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誰!”
男人吞咽著口水,震驚道。
陸晨歪著頭,打量了一下這個臉消瘦到幾乎已經凹進去的男人,思索了片刻才道:“和你一樣,男人。”
男人?
男人的臉突然扭曲起來,那只正懸在空中的手,也突然不會動了。
他似乎認出了什么,眼睛停留在了陸晨胸口的位置。
陸晨低下了頭,看向自己身上,這才想起方才情急,生怕自己一擊殺不了這個妖女,另一只手抓著天雷珠。
這珠子十分厲害,僅僅放在手中,便有無數雷絲蔓延,靈氣催動者不受傷害,但其它的人沾染便會被雷鳴之力擊中。
陸晨收回了珠子,笑著道:“你認識啊?”
男人道:“天雷珠,我怎么可能不認識……我成這樣,它就有一大半的功勞。”
男人的眸子深沉了許多,凝視著陸晨,“你是昆侖的人。”
陸晨道:“不錯。”
男人道:“你是來殺我的?”
陸晨道:“昆侖的人為什么要殺一個凡人?”
男人苦笑著道:“我已不是凡人,入妖道,便不是凡人了。”
他有些意外道:“伱不是來殺我的?”
陸晨撓了撓額頭,略顯尷尬道:“我本不是來殺你的,相反我還是來救你的,而且,是受人之托。”
“誰?”男人驚訝道。
“你女兒,仙兒。”
陸晨道:“她一直以為在房間門口的那條地蟒是你所幻化的,我將那條地蟒殺了,她非說我將她爹殺了,要和我拼命,我拋開地蟒的身軀,拿出了妖元,她才信了我的話,所以帶我來了這里。”
虛弱的男人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騰一下坐在了床上,四下警惕著張望。
陸晨看出了他的慌張,于是道:“放心吧,她不在這里。我看到了地母,知道她的實力之后,就讓仙兒姑娘暫時回去了。我聽到你們的話,知道她們現在不會難為她。”
男人松了一口氣,身軀一軟,又躺在了床榻上,“不錯,她們要我還有用。”
陸晨道:“所謂的梅黃之毒,到底是什么東西?”
男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東西不會傳染,也不會讓別人染病,只是毒素在男人的體內,不會傳出,它也只會破壞中毒之人,而對于后代和交歡的女人,大有裨益。”
“這世上竟還有如此奇異之物。”
陸晨思索了片刻,問道:“那你沒想過去藥王谷?只要有藥王令,無論什么病癥都能治。”
男人苦笑道:“藥王谷?道友可真是在說笑了,藥王令每年只有十枚,五大山門各一枚,紅云谷一枚,天寒鐵門一枚,自存一枚,只有兩枚現世,這千萬修士搶奪兩枚……又怎么可能輪到我呢?”
陸晨心里一涼,這問題其實就是他自己問的,只不過借花獻佛捎帶偽裝了一下罷了,可他還是不愿放棄,繼續道:“那也總比等死要強,與其在這里搜盡侮辱,為何不出去找找機會呢?”
男人道:“與其去找藥王令,還不如祈禱那地母暴斃而亡,或許這個機會會更大一些。”
陸晨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看著這個陷入絕望的男人,又不知道該不該鼓勵,他問道:“你不想出去?”
男人道:“如何出的去?”
陸晨道:“沒有一點辦法?”
男人道:“那妖魔已設下了禁錮,我走出這個房間時,就會立刻暴斃,我該如何出去?除非……除非你能將那扳指送到涂山……”
陸晨道:“涂山那位,就是仙兒的母親?”
聽到這個人的瞬間,男人的眼里已布滿了淚水。
他歪著頭,目光顫抖,暗淡的眸子里閃爍著屈辱的光澤,他看向了外面,似乎外面正站著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是她。”
男人低下了頭,“是她……不!”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身體順勢滑落到了床下,撲在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體上,“不不不……不能!你不能去涂山,你不能奪走她的一切!”
陸晨都被這一場景嚇愣了,想要去攙扶他,卻又擔心嚇到對方,只能退后了幾步,蹲下身問道:“你怎么了?不能去?為什么不能去?為什么去了就會奪走一切?”
男人吞了吞口水,干涸的嘴唇裂出一道道細紋,他像是抱著自己的命一樣緊緊地抱著扳指,兩只手攥得通紅,胳膊上青經暴起,牙齒打顫發出咯咯地聲音。
渙散的眼神并無焦點,他緊靠在床下的石臺上,不斷地搖頭道:“我為了她舍棄了一切,現在更不能讓她失去應有的一切。”
陸晨非常不解,“到底是什么?”
男人仰起頭,“是命運!是涂山的命運!她即將要成為涂山的主人,我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讓她放棄,讓她放棄現在的一切來找我呢?”
陸晨道:“所以……她為了自己的要成為涂山的主人,拋棄了你,拋棄了女兒?”
這是一個少年的想法。
他不懂愛情,只懂拋棄。
他又何嘗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呢?到現在,他甚至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男人淚已模糊了雙眼,“她沒有……一切她都不知道……她也不能知道,若是她知道了,這世上再無寧日……”
陸晨道:“你們的事情我不懂,可仙兒那么小,就算你為了一個女人什么都不要,可仙兒呢,她做錯了什么?”
男人死死地瞪著他,“關你什么事!那是我女兒!那是我老婆!關你!什么事!”
陸晨凝視著他,忽然之間,想通了很多事。
他歪著頭,無奈的笑了笑,“確實,我本來也沒有想管你,你想怎么樣都由你吧。”
男人低下了頭,“我不需要你!”
陸晨卻蹲下了,“可我需要你。”
他微笑著拿出了長劍,放在了男人的咽喉上,“把那個扳指交出來,我聽說,它可以去涂山換很多的好東西,你別忘了,我也是個修士,我也需要資源。”
“你……”
男人怔怔的看著他。
陸晨道:“你怕死么?”
大汗淋漓的額頭上已似生了斑,男人痛苦地抽搐著,全身卷縮成了一只蝦米。
直到冰冷的劍鋒割開半寸他的皮肉時,劇烈的疼痛終于讓這個男人從夢中蘇醒了過來,他丟出了扳指,面如死灰地躺在地上。
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陸晨拿過扳指,嘆了口氣,回頭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或許你并不是身在地獄,而是樂在其中吧。”