難不成夷人進攻大韶，大韶皇帝如此昏庸……都是他們做的惡？這些年的屠戮一直都沒有停過，豈非……后面都是那些所謂的九天這個神秘組織在搞鬼？’
陸晨恍然道：“他們定下了規矩，為了不讓別人破壞這個規矩，所以自己不在明面上破壞規矩，偏偏去找一群人在暗地里搞鬼？”
“這就是所謂的仙？”
他激動不已，想要上前理論，渾然忘卻了身處幻境，可就在一步踏出之后，身形再次下落，重重地摔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